第二十一章
腳步聲由遠而近,初時有些虛浮,但一進了門,便立即從容淡定起來了。
不不慢的腳步聲往殿而來,隨即,用金線繡了如意吉祥紋的緞簾子被猛地掀起,一個高大修長的影出現。
端坐在榻沿的紀婉青聞聲去,正正好對上一雙黑亮有神的眼眸。
高煦無半分醉意,此刻眼神銳利而幽深,一溫潤和熙也不見,與先前所見判若兩人。
意料之外,理之中。紀婉青立即了然,這才是太子的真面目,所謂溫文和熙,不過就是表象罷了。
瞬間眼神匯之后,紀婉青已微垂眼瞼,起領著一屋子丫鬟婆子上前,迎接問安。
“妾見過殿下,殿下萬安。”
高煦“嗯”了一聲,起后,隨手揮退諸仆。
何嬤嬤見狀,立即領著梨花一眾人無聲退下。
這一點,紀婉青在出門子前,曾經與母等人商議過,主仆一致認為,若無異常況,太子揮退眾人的話,們不必猶豫,應立即退下。
畢竟,進了東宮后,這位才是大老板。
須臾,殿便僅剩下紀婉青與高煦二人,他們對彼此不悉,一時沒作聲,室陡然安靜下來。
殿落針可聞,紀婉青格外敏銳,偏距離高煦很近,那陌生而醇厚的男立即濃烈起來,心跳微微加快,忽覺地龍燒得有些熱。
這寂靜不能持久,不然肯定得演變尷尬,大老板沒有說話的意思,紀婉青只得自己打破僵局,剛好余瞥見小方幾上的茶壺,便道:“殿下喝了酒,妾去倒杯茶。”
說著,已經舉步往小方幾而去,提起暖籠里的白瓷茶壺,倒了一杯釅釅的溫茶。
回之時,高煦已于紫檀木太師椅上落座,紀婉青款步上前,遞上茶水。
高煦接過,卻并沒有喝,只拿在手里,用大拇指微微挲茶盅外壁的青花紋樣。
他在宴上喝了酒水,剛才又飲了一盞解酒湯才進門,此刻完全沒有喝茶的,端詳青花紋茶盅片刻,視線再次落在面前子上。
紀婉青并不了解況,不過他這個行為,卻給了一個臺階,靈機一,立即福道:“殿下,茶水是宮人送來的,很干凈。”
“妾對殿下并無毫歹意。”
這話夸張了,太子是一國儲君,誰敢明目張膽往他飲食里下藥?畢竟太醫署不是吃素的,一旦查出來,這等嚴重侵犯王朝威嚴的事,千刀萬剮再誅滅九族也是輕的。
這只是紀婉青坦白心跡的一個階梯。
這三個月以來,一直反復思慮日后該如何事,紀婉青認為,進了東宮后的首要任務,必是向太子表明自己絕無二心。
是太子妃,要在東宮立穩腳跟,不說完全得到太子信任,最起碼也不能讓他反。
此事越早越好,紀婉青在大婚當夜窺得機會,也不遲疑,立即深生一福,懇切道:“妾萬殿下明鑒。”
這般開門見山,倒讓高煦難得詫異,他抬目,對上一雙萬分認真的眸。
這確實是一個很聰敏的子。
高煦眸底閃過一欣賞,也好,他亦借機表明態度。
“孤希你說的是真話。”
他抬手,扶起紀婉青,讓在方幾另一邊的太師椅坐下,方緩聲道:“你本是忠良之后,靖北侯紀宗慶鐵骨錚錚,為人所欽佩之,孤不愿為難他下之,日后,你只要安分守己,這清寧宮并非沒有你一席之地。”
“假若,你反而行之,那……”高煦眸中厲芒一閃,剩下那半截子話并沒說下去。
紀婉青已聽得萬分明白,心中放下一顆大石,太子明理,實屬大幸。
高煦聲音一頓下,毫不猶豫,立即舉起左手,“我紀氏婉青在此立誓,此刻及日后,對殿下與東宮不起毫歹意,若有違者,當碎骨,不得好死。”
打鐵趁熱,表忠心一事,一貫需要及時與力道足夠。時人敬畏天地,對起誓一事萬分看重,紀婉青誓言擲地有聲,強勢地表現了的決心。
果然,高煦眼神有了些許變化,銳利已收斂不,染上溫和,他滿意頷首,“這般極好,也算不墮你父親威名。”
高煦執起茶盅,低頭淺啜了一口,表示了對紀婉青的初步信任。
第一階段的接,取得了讓二人都滿意的果,紀婉青大松了一口氣。
這開局很不錯,后方穩定,便能全神貫注應對紀皇后了。
紀婉青略略分神思索間,高煦卻已放下茶盅,站起往殿門方向而去。
瞬間回神,大驚失,他這是不留在新房睡?
這可不得了。
古代房,是要驗證新娘子貞潔的,方法就是在喜床上放一張干凈的大帕,新婚夫妻敦倫之后,落紅便會留在帕子,這帕稱元帕,隔日婆家是要派人取走驗看的。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況皇家?
紀婉青學習的大婚禮儀流程中,其中便有這一項,嬤嬤反復告訴,說敦倫時要在元帕之上,否則落紅留在其他地方,會很麻煩。
落錯了地方,都這般麻煩,更何況是沒落?
要是高煦真走了,恐怕事后即便真能證明自己清白,也面掃地,淪為笑柄了。
這規矩對子很苛刻,讓人極為厭惡,但世如此,非一人之力所能改變,若無法與之抗衡,和同塵方是上策。
紀婉青既然被賜婚,又進了東宮,對夫妻之事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不就是一層嗎?太子乃人中之龍,這般一想,也很容易過去的。
但問題是太子好像不大配合。
紀婉青一急之下,趕兩步拉住高煦的手,“殿下,你……”
高煦回頭,對上一雙滿是急的眸,他轉頭瞥一眼殿門簾,明悟,他挑眉,“孤先去洗漱。”
在太師椅這邊去,屋門簾與洗漱隔間是同一方向,紀婉青這是會錯意了,高煦并沒讓新娘子獨守喜房的意思。
紀婉青繃的心弦立即一松,危機解決,臉上火辣辣的,手里拽住的大掌瞬灼熱萬分,忙不迭松了手,吶吶道:“呃,妾這是,這是想伺候殿下梳洗。”
擺了一個大烏龍,其實恨不得找個地鉆鉆,可惜并沒有,于是只得佯作鎮定。
紀婉青面子功夫過關的,反應又快,聽著確實像這回事,不過,頰上的緋紅還是出賣了。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高煦微微挑,“不必了,孤自個就好。”
他轉邁開大步,進了隔間。
不多時,里面便響了水聲,紀婉青頹然坐回太師椅上,用手捂住發燒的臉。
該不該苦中作樂地想,這曲雖尷尬,但卻意外讓氣氛輕松起來,空氣中的陌生與繃已不再。
時間仿佛過得極慢,又似極快,紀婉青胡思想一陣,隔間的門簾子便一掀,洗漱妥當,換了一暗紅常服的高煦便回了屋。
紀婉青“騰”一聲站起,袖擺到小幾上的茶盅,發出“咯”一聲輕響。
室很寂靜,這響聲頗為突兀,高煦聞聲看過來,眨了眨眼睛,干道:“殿下,我伺候您寬。”
將要與一個陌生男人那啥啥,紀婉青其實還是有些張的,上沒幾次的新自稱“妾”,倒是給忘得一干二凈了。
高煦沒在意,頷首道:“好。”
說話間,他已行至雕螭紋的座屏風前幾步位置,站定。紀婉青微吁一口氣,定了定神,款步上前。
高煦微微俯,低下頭,抬手替他取下頭頂束發的嵌寶紫金冠。
這個男人很高,即使他已經頗為將就,但紀婉青仍需要踮起腳跟才好繼續手上作,兩人距離十分近,醇厚的剛氣息再次嚴合圍繞。
紀婉青余瞥見他的眉眼,這男人眼線格外深濃,斜斜往上挑了開去,為他清雋的五增添人英氣,卸去偽裝,這雙黑眸看著總是格外犀利,仿佛一切在他眼前都無所遁形。
不知何時,這雙幽深的眼眸已經盯著,靜靜的,深深的,燭映照在他的眼睛上,熠熠生輝。
剛與紫金冠結束斗爭的紀婉青唬了一跳,猛地收回手,剛取下的紫金冠沒拿穩,“啪”一聲落在花開富貴紋厚絨地毯上。
“殿下,我……”
紀婉青要告罪,但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為高煦一雙手臂已經圈住。
反應思維更快,軀瞬間繃,仰頭,纖手抬起,抵住他的膛。
地龍燃燒著,屋里暖烘烘的,高煦只隨意披了件單薄袍子,紀婉青隔著薄薄兩層布料,能清晰覺到他膛結實。
沒空分神去想,為何一個久病之人,軀會這般健康結實。此刻心跳加速,“砰砰砰”的響聲仿佛就在耳邊,只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
高煦早已發現,他的太子妃有一雙極的眼睛,只是他不知道,這雙眸子還能這般人心。
一雙眸黑白分明,專注盯著人時,仿佛盛滿了星,點漆瞳仁清晰倒映著他的影,仿似目中只有他一人。
高煦眸暗了暗,他緩緩收手臂,鼻端幽幽清香愈發明顯,掌下讓他目中波濤漸起。
他是個生理正常的男子,雖一貫排斥太過接近,但賜婚三個月時間,也給了他足夠的時間調整心態,接了紀婉青將是他的妻子一事。
一旦心里接了,后面的事就簡單多了。
高煦手臂一,紀婉青便回過神來,深深呼吸兩下,放松撐住他膛雙臂的力道,緩緩俯,側臉靠在他的肩膀。
高煦垂目看,見眸微微閉合,乖巧地偎依在他的肩窩上。
他俯展臂,將橫抱而起,幾步行至喜榻邊,將懷中佳人置于大紅鴛鴦錦被之上,覆而上。
新婚妻子在懷,溫香,高煦一貫的從容淡定終于出現裂,他垂目凝視眼前如玉,緩緩俯,薄輕兩瓣淡櫻。
殿溫度逐漸攀升。
燈火搖曳,疾風急雨,待平息紀婉青已乏力彈。
閉目,急急著。
高煦的手無意中過的背部,紀婉青舒服輕哼兩聲,他側頭凝視片刻,緩緩將摟進懷里,修長大手輕的背部。
這般安良久,紀婉青呼吸終于平靜下來,不過依舊乏得很,子也不太舒適,只懶懶閉著眼。
其實,按照規矩,紀婉青此刻該起來伺候太子殿下穿梳洗的,但高煦明顯不以為意,就不為難自己了。
“喚人進來伺候?”高煦垂目,目是的發頂,以及帶有紅暈的側臉。
他聲音微帶暗啞,卻很溫和,不是平時那種無可挑剔的溫潤,而是真正的和悅。
兩人經歷了初次,不得不說,這種極致的親,很能有效拉近新婚夫妻的距離,即便從前素未謀面也一樣。
此刻高煦對懷里人的覺,與之前有了些許差別。
“好。”
紀婉青輕輕應了一聲,他的詢問,表示了尊重,不會傻得破壞此刻和諧,依舊靜靜偎依著他。
兩人略說幾句,高煦松開,翻下了榻,披上寢,并揚聲喚人進來伺候。
外面廊下,以張德海何嬤嬤為首的兩群人,早已提著熱水巾子等事等候良久,一聽里頭主子傳喚,忙上前輕輕推門,準備進殿伺候。
“輕著些手腳。”
張德海伴隨太子長大,對主子日常習慣頗為了解,他一聽高煦聲音,便知道主子非但沒有不喜,心反倒不錯。
這顯然是新任太子妃的功勞,張德海本來對紀婉青觀就不錯,此時又添上一筆,他舉步時,不忘囑咐后面的小太監,唯恐驚擾了里頭的主子們。
里面高煦聞聲,卻蹙了蹙眉,他掃了一眼喜床上,紀婉青眸微閉躺在床上,上蓋了大紅錦被,香肩半。
他很清楚,錦被下的軀,是一不掛的。
“張德海,你等在外面候著即可,無需進來。”
張德海聞言傻了眼,不過好在他反應極快,堪堪將已門檻的左腳收了回來。
“都站住,都給咱家站住。”張德海雖不明所以,但執行力還是很強的,他立即低聲喝住后一眾太監,命他們就熱水等事一并給何嬤嬤等人,一同拿進去伺候。
何嬤嬤沒留意太多,惦記著自家姑娘,匆匆進了門,按捺住子給太子行了禮,便往急急喜床方向奔去。
“嬤嬤,我不疼的。”
何嬤嬤抖開一件簇新寢,小心掀了錦被,忙給紀婉青披上,就這麼瞬間功夫,就看見主子上或深或淺的斑斑痕跡。
高煦是氣方剛的年輕人,積攢已久,初次上陣不免難以自控,急風驟雨折騰兩回,才堪堪住了手。紀婉青白皙細,他作重了些,點點紅梅難免就留下了。
自家姑娘被千萬寵呵護著長大,時調皮磕破點兒油皮,侯爺都要心疼半天,何嬤嬤雖知男事難免會如此,但一時也心疼萬分。
甚至暗暗責怪高煦不知輕重。
母的心思,紀婉青一眼便知,忙低聲安道:“嬤嬤,我一點不疼。”
這句話,該安的人沒安到,倒是一直站在床前的男人聽了,眸深了深。
他看向,剛好波一轉,也對上他的視線。
 
;這男人目有些深意,紀婉青熱往頭上涌,頰發燒,險些口而出“我其實很疼的”,好在最后關頭,理智制止了。
高煦視線在緋紅的頰定了定,隨即下,落在微微敞開的凌襟口上。
紀婉青順勢垂目一瞥,點點紅痕,或深或淺,往下蜿蜒而去,沒匆匆掩上的襟。
腦海中忽地浮現方才的親纏綿,面上火熱更甚,就著何嬤嬤等人攙扶,落荒而逃,急急進了隔間浴房。
某仍有些刺痛,落地時秀眉微蹙,作頓了頓,高煦見了,便吩咐道:“把榻旁的匣子拿進去。”
喜床邊放著一個黃花梨小匣子,里面裝著一些藥。皇宮里頭有各種良藥,其中就包括床底上的,主子們承了雨后,若是不適,正好能消腫止痛。
梨花應了一聲,忙命人把匣子一同捧進去,自己則留在屋,打算伺候高煦。
太子殿下伺候的人沒進門,梨花也不打算讓其他人上,畢竟太子份尊貴,唯恐其他人浮了心思,因此哪怕心中犯怵,也著頭皮上前。
只是高煦卻拒絕了,“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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