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揚收回打量寒澈的視線，如黑曜石般閃耀的眼眸中閃爍著淺笑，淡然問道：“事到如今，寒相還不打算說出自己的真實份嗎？”

此言一出，寒澈原本冷靜的臉上不浮現一抹詫異之。只是轉目一想，這世上只怕沒有能夠瞞得過楚飛揚的事吧。

一時間，寒澈略微浮躁的心頓時沉靜了下來，雙目誠然地迎向楚飛揚暗藏睿的眸子，緩緩開口，“什麼都瞞不過王爺的眼睛。我與韓勉是雙生子，同為端王與韓王妃的孩子。”

寒澈的解釋，讓楚飛揚的眼底劃過一震驚，想不到寒澈與韓勉竟是雙生子。原本自己與夢兒只是猜測寒澈與韓家有所瓜葛，而韓勉則與端王有關系，卻不想事實竟是這樣的。

難怪之前自己多次派人去寒澈的家鄉探查其底細，卻均是無功而返，原來對方早已有了防備。只是不知，端王是否知曉這件事？若是知曉，端王又在這整件事中扮演著怎樣的角。只是，以端王在朝中的地位，怎會讓自己的親骨流落在外？

僅僅是一瞬間，楚飛揚的腦海中快速地翻滾出幾出最為要的疑問。

只是，寒澈的坦白卻也讓楚飛揚心頭一直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至寒澈此時的坦白讓他明白，若不是決定站他的陣營，對方是絕對不會說出這麼的事。

思及此，楚飛揚眼中藏的神稍稍有了些變化，比之方才向寒澈的銳利，此時的他神更為淡定，耐心地等候寒澈說出前因后果。

寒澈注意到楚飛揚眼底神的些微變化，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著往下說道：“想必王爺心中也知曉，端王素來穩重，也頗西靖帝的喜。只是，這份喜卻為端王邊的人埋下了禍。而這個禍，便是玉乾帝。韓王妃生產那年，則是皇位爭奪最為激烈的一年。玉乾帝為了防止韓王妃誕下小世子，因此打算在韓王妃生產之際下手。而這件事卻被端王悉，他便讓韓家人掉包抱走了剛出世的韓勉，親自領著韓家人離開了端王府。只是卻不想，韓王妃所懷的居然是雙生子。當第二個孩子降生時，韓王妃見玉乾帝所派的殺手已經快闖室，只能讓自己的丫鬟與侍衛抱著孩子離開了端王府。而韓王妃卻被玉乾帝派去的人給殺害了。只不過，為了不讓殺手起疑，韓王妃在遭到刺殺后，居然親手縱火，將自己活活燒死在產房。”

淡淡地說出這一切，寒澈面平靜，眼中卻含著一抹沉痛。

當時他雖還是一名嬰兒，但如今想起自己的母妃為了保護他而慘死一事，寒澈的心中定也是十分地難吧。

語畢，寒澈從懷中掏出一只純金打造且雕有騰龍的小腳鐲，隨即遞給楚飛揚，讓其查看這腳鐲的真偽。

楚飛揚接過這只一看便知是小嬰兒佩戴的腳鐲細細翻看，沉甸甸地腳鐲上致地雕刻著騰龍的圖案，栩栩如生地如同金龍在眼前騰云駕霧，讓人肅然起敬。

而這天下能夠佩戴雕有騰龍圖案飾品的，也唯有皇室。這足以說明，這腳鐲是真的。

楚飛揚沉默地將腳鐲還給寒澈，臉上卻是凝聚著一抹凝重，兩道劍眉不著痕跡地微皺了下，卻并未對此事做出論斷。

接過楚飛揚還回來的腳鐲，寒澈繼續將話說完，“我也是科舉考試之后，才知曉事的來龍去脈的。而我的養父養母，帶著母妃給他們的銀兩暗地里訓練了一批死士，專門用來保護我。此次能夠在皇陵躲過辰王的暗殺，他們功不可沒。”

端王這些年來修養，雖在朝為，但卻鮮手朝中的大小事宜。因此朝中朝野的視線便盡數放在野心的辰王上。所有人談論的皆是當年玉乾帝是如何從元德太妃以及辰王的手中奪過皇位的話題，卻忽略了當年奪儲之位真正的慘烈，更是忘記端王才是西靖帝最為看中的皇子。

楚飛揚細細地觀察著面前的寒澈，腦中則是想起之前云千夢對寒澈相貌的評價。都說外甥像舅，難怪夢兒在端王府晚宴后曾將寒澈與韓正毅神略有些相似，想必便是這個原因吧。

楚飛揚又將寒澈的年紀與玉乾帝的年號相比較，均是一十八年，心下便漸漸信了寒澈的話。

“這件事，端王爺可知？”想起端王每次看到寒澈時的陌生，楚飛揚心中漸漸有些明白。只怕端王這個當事人也不知這世上還有寒澈這個兒子吧。

似是沒有想到楚飛揚會就這個問題問起端王，寒澈神稍稍一怔，隨即緩緩斂下眼簾，這才慢慢地回道：“趕來錦城之前，我的養父寒敬已經趕去朝城，想必他會將事告訴端王爺。”

寒敬本就是端王府的侍衛，見到端王這個主子，自是會將所有的事原原本本說出來，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聞言，楚飛揚心念一轉，繼而開口問道：“那你預備如何做？如今玉乾帝已死，即便你想報仇，只怕也找不到人。或者說，你想取而代之，為這天下霸主？”

端王為先帝的皇子，寒澈自然是皇孫，如今西楚天下無主，由端王或者寒澈繼位是名正言順的事。

可是楚飛揚的這個問題，比之方才提及端王時更讓寒澈震撼。

只見寒澈眼底浮現震驚，卻只是笑了笑，搖頭道：“王爺，我并沒有這樣的打算，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救出曲妃卿。”楚飛揚截去寒澈的話，替他說出那已經深深刻在寒澈心瓣上的名字。

“只是，你救出了又如何？這天下不管誰來坐，只怕都不會善待曲家。與其如此，倒不如你坐上那寶座，護全曲家。且你為皇孫，這也是你的應做的，難不你想看到先輩辛苦打下的江山落他人之手？”楚飛揚接著開口，權衡利弊得失盡數分析給寒澈聽之。

而楚飛揚卻也相信，以寒澈的聰明，定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見楚飛揚將所有事分析的如此徹，寒澈眼底劃過一苦，角上噙著一抹苦笑，淡淡地開口，“王爺，在我之上有端王和韓勉，那九龍寶座也可由他們登上。”

楚飛揚豈會看不出寒澈的顧慮？皇家子嗣這般多，端王為先帝的大皇子，最是有資格繼承大統，否則當年玉乾帝也不會那般心急地想除去端王的新生兒。而韓勉作為端王的長子，更是繼位的第一人選。

而楚王若是決定輔助端王一脈繼承皇位，在西楚大之時，必不能再因為皇位而引起部的爭端。這只怕也是寒澈思慮的事之一吧。

看出寒澈的擔憂，楚飛揚眼底浮現出淺淺的贊賞，隨即開口道：“端王這些年修養，只怕早已淡去了登基的念頭。至于韓勉，為臣則可，可為帝卻是了些火候。你為左相，這段時間立于廟堂之上，是最接近玉乾帝的人，怎會看不出為帝的艱難？玉乾帝素喜鉆研平衡之，他手中握有的兵權雖不多，朝中大臣也早已分為幾派。但玉乾帝的平衡之卻也是運用地得心應手，否則豈會穩坐龍椅近二十年？相較之下，韓勉的子太過耿直，他可以是忠心耿耿的臣子，但為帝王卻太過明，只怕坐不穩那個位置。”

一時間，寒澈低頭沉默中，楚飛揚卻也不再迫他，徑自安靜地品茗，等待寒澈的答復。

寒澈卻在楚飛揚品茗之時抬起頭，雙目平靜地看著楚飛揚，心底卻佩服楚飛揚揣測人心的本事。見楚飛揚神坦然鎮定，與他談論皇位之事卻又如同喝水般輕松，寒澈揪著的一顆心竟是漸漸松開，緩緩低下頭，心中開始認真地思考楚飛揚的提議。

楚王方才所言，句句屬實，更是句句辟，若非他看準了自己，只怕不會說出那番會引起雨腥風的話來。

自己為左相這段時日以來，雖未參與諸王之爭中，卻也因為置事外而將事看得徹。

一如楚王方才所言，端王早已清心寡斷了稱帝的心思。而韓勉為人耿直，若是為皇帝，只怕會因為太過正直而看不朝中各懷心思的大臣，這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并非好事。

可是，楚王是不是將他自己忘記了？楚飛揚不是活生生為帝最好的人選嗎？更何況楚王手握重兵，如今玉乾帝不但已死更沒有留下任何照，加上楚家在西楚百姓心中的地位，楚飛揚登基為帝不會有毫阻攔，可他又為何會在此時推舉自己？

思及此，寒澈抬起頭來，眼中清澈目依舊，但看向楚飛揚時卻夾雜著一疑，“以王爺的能力手段，想要坐上皇位輕而易舉，為何要將那九五至尊的寶座拱手讓人？況且，我與勉乃是孿生兄弟，若由他繼位，將來有王爺與眾多大臣輔佐，他定也會為一代明君。王爺為何只選擇我？”

楚飛揚角含笑地擱下手中的茶盞，待他再次抬眸時，角的笑意已經褪去，眼中神肅穆認真，帶著一種承諾地開口，“本王志不在此，既然有好的繼承人，本王將你送上皇位便可安心離去。至于韓勉，本王方才已經說過，他太過正直，與你相比，了帝王必須備的心狠。心狠，不是能夠學會的，這是與生俱來的。”

寒澈看似溫文爾雅，心智卻極其堅毅，這樣嚴格要求自己的人，若是不狠心，是絕對做不到的。

而為一個帝王最需要備的，便是心狠，尤其在西楚經歷了此番大劫之后，更是需要一位有魄力的帝王來一統天下。

“王爺需要我做些什麼？”寒澈自然明白，能得楚飛揚的幫忙，自己當然要出一份力。

寒澈雖沒有說出他的決定，但見他這般問自己，楚飛揚便知寒澈已是應下了此事。

只見楚飛揚勾一笑，隨即朝寒澈招了招手，示意寒澈靠近，在他耳邊代著事。

寒澈側耳傾聽，將楚飛揚代的事細細地記在心中，眼中卻是劃過一詫異，不由得開口問道：“王爺，您……”

楚飛揚臉上始終噙著一抹淡笑，比之方才面對齊靖元時的凝重，此時他的笑容中卻多了一抹如釋重負的解。

見寒澈臉訝異的表，楚飛揚卻并未開口解釋，修長的手指執起桌上的筆，快速地在宣紙上寫下一封信件，隨即裝好給寒澈。

寒澈不再浪費時間，接過楚飛揚遞過來的信件收好，隨即在兩人的沉靜中站起，朝著端坐首座的楚飛揚抱拳作揖，隨即當機立斷轉朝著營帳外走去。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營帳外便響起一陣馬蹄的奔跑聲……

西楚朝城。

隨著寒澈到達錦城的楚王軍營，寒敬帶著幾十名侍衛也在最快的時間趕到了朝城的楚王軍營。

一片寂靜中傳來強勁有力地馬蹄聲，而原本黑暗的大營門口頓時點燃了火把，火亮的線照亮了大營門外，將寒敬等人的影籠罩在其中，盡數暴在塔樓上的楚王軍眼中。

“站住，什麼人！”守夜的楚王軍看著勒馬停在大營門外的幾十條影，朝著塔樓下的眾人喊道。與此同時，原本靜守軍營的楚王軍已是擺好了陣勢，以防有人趁機襲軍營。

“在下寒敬，求見端王爺！”端王與曲凌傲隨楚飛揚出征一事已非，寒敬見楚王軍瞬間便做好了防備，繃的心弦稍稍放松，快速地回應著楚王軍的問話。

同時，寒敬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親自下馬走到守在大營門外的楚王軍面前，將手中的金牌遞給他。

那楚王軍接過金牌，立即轉往軍營奔去……

一盞茶后，那楚王軍重返大營門外，僅對寒敬開口，“老王爺請您進去。”

聞言，寒敬心中明白，楚王雖不在此，可卻有老楚王楚南山坐鎮。端王份尊貴又沒有武藝傍，若想見到端王，只怕先要通過楚南山這一關。

思及此，寒敬不由得想起之前寒澈對楚家一門的分析，心中不漸漸認同了寒澈的話，提了一路的心也隨之慢慢地放了下來。

轉頭對后跟隨他而來的侍衛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在外等候，寒敬對那楚王軍抱拳點頭，便跟著他踏進軍營。

此時正值夜晚，楚王軍營一片寂靜，除去巡邏的楚王軍，其余的將士皆已回到自己的營帳歇下休息。

可就是這片寂靜，讓寒敬看到兩代楚王的治軍之嚴，更何況在這安靜的氣氛中，卻又著凝重肅穆之氣，讓在其中的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老王爺請您進去。”走了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還未等寒敬將楚王軍營的一切打量清楚，耳邊已響起領路楚王軍的聲音。

而那楚王軍將他帶領至主帥營帳外，便轉離去，速度之快、腳步之輕讓人欽佩。

面前原本垂下的帷幕被外面的侍衛掀開，寒敬只覺眼前豁然一亮，心底驟然一，不敢再有半點遲疑，立即抬走進營帳。

只見主帥營帳的帥位上坐著發須皆白、穿主帥袍的楚南山，而楚南山的左下首則坐著一親王服的端王。

整個主帥營帳竟只有他們二人，讓寒敬心中一驚，一時間竟忘記了行禮……

端王雖坐著，可當寒敬出現在他的眼前時，端王的眼底便掀起一片震驚，素來冷靜的表亦是漸漸浮現激之，那原本便被他握在手中的金牌，在此刻更是深深地印掌心中，金牌表面雕刻的‘端’字更是在手心烙上了痕跡……

楚南山不聲地將二人的神看眼中，卻并未立即點明，只是置事外地繼續靜觀事的發展，心底則是揣測著寒敬尋來的原因。

“你就是寒敬？”一聲極威的詢問聲自楚南山的口中問出，洪亮的聲音不似一位老者，真正震撼人心的聲音頓時將沉浸在各自思緒中的端王與寒敬拉了回來。

寒敬不敢再怠慢面前的楚南山，立即朝著楚南山與端王單膝跪地，滿臉誠摯道：“卑職寒敬，參見老王爺，參見王爺！”

相較于對楚南山的敬重，在提到端王時，寒敬的聲音中多了一抹難以言明的哽咽。只見他語畢抬頭往端王去，眼圈已是泛著紅……

經他這麼一喚，端王的子猛地一震，雙目死死地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寒敬，雙嗡嗡而，卻是有口說不出話來，激之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