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敢托大到真讓送的程度,連忙謝絕:“哪能勞姑娘,姑娘快歇著。如今船上伺候的人本來,知雨忙不過來也是有的,不過幾步路,哪裏就用得著送了。”
一邊說,一邊心裏不由得又有些鄙夷。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說什麽一般教養,頂天了不過是識幾個字罷了,那些馭下理家的事兒,有哪個嫡母真會用心去教導的?許二姑娘這兩個丫鬟,大的養得好像小姐一般,暈個船就躺下不起來了;小的又是玩大,捉著空兒就滿船跑。仆似主人,下人這般的沒規矩,可見主子也好不到哪裏去。日後不要說是打理整個沈家,就是管自己的院子,恐怕都要做一團了。
自然,這些想法林媽媽可不會在臉上,仍舊是滿臉笑容地起,出了許碧的艙房。片刻之後,知雨就端著一盅熱騰騰的粥回來了:“姑娘,這是周嫂子用剛打上來的活草魚做的魚片粥,還配了幾樣小菜,姑娘快嚐嚐。”
米香混合著魚的鮮香撲鼻而來,讓許碧的肚子頓時就咕嚕嚕地了起來。知雨看有了胃口,喜得眉開眼笑,不過也沒忘了正事,一邊伺候許碧用飯,一邊就說了起來:“奴婢剛才拿了那薑梅和綠豆糕去尋喜鵲,原來也有些暈船,沒胃口吃飯呢。”
林媽媽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心腹之人自然待遇好,可喜鵲這個小丫鬟就沒那麽好福氣了,即使也是暈船難,仍舊要幹活兒,便是吃不下飯,也沒人單給做些飯食了。故而知雨拿著薑梅和綠豆糕過去,可是大歡迎。
這吃人短實在是千古不易之真理,知雨自上了船已經跟喜鵲混,這會兒喜鵲又吃了的東西,知雨再跟搭起話來便容易得多了。
“喜鵲說隻是個三等的小丫鬟,進府才兩年,隻是平日聽那些年長的丫鬟和婆子們說話,才知道些許事。據說,沈大爺是出海剿海匪的時候了傷,開始是在軍營裏養傷,因怕搖軍心,所以隻說是箭傷,直到前些日子傷重難治,蘇杭一帶能請到的好郎中請遍了都不見效,這才去宮裏求醫的。還是沈夫人想出了衝喜的主意,所以沈家人來京城的時候,沈大爺院子裏已經在收拾東西,要把他接回來養傷了。”畢竟總不能在軍營裏親。
知雨說著這話,麵上便有些掩不住的憂慮之。自然是盼著沈家爺的傷不要那麽重,可若是聽喜鵲這麽說,似乎還真是十分嚴重呢。
☆、第8章驛站
知雨的擔憂,許碧自然也是有的。剛才也向林媽媽問過沈雲殊的傷,林媽媽卻是滿隻說沈雲殊年紀也不小了,因這些年邊關一直打仗竟無暇親,此次正好借著養傷的機會把人生大事辦了,家而後立業雲雲。若聽的,仿佛本就沒衝喜這回事兒似的。
這顯然是胡扯了,尤其是與喜鵲的話兩相對照,不由得不讓人憂慮——若是沈雲殊的傷真的不重,又為何要怕人知道,本不敢宣揚呢?直拖到這會兒才又是求醫又是衝喜的,隻怕是真的瞞不過去了……
然而這件事偏偏許碧是毫無辦法的,因此考慮了一下之後,也隻能是不去管。畢竟既不是什麽神醫,也沒有帶著前世的醫療係統穿過來,沈雲殊的傷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還有別的嗎?沈家其他人呢?”
知雨也知道這事兒無計可施,隻得把念頭暫時放下,說起別的來。
喜鵲進府日子短,說的那些事大都是眾人皆知的,流蘇也都說過,隻有兩件事,知雨聽著還新鮮。
“沈家兩位爺都是十三歲就跟著沈大將軍進軍營,後來大爺十五歲就上陣殺敵了,可二爺進軍營才半年,沈夫人就生了一場大病。那會兒沈大將軍和大爺都在邊關打仗,二爺孝順,瞞著沈大將軍回家侍疾,結果等夫人病好了,二爺也沒法再回軍營了。”
“那二爺現在做什麽?”前頭還打著仗,沈雲安就擅離軍營,不管他是為了什麽,不罰他沈大將軍都無法服眾,所以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他離開軍中了。
“說是如今在家讀書,去年已經考取了生,以後怕是要走科舉的路子了。”知雨說著又有點憂慮起來,“聽說二爺十分聰明,學武的時候就學得很快,後來讀書,也是才讀了一年多就考取了生,今年就打算考秀才了呢。”
一家子有兩個兒子,還不是一個娘生的,如此免不了就有些比較的意思。之前沈雲殊年紀輕輕就屢立戰功,出盡了風頭,把弟弟牢牢地在下頭。如今他倒了,沈雲安可不就顯了出來?
許碧歎了口氣:“都是一家子,二爺出也是好事。”總比一家子後繼無人,沈大將軍一過世家裏就垮了的好,“還有什麽?”
“聽說——”這又不是個好消息,“沈二姑娘院子裏的丫鬟,這幾年換過好幾撥了。”
婢仆與財等,主子用不慣了就換,從道理上來講是沒什麽的。然而婢仆又畢竟不同於財,你高興了每日把屋子裏的陳設都換一遍也無妨,可若是每日把邊伺候的人都換一遍,那就不對了,至也得說你一個苛刻。尤其是姑娘家,貞靜平和才是好名聲,若被人說是難伺候,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做人兒媳的,第一怕遇著惡婆婆,第二怕遇著刁小姑。若喜鵲說的話是真的,這位沈二姑娘沈雲可是人如其名,不好相呢。
“沈夫人還真是寵兒……”許碧喃喃地說。
姑娘們邊的丫鬟,一般是不常換的,尤其丫鬟,往往自小就在邊伺候,一直用過幾年,彼此都著了脾,有了份和忠心,這才敢充做心腹。
就比如許碧邊的知晴,那是九歲上就買了進來,至今已經伺候了許碧五年。便是知晴,也已經伺候三年了,若不是因此次匆匆出嫁,至還是要再伺候許碧兩三年,才會跟著出嫁,做在婆家的膀臂的。
心腹可不是那麽好培養的。長時間的相未必能培養得出來,但沒有時間必然不行。沈雲這麽頻繁地更換邊的丫鬟,自然是不利於培植心腹,這道理沈夫人肯定知道,可仍是由著,若不是對兒不關心,就是真的寵得沒邊了。
寵——許碧心裏忽然一閃,沈夫人這麽寵兒,那對兒子必定更為重視,既然如此,當初生的那場大病,是真是假呢?會不會正是看著戰場吃,怕兒子有危險,這才想出這個法子,讓沈雲安以“孝順”的名聲離開軍中呢?須知逃兵的名聲不好,但本朝也是以孝治天下,一孝遮百醜,是最好的擋箭牌呀。
“姑娘——”艙房門忽然被推開,知晴臉黃黃的,拖著腳步走了進來。
“你怎麽起來了?”許碧瞥了一眼,懶懶地道。
“方才知雨給了奴婢些薑梅,奴婢含了覺得舒服好些,就過來伺候了。”知晴陪著笑臉道,“這幾日奴婢爬不起來,都辛苦知雨了……”
這些日子,終於發覺不對勁了——打從姑娘醒過來,就對完全改了態度。離開許家之前的那幾日,就隻能在屋子裏收拾東西,其實許碧總共就那麽點兒東西,屋子裏的床櫃之類又不帶走,所以也無非就是幾件裳幾盒首飾而已,有什麽好收拾的?
與相反,知雨卻是走到哪兒都被許碧帶著,儼然是要取代,做許碧的第一心腹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會兒知晴雖有些警惕,卻還不曾太過擔憂。知雨畢竟還小呢,能見過什麽世麵?等離了許家,這一路上說要走五六日,等姑娘遇到什麽事,還不是要與商量?誰知才一上船,還沒等大展手,就吐了個七葷八素,頭昏眼花連床都起不來了。
知晴雖是個丫鬟,但從前仗著許二姑娘懦弱,在翠廬裏過的那也是副小姐的日子,舒服慣了。這會兒暈船如此厲害,自然而然就又想懶,橫豎許碧那裏也暈船,並無什麽事要找,便索躺著不了。
今日知雨過去給送了薑梅,說是許碧送來的。知晴先是有些竊喜姑娘還關切自己,隨即就突然醒悟過來——在這裏躺著,知雨卻生龍活虎的,如此姑娘邊不是又隻剩下了自己在討好?
這可萬萬不!知晴暗罵自己糊塗,怎的竟又忘記了,姑娘生病的時候好生伺候,才正見忠心呢!隻顧自己養病,好豈不都知雨占了?一念及此,加上含了薑梅果然舒服些,便強自支撐著爬起來,過來找許碧了。
“若是子不適,就多歇幾日。”許碧淡淡地說。知晴這種不肯出力卻還想著能有好的人,就是放在前世,也沒哪個上司會喜歡,更不用說,連拍馬屁都不會,佞臣路線都走不通的。
“不,奴婢沒事了。”知晴趕回答。不過這也是真的,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走了幾步之後就發現,其實起來也並沒想像中那麽難,別的做不了,守在許碧邊端個茶說說話還是完全可以的。
“這幾日都辛苦知雨了,奴婢已經歇了這麽久,也該過來伺候姑娘……”知晴打起神,“姑娘的臉可不大好,這船上什麽都沒有,委屈姑娘了……”
這些話聽在許碧耳朵裏全是廢話,半點意義都沒有。不過這些天確實知雨是夠辛苦,讓去歇歇也好,若有時間,還能再去找喜鵲說說話。
“那你就陪我坐一會兒罷。知雨去歇歇就是。再把該收拾的東西也收拾一下。”明天船到九江碼頭,就該改陸路前行,到時候萬一再暈車呢?這都得提前做點準備,該買點什麽都要在九江買好才行。
知晴殷勤起來果然是比知雨要周到得多,要不是許碧阻攔,還打算把香薰爐翻出來鼓搗一番。雖然許碧仍舊是不冷不熱的,但知晴卻像是毫沒發現的冷淡似的,依舊事事搶先,直到船靠上蕪湖碼頭,知雨居然都沒能再進手來。
下了船,許碧不由得長長籲了口氣。雖然暈船的癥狀是漸漸減輕,但腳踏實地還是覺不錯。
蕪湖原是個小地方,隻有碼頭上繁華些,沈家人急著趕路,也隻住了一夜,采買了些急需的東西,就乘了預先雇好的馬車匆匆上路。
“姑娘覺得怎麽樣?”知雨有些擔憂地注視著許碧。因為許碧下了船之後看起來神不錯,林媽媽就沒再提什麽請好郎中來診脈的事兒。知雨本來打算去找的,卻被許碧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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