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求饒聲只持續了片刻,又迅速被制住,歸于寂靜。
周旖錦推開門,看見院中狼藉,眼底不由得浮上一層暗沉,問道:“發生什麼了?”
面前是幾個散落的箱子,邊上齊齊跪著一排務府打扮的太監,皆被堵得嚴實,看向周旖錦的眼神中驚懼惶恐兼而有之。
柳綠忙走上前,向為首管事的宮一問,眉心不由得擰了起來。
“娘娘,這箱中本是外國使臣朝貢進獻于后宮之,卻像是被人換了,正抓著務府的人審問。”柳綠道。
聞言,被五花大綁的太監像是十分激,立刻“嗚嗚”悶了起來。
“讓他說。”周旖錦忽的有些不安,命人撤去了那些太監口中的棉布,霎時間,求饒和辯解的聲音不絕于耳。
“皇后娘娘,外國使臣送進后宮的貢品,我們務府的人只全然搬來給娘娘挑選,絕無自己翻的可能啊!”
“還敢狡辯!”一旁的宮怒不可遏,狠厲的眼神像是要將他們千刀萬剮,罵道:“敢將這等大不敬之送棲宮,你們當真是嫌自己命長!”
周旖錦的視線隨著的話,落在前方幾個箱子上。
那箱子的花紋樣式十分眼,其中雕刻的字跡像是晉國的語言。
“將箱子打開。”周旖錦心中已有答案,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
“皇后娘娘,這箱中之不詳……”
“打開。”
那宮眼底霎時騰起恐懼之意,似乎有些退,卻不敢忤逆周旖錦的吩咐,只得巍巍走上前。
箱子打開的一瞬,周圍驟然響起幾個宮不由自主的驚之聲。
那箱中只有最上層薄薄一層財寶,其下赫然是數個渾釘滿釘子的人偶,幾條花斑駁的大蛇盤踞在其中,扭著軀吐出“”的信子,張開盆大口。
立刻有宮人上前將那幾條蛇制服,隨著箱子合攏,周旖錦皺起眉,面不自覺有些蒼白。
“這些人暫時關押審問,你隨本宮來。”前因后果幾乎已全然明了,周旖錦平穩心神,向那管事的宮招了招手,而務府一眾宮人的鬼哭狼嚎也終于停息下來,陸續被帶了下去。
晉國大軍還未至,此卻幾乎是赤的示威。
然而在苦惱周家一案時,曾仔細排查過程廣這人的生平,他領兵作戰,素來是謹慎取勝、出其不意,這般愚蠢舉,未免引人生疑。
“這晉國朝貢,有何來歷,曾經何許人手,你一一告知于本宮。”周旖錦眉眼一肅,向面前宮問道。
“今年晉國的朝貢由二皇子負責,路上使臣……”
半晌,來龍去脈皆已說完,周旖錦琢磨著這“二皇子”,心中豁然明朗。
方才那信中與程廣一同領兵出征的,還有那晉國二皇子的大名。
他母親乃晉國皇后,可謂是出顯赫,這些年與庶出的兄長斗爭不斷,此戰多半也是為了立功而來,他不比程廣作戰經驗富,許能為突破口。
魏璇如今遠在邊疆,恐怕一時不開,如今之計,只能拖延一時,若真要迎敵,恐怕朝堂外要掀起一番腥風雨,而為子,哪怕貴為皇后,行事亦會到許多阻礙。
想到此,周旖錦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魏璇臨走時給的那枚虎符,或許他那時已預料到什麼,才會將此留給。
“柳綠,去聯系些通曉晉國的大臣,將這二皇子的底細查明。”周旖錦一邊往回走,一邊低低嘆了口氣。
臨進門時,腳步一頓,又道:“你吩咐下去,傍晚太和殿群臣議事,本宮也一同去。”
“是,娘娘。”柳綠應道。
春夏之,天空幾乎不見浮云,空曠澄澈的一片湛藍,像是看不見煙的磷火,燒的人心底泛寒。
周旖錦的轎輦方落在太和殿不遠,卻看見一群著朝服的大臣往這走來。
“皇后娘娘留步。”
為首之人乃都察院右副都史陳奎,周丞相在朝堂上的老對家,隨著四皇子一黨的衰微,以他為首的一眾羽翼被打的十分厲害,空余職加,而手中卻幾乎沒什麼實權。
陳史清了清嗓子,叩首行禮罷,說道:“皇后娘娘賢德仁、心系天下,舉國皆知,只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后宮不得干政。”
說道此,他聲音頓了一下,赫然是逞威之意,見周旖錦面上沉靜,陳史咽了咽口水,接著說道:“還皇后娘娘回棲宮等候消息,待我等先行議事,再將結果告知于您。”
陳史扯著皮笑不笑的臉著面前年輕的皇后娘娘,心中以為是穩勝算。
朝堂上他早被魏璇冷落,如今之權本不配太和殿議政,但想唬住周旖錦并不難。這皇后出雖高,但到底是子之,仗著皇上寵囂張一時,估計底子仍是個好的柿子。
魏璇出征京城空虛,此間許多消息都是他傳至晉國,正是為了趁此時機打他個措手不及,為四皇子黨羽,若能復齊國,如今周丞相的位子,多半便是他位列其上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旖錦聽聞此言,卻毫沒有搖之,連心虛的紅暈都不見半分,目坦直地落在他臉上,說道:“事關國運,本宮不可坐視不理,陳史退下吧。”
如今晉國只是駐兵在外,這皇宮中便有人急急要將攔下來,若不是這陳史與晉國同流合污,多半便是事態比所了解的更為嚴重,無論如何,此刻絕不可能退。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理應遵循祖制作為子表率,若壞了規矩,恐為天下人所唾。”陳史咬了咬牙,仍不退讓,“咚”的一聲便跪在面前,阻攔道:“請您三思啊!”
“皇后娘娘三思啊!”
隨著陳史的作,他所領的一眾人亦有樣學樣地下跪請命,勸阻之聲此起彼伏。
然而片刻后,子凌冽的聲音回響在空氣中,氣勢威嚴,令眾人渾發憷:“放肆!”
“為皇后,理應已國家命運為己任,更何況皇上臨走前曾親許本宮參政之權,陳史這般阻攔,皇上回宮后若問起來,你豈能擔此重責?”
陳史仰起頭,瞠目結舌地看著周旖錦手中明晃晃的虎符,像是一瞬間被刺傷了眼,不可置信地張大,一時竟想不出反駁之辭。
“可這、這……”
他怎麼也沒想到,魏璇堂堂天子,竟輕易將國運于一個子之手。
周旖錦不等他回答,舉步便行,前方眾臣見手中可調度萬軍的虎符,竟齊齊退避,無一敢與之爭鋒。
陳史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心底大嘆不妙,唯恐這子壞了大計,正要起去追,忽而看見不遠太和殿走出的人影,繡有仙鶴的深紫服,儼然是那朝堂上權勢滔天、呼風喚雨的左丞周大人。
他著周旖錦離去的背影,渾一個激靈,再沒了勇氣,只能惡狠狠咬了咬牙,揮手帶著邊一眾人懨懨退下。
太和殿,位列皆是朝中重臣,一大半都是悉臉孔,此刻人人面上都浮著擔憂之意。
“臣等參見皇后娘娘。”
魏璇走前顯然提點過一二,見周旖錦到來,眾臣齊齊行禮問安,轉而又陷了激烈的爭論之中,唯獨那大理寺卿裴延滿臉驚詫,惶惶然了眼。
“晉國大軍來勢洶洶,輕裝簡行不過數日先鋒便可抵達皇城腳下,事不宜遲,應即刻點兵出戰,將其退,以揚我國之威!”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臣義憤填膺。
“劉參將此言差矣,”開口之人乃兵部尚書,愁云滿面:“我已說了,皇上率大軍出征,此刻兵力本就不足,無論軍械還是糧草,供應皆是不善,若再遠征驅趕晉國來犯,且不說能否退敵,多將士要因此白白丟了命!”
“依你之見,難道我們便該坐視不理,靜候著那晉國打皇城之中嗎?”方才說話那劉參將顯然不服,斥罷便用手抵住,咳嗽了半晌才停下來。
“我怎就同你解釋不通——”
轉眼間,大殿人各執己見,一時吵得難分難解,若不是有人攔著,險些起手來。
混之中,上方忽然傳來一聲輕咳,眾人的目聚集在為首的周丞相上。
“兵部尚書所言不假,以如今兵力,若要長途跋涉正面應敵,以勝多實在困難。”周丞相一開口,周圍頓時肅靜起來,片刻后,又見他道:“皇城西邊三十里乃祁河,此地河窄水深,形勢險要,可在此布陣敵,將晉軍攔截。”
仍有人心懷疑慮,說道:“此雖易守難攻,有調兵遣將之便,可到底離皇城太近,若無法以勝多,恐怕不等援軍抵達,皇城便會失守啊。”
眾人爭執不定,不一會兒的功夫,目便齊刷刷落在了周旖錦上。
皇上到底年輕,竟將國家大事等同兒戲,虎符置于皇后手中,上萬兵馬只聽一人號令,他們爭吵再多,若周旖錦固執己見,亦是無濟于事。
周旖錦薄微抿,從邊不老臣過來的目中,看見了痛心疾首的影子。
“本宮以為,若晉國大軍真如傳聞所言,有十萬之眾,行軍途中必輜重繁多,腳程不快,可令輕騎每隔二十里設伏,一可探聽敵軍實力,以早做準備,二可沖破陣營、擾敵心,使之疲乏拖延,為我等設防爭取時機。”
深吸了一口氣,迎著滿殿眾人的目,緩緩開口:“除此之外,本宮還有一計,若實施得當,或可令局勢大為扭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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