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以北狄人的快馬,用不了幾天就能長途奔襲到京城,委實不可不防。
皇帝皺著眉頭沒有說話。沈雲殊稍稍向前一步,低聲道:“皇上,若這是真的,邊關有變,臣理應前往;若這是假的,那臣若不,他們隻怕還會另出招數。倒不如臣就往邊關走一趟,至對西北,臣是悉的。”
皇帝頗有些複雜地歎了口氣:“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說實在的,朕實在沒想到,皇後會……”
沈雲殊微微垂下目:“陛下,若是太後此心不死,終究有一日會出手的。”皇後這樣做固然有其私心,可最主要的還是袁太後的野心,無論皇後有沒有做這樣的事,袁太後也會手的。
“朕原想,提前絕了太後的念頭,保玨兒一生富貴平安,讓他能長依母後膝下,也算是全了當初的母子分……”皇帝有些悵然,“畢竟當初,若不是母後養,朕在諸皇子中不但年紀最小,出亦最卑微,別說得此大寶之位,便是能不能平安長大,能不能如其餘的兄長們一般得名師指導,亦未可知呢。”
沈雲殊低頭聽著:“陛下重義……”在先帝的諸位皇子之中,如今這位皇帝算是最重分的了。當初袁太後讓自己宮裏的宮人承寵,也不過是為了分端王之母的寵幸,至於後來培養靖王,也是為太子培養臂助,說來總無非是為了自己罷了,可皇帝就一直記著這份到如今,甚至對太後在後宮的一些手段也都容忍了。
皇帝苦笑一下:“朕也不過是為了求一份心安罷了。隻是朕對母後心安了,卻又虧欠了別人……”袁勝蘭是個腦子不清楚的,可自進宮以來,對他也是真心真意。然而如今即使他知道袁太後對了手腳,也依舊裝做不知,一樣由自生自滅。
至於梅賢妃,當初他和皇後都默認了,梅賢妃宮來就是為了替皇後生子的。可在梅賢妃生下皇次子之後,皇後有孕,他就又期盼著嫡子,將梅賢妃和皇次子置諸腦後了。倘若皇後真的生下嫡子,梅賢妃與皇次子又如何自呢?
還有如今,他為了周全與太後的“母子之”,在皇後剛剛小產的時候就提出立皇次子為太子,也就怪不得皇後為了私心,將此事泄給袁太後知道了。
“罷了——”皇帝自己說完,又笑了一下,“天家無夫妻,天家無骨,朕早就知道,隻是朕一直以為,自己總是與先帝不同,卻原來也不過如此。你說得是,邊關之事要,你走一趟也好。”
這話題並不愉快,皇帝勉強打起神,開了一句玩笑:“隻是,聽說你家今日辦喜事,倒是朕打擾了你們。既這樣,總該有些補償才是……”
於是,沈家剛剛迎新郎登門,就接到了宮裏的賞賜——皇帝賜下一對紫檀鑲白玉的如意,一對碧玉鴛鴦佩,雙對,如意好合。
兩家親,一般都是男方大擺宴席,家來的客人相對些。但梅沈兩家親,沈家來的客人並不,皇帝的賞賜就這麽大張旗鼓地送上門來,還撿著親的吉日,自是讓人看得羨慕無比,口稱讚。
這且還沒完呢。眾人剛剛議論完皇帝的賞賜,裏頭就傳出消息來了,新郎要親自背新娘上轎。
這下真是一片嘩然。隻聽說新娘由兄弟背著上轎的,沒聽說由新郎背上轎的。有武將家的眷便笑:“這可是書上的古禮?到底我是沒讀過書的,不曉得還有這樣的規矩。”
旁邊便有別的眷笑道:“這親是喜事,新禮古禮的,隻要小夫妻兩個和睦就行了。我瞧著啊,禮不禮的且不說,新郎兒重新娘子倒是真的。可惜我早生了十年,若不然,親的時候也要夫君親自背我上花轎才行呢。”
這個樓歪得好。頓時就有人在旁邊幫腔道:“這可不一樣。這樁親事可是好事多磨,說起來也是命裏注定的緣分,別人是比不得的。”
梅沈兩家這門親事,外頭沒議論。所謂世上沒有不風的牆,縱然兩家再想保,有些事都是藏不住的,外人雖沒實證,可閑言碎語的不,有些且頗為接近了真相。如今沈雲婷要出嫁,許碧也是瞅著這個時候想扭轉一下,早就托了幾位眷。
果然這幾人一開口,便議起兩家議親的過程來,說的就是當初梅太太用過的借口——因沈雲婷急病,有人趁機攻擊梅家,造謠說梅若明克妻,梅家因此才退了親事。隻是所謂千裏姻緣一線牽,誰知道兩人在杭州退親,又在京城重新聚首了呢?偏偏梅太太看中了沈雲婷,就喜歡這個兒媳,於是力排眾議還是結了這門親事。
許夫人今日做為姻親,自然是來沈家道喜的。聽著旁邊眾人這般“顛倒黑白”,簡直恨不得一口老嘔出來。可惜什麽都不能做,還要幫腔:“可不是。我家二姑是極疼這位小姑的,子寬和,管家理事也拿得起來,梅太太著實是好眼,這樣的兒媳,若為那些小人說的話就錯失了,豈不是憾?”
沒辦法,許珠幹的一樁蠢事,如今是被許碧牢牢將把柄拿在手裏了。這事兒隻消往外一句半句,許珠這輩子怕就完了,就連宮裏的許瑤——梅皇後和梅賢妃這會兒怕是正愁沒借口對付,借著這事兒,還不把許瑤踩到泥裏去?
到了這步田地,許夫人已然再沒了拿許碧的念頭——承恩侯府算計了半天,最後不也落了空?若不是因為是皇後娘家,怕許碧還不知會怎麽反擊。許家雖也有個許瑤在宮中,可與承恩侯府卻是萬不能比的。如今許碧出手就把許珠算計了個結實,眼下的形已經算是手下留了,若是再惹著了……
許瑤固然是許家的榮耀,可許珠也是許夫人親生的,十月懷胎掉下來的,平日裏或許不顯,到了這時候就看出來到底是親兒,還是疼的。許夫人既不能許珠去死以絕了被威脅的後患,便隻有向許碧服了。這會兒坐在沈家的喜宴上,自然是隻能幫著沈家說好話了。
旁邊便有人笑道:“許夫人是親家,知道得自然清楚。不過您也不必羨慕旁人,您家定下的陸家姑娘,誰不知道是品貌俱佳的?等娶進了門,還不是羨煞了旁人?”
這話聽得許夫人心裏終於舒服了一點。一直以來都覺得兒子不爭氣,沒想到卻自己賺得了一門好親事不說,還結識了梅若明。尤其是,自定親之後,許瑾也不知得了梅若明與陸卿什麽指點,連書院裏的先生都說他開了竅似的,已經斷言他若是一直如此,不但今年能中秀才,就是後頭的秋闈春闈也可期了。
如此一來,許夫人的歡喜真是無可言狀。兒宮固然是宗耀祖之事,但到底是嫁出去的,兒子才是本呢。人家,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再往後不就是靠兒子了嗎?
許夫人心裏高興,說話便更圓起來。若是願意,也能說得四座春風的,與幾個眷一唱一和,將梅沈兩家這門親事讚了個天上有地下無。
一會兒,裏頭喊著吉時將至,新娘上轎。眾人看時,果然是梅若明穿大紅喜服,親自將沈雲婷背上了轎子。
這番景,有些年長古板之人暗中搖頭,一些年輕婦人卻歆羨起來。更有些尚未出嫁的孩兒,看梅若明溫潤如玉,將沈雲婷送上花轎還要問一問是否安穩,便頭接耳地嬉笑起來,心裏卻暗暗羨慕沈雲婷,能覓得這般一個重的夫婿。
許碧抱了元哥兒,在大門看著迎親隊伍抬起花轎,吹吹打打沿著街道啟程往梅家去,正要回去招呼客人,便見九煉小跑著不知又從哪裏鑽了出來,一臉嚴肅,頓時心裏就是咯噔一下:“這又是怎麽了?”沈雲殊還沒回來,難道又有什麽變故不?
九煉湊到麵前,低聲道:“大,西北又傳了消息過來,說是北狄人的細作探知了邊關軍,北狄人襲,已經取下了涵翠關!”
許碧對西北卻是完全茫然的:“涵翠關?”
九煉急促地道:“涵翠關在涵翠山上,據險而守,是極要的關隘。若是那裏破了,北狄人可翻越山梁,從後頭繞過來夾擊我們了!”原本涵翠山是西北難得山深林的地方,易守難攻,北狄人長於弓馬,於山地作戰不利,因此在那邊過幾次釘子後也就放棄了。卻沒想到這次他們居然另辟蹊徑,去取了涵翠關。
“這樣,大爺是必須去西北了,且怕還有仗要打。”
☆、第169章伺機Θ思Θ兔Θ網Θ
作者有話要說:啊,沒臉再跟大家說啥了,這幾天沉迷遊戲不可自拔,就,就躺平任由大家毆打吧……幸好已經到了尾聲……
軍急如火,沈雲婷回門那日,許碧一早在京城西門外送別了沈雲殊。
“時候不早了——”五煉騎在馬上,著許碧的馬車。沈雲殊還在裏頭,這都說了一路了,也不知還有多話要說。
九煉與他並駕,撇撇道:“你這個人,真是不開竅。”邊關遙遠且有戰事,大爺這一去,大能不擔心嗎?若不是因為哥兒太小,且此事還有未定之,大隻怕就要跟著去了。
五煉瞥他一眼,並不反駁,隻道:“你這次既是不去,務必保護好大和哥兒。萬一邊關真是……”
“我曉得。”九煉也嚴肅起來,“你放心。倒是你們,倘若邊關真有戰事,你們才是危險。”
五煉淡淡道:“仗是打慣了的,北狄人也沒什麽了不起,若是真敢來,再把他們打回王庭去就是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才要小心。”
兩個侍衛在外頭嘀咕,馬車裏沈雲殊也在叮囑:“……務必小心。”
“我知道了。你是去打仗的,才要小心。”許碧抱著元哥兒,眼睛有些發酸。親好幾年了,沈雲殊也不是沒出門打過仗,但那是海上剿匪,且總覺得離得不遠,如今卻是去西北,便覺得仿佛千裏迢迢,舍不得了。
沈雲殊笑了一笑,湊到許碧耳朵邊上:“無論西北有什麽消息,隻要不是我人送來的,都不要信。”
許碧怔了一下,元哥兒已經揮小手,一把抓住了沈雲殊的頭發。
“快放開你爹!”許碧頓時沒了離別的傷,連忙去拉元哥兒。沈雲殊這可是奉皇命往西北軍前去,人看見他被兒子抓得披頭散發的,像什麽樣子。
元哥兒還在咯咯地笑,忽然間口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