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一家團圓，正合家歡喜，柳家卻一派烏雲布，柳夫人拉著柳太傅的手，風韻猶存的臉上寫滿哀求：「老爺，珍兒知錯了，你別送去尼姑庵，那種地兒，如何得住……」

「知錯？要知錯就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柳太傅拂袖，「還留著在家，以後我柳家子還要不要說親了！」

「如今聖人金口玉言，封了珍兒為郡主，怎……」

「郡主又怎麼了，郡主就不是爹娘生養的？」柳太傅道，「為母祈福，本就是子該做之事，聖人仁孝，定能理解。」

翌日，一頂青尼小轎，抬著聖人親封的明惠郡主從太傅府側門而出，低調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慈寧宮，太后看著宮門的方向，嘆了口氣：「這柳太傅委實不講面了些。」

嬤嬤細聲勸道：「可他畢竟是明惠郡主的親爹，娘娘歸位太后之尊，也不好手太傅家事。」

「你說得對，只怕皇兒早就不滿了，若無皇兒暗示，柳太傅又如何能捨得送親生兒去那地方苦。」

自聖人封了柳珍兒為郡主，並特許其終生不嫁之後，宋家人便沒再關注的事，此時眾人一顆心都被蘇婉的肚子提著。

人家說懷孕都是頭胎艱難，後面就順暢了，偏偏宋子恆家的孩子格外不同，說起來反倒是蘇婉懷宋良辰的時候最省事，鬧騰什麼的都是自己作的，那些作當初看在蘇太太眼裡已經很出格了，沒想到蘇婉懷第三胎，更是作天作地，一會兒想吃酸，一會兒想吃甜，半夜爬起來說想吃鹽，灶房臨時做了送上來，又沒胃口了，想吃素的，心疼婿的蘇太太委實看不下去了，結果還沒開口讓蘇婉收斂些呢，婿一臉張的過來，「岳母，娘子只是懷孕難，太醫也說這胎不穩，您就別介意了，回頭增加了娘子的心理負擔，孩子還指不定怎麼鬧。」

蘇太太不懂心理負擔是什麼意思，卻也拿宋子恆和蘇婉無可奈何：「好，我不說，你們夫妻兩自個兒折騰去罷。」

出了門跟宋母抱怨：「良辰都□□歲了，他們還當自個兒是新婚夫妻呢，也不嫌膩歪。」

宋母反倒笑了：「婉婉素來懂事，如今不過是孩子鬧的，這胎本就苦了，親家母也別過多苛責。」

蘇太太這才了笑臉，心頭鬆了口氣：「親家如此，也是婉婉的福氣。」兒平日有多氣，哪裡不知道，婿不在意，寵著捧著，也就視而不見，可如今親家公親家母都在，瞧著兒子被媳婦這麼使喚，誰知道心裡會不會有想法。

不過現在看來，親家倒真是難得的大度明事理。

事實上宋母高興還來不及，宋家看著人丁興旺，其實孫子還是太了些，兄弟三個，加起來也就五個孫子，比起人家兒孫滿堂還差得遠，如今婆母的孝期剛過，蘇婉就傳來有孕的消息，給幾年未添丁的宋家生兒育，宋母恨不得把蘇婉供起來，哪來的意見可言。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宋家所有人被員起來，幾個穩婆在裡面戰，連著太醫都在一旁坐鎮，從子時生到天明十分，倒也比較迅速，宋大人終於迎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小閨。

第一次抱閨的時候，已有多年爸經驗的宋子恆險些抱不住，手發抖的，宋母都看不下去了，頭一回給心的三兒子一個白眼，練的將小孫接過去：「瞧你這出息。」

宋良辰兄弟兩已經眨著眼睛圍了過去，宋子恆卻抿笑了笑，掀開簾子要往產房走，宋母本想喊住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又看著懷中抿著的小孫笑了笑，到底沒吱聲。

產房，劉媽正給力睡過去的蘇婉汗，宋子恆快步走了過去：「我來罷。」

劉媽也不多話，乖乖起，將位置讓出來，徑直立到宋子恆後。

因為天明時分出生，宋小姑娘被宋大人取名晨曦，希像清晨的第一縷，溫暖，無憂無慮，小姑娘也確實如同這個名字一般，從小便表現出樂天派的格，整日樂呵呵的，餵時笑，被抱出去當展示品也笑，含著腳丫子的時候還在笑，最給孩子取賤名的宋老爹看了都捨不得，索小名就了笑笑。

時飛逝，宋小姑娘很快要滿周歲了，是整個宋家的掌上明珠，保不齊就是這一輩中最小的孩子，瞧著宋子恆那有萬事足的架勢，恐怕捨不得蘇婉再生了，至於張氏李氏，最小的孩子都到了說親的年紀，這麼多年都沒再有靜，只怕更不可能。

又兼之宋家兒小，除了張氏的小兒，李氏兩個都嫁人了，宋晨曦占著一個稀，到的疼甚至比宋良奕都還要多，小姑娘滿歲，素來低調的宋家人都勞起來，預備辦得盛大些。

這日天氣也好，前幾日雨連綿，今日一早就忽然放晴了，府上下人都說四小姐是個有福的，得天獨厚。

一到巳時，便陸續有人上門賀喜了，宋家大院門口車馬不停，管家大牛和管家娘子小綠忙得暈頭轉向，臨近午時，上門的人份越來越貴重了，王公貴族，皇親國戚，朝廷重臣，各個都是舉足輕重的人。

蘇婉親自抱著兒，小姑娘在懷裡吐著泡泡，一雙眼睛笑彎彎，令人一看便心生喜，隨著一起開懷而笑。

一了花廳，原本各自聊著天的眾夫人，紛紛停下說話聲，目轉到蘇婉上，蘇婉由劉媽扶著坐到上首，齒一笑，三十多歲的人了，笑起來還跟二八年華一樣，那份活力和朝氣，看得多同齡人眼紅。

陳氏微微垂下頭，心底微微複雜，上月隨丈夫回京述職，丈夫被聖人點為大理寺卿，雖是平調，可是外放的正四品，如何能與手握實權的四品京相提並論，且如今聖人啟用有才華的年輕人，不像先皇事事看資歷，真做得好，干出實事，三年後連升兩級，為大理寺卿也有可能，畢竟丈夫當年可是先皇欽點的探花，是公認的才子。

才三十歲出頭，就已經是朝中四品大員，當初父親將許給丈夫，也未曾想過他能升遷如此迅速，無疑是家中姐妹最令人羨慕的存在，就連往年好的那些夫人，如今也換了態度，一副恭敬、唯馬首是瞻的模樣，可擺到眼前這人面前，也算不得什麼。

當初與宋夫人好，是因著丈夫與宋大人關係最為親近，雖出書香世家，因著母親淳淳教導，倒也沒瞧不起商賈出的宋夫人，初接時便存了善意，相更發現宋夫人雖出不好，為人卻知書達理，幽默風趣，豁達開朗，並不介意旁人鄙夷的眼，委實比跟旁的夫人在一起有趣。

一來二去便稔了，頗有些手帕的意思，便是後來各自隨夫外任，也經常保持書信聯繫。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當年被人背地嘲笑的人，這才幾年，如今連王公貴族都對面帶三分笑了。

「這孩子長得真不錯，老一抱就捨不得放下了，若不是怕宋大人追殺，還真想抱回家呢。」

說話的人是太後母親，安遠侯夫人，年過八十的老封君，出了名的福壽老人，安遠侯夫人說著，話鋒一轉，開始說蘇婉如何溫婉大氣，其餘有分量的老夫人紛紛符合，看著那慈的眼神，好像在看自個兒親孫一樣。

能不慈嗎，本朝有史以來的最年輕的丞相，雖是上月才擢升的，可滿朝誰不知宋大人負皇寵，又兼之宋大人對夫人用頗深，曾立誓永不納妾，連想給他賜人的太后都妥協了，特意為著當年之事賞下許多厚禮，安宋夫人，如今誰還看不清局勢，若宋夫人願意，只怕想讓喊聲祖母的人都能排隊排到城門口去。

看著安遠侯夫人拉著蘇婉的手溫聲細語的樣子，陳氏心頭閃過四個字——妻憑夫貴。

人生際遇就是如此奇妙，不過別人有別人的路，自個兒也不差，陳氏打足神，對旁邊的夫人微微一笑，因著跟宋夫人關係好，對方特意將的位置安排得靠前些，並不惹人注意，旁卻是丈夫上峰的夫人，陳氏溫婉的開口：「從蠻州回來，倒喝不慣這珍貴的大紅袍了。」

那夫人也微微一笑，應了一聲，話題便打開了。

所謂宴會，便是自個兒拉自個兒的人脈，上宋子恆這樣已經進權貴之流的主家，三品開外的眷是本連奉承的機會都沒有，自是搞好眼下的關係為準。

一時間滿廳歡聲笑語，氣氛熱鬧，正在此時，院外忽然傳來尖細的聲音：「聖旨到——」

早些時候，接到聖旨宋家其他人還戰戰兢兢的，生怕像第一回那樣驚心魄，後來連天都見過，再沒什麼好怕的，習以為常的出去皆知，本以為只是為宋晨曦慶生，賞些厚禮下來，聖人生財有道，早年就曾長安蘇記酒鋪，如今酒鋪開滿全國，銀錢堆滿皇上私庫，只怕他是有史以來最富的皇帝了。

財大氣的聖人對一個人喜的表現方式就是賞賞賞，宋家人早已習慣，卻還是沒想到聖人財大氣這個模樣，竟然賞了個縣主下來，這個柳小姐不一樣，宋晨曦這個縣主是劃有封地的，足見聖人的土豪程度。

別說宋家人，滿屋賓客都震驚了，看著蘇婉的眼神越發熱切，抱著兒回花廳的蘇婉剛坐下，還沒消停片刻，宮中賞賜陸續下來，太后的，皇后的，賢妃的，麗妃的，絡繹不絕。

新出爐的華昌縣主的滿歲宴，以收禮收到手筋拉下帷幕。

是夜，年輕的丞相大人眉頭鎖，看著窩在養娘懷中睡得香甜的兒，神頗有些焦躁：「聖人這是什麼意思。」

「咱們家出了個縣主，可是滿門榮耀，旁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相公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宋子恆卻咬牙切齒的道：「他是不是想跟我搶兒！」

蘇婉挑眉，對養娘道：「笑笑睡了，你把抱回屋去罷。」

「是，夫人。」養娘規規矩矩的行禮離開，蘇婉才挑眉看向宋子恆，「聖人都集齊七公主了，人家會稀罕你一個閨？」

集齊，宋子恆默默將這個詞在舌尖念了一圈，莫名想笑，咳了咳，才道：「我的意思說，聽聞上回賢妃向聖人進言，說既然喜歡咱們閨，不若就做個兒親家，雖然聖人上回打消了念頭，可萬一枕邊風……」

蘇婉瞥了他一眼，簡直想扶額，平日英明神武的宋大人，遇到兒的事就開始大驚失了，才滿歲的孩子，聖人再如何喪心病狂，也不至於這麼小就賜婚好嗎！

「賢妃枕邊風再厲害，也比不過皇后，相公的哪門子心？」

被蘇婉一點醒，宋子恆這才鬆了口氣，點頭道：「娘子說的是。」皇后無子，卻穩坐中宮之位，怎麼會是傻的，賢妃目的顯而易見，想通過兒拉攏他，為大皇子鋪路，卻不想大皇子才幾歲，這麼迫不及待的就冒頭，只怕日後也只會是活靶子。

「不是我說，甭管是誰的兒子，咱們家笑笑都不能去那個地兒。」

看著這麼早就開始憂心兒歸宿了的宋子恆，蘇婉表示輸了：「行，你想讓去哪就去哪，你要一輩子留在家當老姑娘，我也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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