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目讓陸青崖像是明火執仗的人被兜頭潑了一桶水，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後半程規規矩矩地騎著車，到了那鐵柵欄圍著的場門口，把車停下。

林跳下車，著他臉泛白，擰著眉聲音有點哆嗦：“……是不是該你履行承諾了。”

陸青崖一聲不吭，隻是不自覺地撓了撓背——林的全程抵在那兒，似給捂出了一層的汗，總覺得不大自在。

林沒等到他回答，卻也再不出別的——起了陣風，空氣裏殘留的一點兒汽油味就這麽鑽進了鼻子裏，胃裏一翻，忍了一路的惡心不住了，背過蹲下就開始幹嘔。

陸青崖：“……”

林蹲下之前記得把背了過去，但也明白都這樣了，這補救措施其實沒多大意義。

聽見陸青崖腳步聲遠了，心裏更沮喪，嘔得眼淚出來，總覺得自己活像傷心過度的瓊瑤主角。

到底沒吐出來。

蹲在那兒不想起，放任自己自暴自棄。

沒過多久，又聽見腳步聲響起，撐著沒回頭，就看見一瓶冰水遞到了自己麵前。

接了，才順著那骨節分明的手往上移目。

道路兩邊雜草瘋長，綴了些不知名的野花，空氣裏有草腥味兒，白的陸青崖，逆中好看得一塌糊塗。

職業病和心開始博弈，林臉發熱，喝了口水，低聲對他道謝。

陸青崖掃一眼，翻上了托，把車開進去。德蒙跟在車後麵，撒丫子跑。

林沒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跟著進去。

陸青崖把車開上了賽道，起點那兒已經有幾輛托蓄勢待發。

林著水瓶子在臺階上坐下觀戰，便見近賽道那兒有人把手裏舉著的旗子往下一，七輛托霎時如利劍出鞘。

黃埃散漫之中，陸青崖那輛黑紅的車格外好認，不過一眨眼，就已衝到了車隊的最前麵。

一圈，兩圈，三圈……

陸青崖始終保持領先，且與後麵那些車的差距逐漸擴大，像一道閃電一樣輕盈又迅捷。

林不自覺地站起，雙手拳，暗自喊著，加油，加油……

隨著一聲哨響，托車衝過了終點。

林不由地跳起來，“耶”了聲。

立時意識到這行為傻得出奇，轉頭一看，與著舌頭的德蒙視線對上。

德蒙：“汪！”

林：“……”

黃土賽道上，剩餘幾輛托車陸陸續續抵達終點，騎手下了車，挨個與陸青崖擊掌，而後勾肩搭背地往平房這兒來了。

待他們走近了，林認出方才發令的是單東亭。他舞著旗子，著秒表，興高采烈，“陸，你現在這個績，出線肯定沒問題！”

陸青崖抬手了腦門上的汗，“差得遠。”

一幫子人挨個去水龍頭那兒衝洗，洗完了就拉開冰櫃挑點兒喝的，往臺階上一坐。

陸青崖開了瓶汽水，轉頭一看，林已自覺挪到最邊上去了，昨還朝吠的德蒙，不知道什麽時候已跟了起來。一人一狗，在臺階上乖乖坐著。

陸青崖喝口汽水，笑了一聲。

林抱著書包，還在醞釀怎麽勸服陸青崖跟上課，便覺人影一晃，他提著汽水瓶子走了過來，大馬金刀地往邊一坐，“不是要上課嗎，上吧。”

林震驚，“在這兒上？”

陸青崖轉頭看，“不行？”德蒙過來蹭他肚，他手薅了一把。

“當然不行。”

“不行那就不上了。”

林：“……”

他著汽水瓶子喝了一口，發上還沾著水滴，沿著發梢落下來。

林想看又不敢看他，“……你跟我打賭的時候，可沒提這麽多條件。”

陸青崖笑了聲，瞧一眼，拿瓶子那手舉起來，指了指停在重點的托車，“隨便挑一輛，繞賽道騎一圈，我就跟你上課，地方時間你跳。”

他已信用破產，林不肯信他了。

陸青崖抬手，朝勾了勾手指。

林頭皮一炸，盯著陸青崖。

“包，”陸青崖手把懷裏抱著的書包帶子一勾，“給我。”

“喂！”

沒來及阻止，那包已被陸青崖搶了過去。他拉開拉鏈，從裏麵出本子和筆，翻開一頁空白的，在上麵簽了個名字，往林麵前一遞，“名字我已經簽了，協議容你自己寫。”

林頓著。

陸青崖挑眉，“不敢？”

靜了片刻，林把那本子奪過去往臺階上一放，霍地起，往賽道走去。

陸青崖倒是愣了下，“喂。”

那背影雄赳赳氣昂昂。

陸青崖拍了拍德蒙的腦袋，“德蒙，把那傻妞叼回來。”

大狗歡快地奔過去，繞到林麵前攔住去路，“汪汪”了幾聲。

林嚇得一哆嗦，回頭看去。

陸青崖已從臺階上站了起來，朝走來。

陸青崖：“你還真去啊？”

林低聲：“誰我不敢。”

“那車你騎不了，”陸青崖笑了聲，“林老師，這麽較真累不累啊？”

第二次被耍，林心裏不痛快，徹底不吭聲了。

陸青崖低頭看。

穿了件袖口寬大的白上，牛仔短，修長的上蹬了雙帆布鞋。匆匆掃一眼，倒有曲線，比高中班上那些生好多了。

這念頭隻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實際上他本沒好意思往細裏去看。

“陸！”門口傳來一道聲音，打斷兩人。

來的是個年輕人，理了個頭，穿著時，像什麽韓國男團的員，可惜半掛在他上的一個的姑娘，立即就把他的審給暴了。

這人邱博，也是跟他們一夥兒，不過不玩托車，而是自己在搗鼓生意。

後來，陸青崖這一幫子兄弟林基本都忘了，就記得一個單東亭，一個邱博，因為這倆一個瘦得像竹竿兒，一個頭鋥瓦亮，有特征，所以記得牢。

邱博摟著姑娘到了兩人跟前，瞅一眼林，笑：“陸陪姑娘解悶呢？稀奇，頭一遭啊。”

林心撲通跳了兩下。頭一遭？這話什麽意思？

這中午，他們一夥人在那平房裏涮火鍋吃。

林第一次進屋，被裏麵設施的豪華程度嚇了一跳，雖然就是個胚房，沒做裝修，但娛樂設施應有盡有。

其實想走，被單東亭留下來，謝幫忙當翻譯。陸青崖那幫子兄弟也開始跟著他喊“林老師”。

覺得別扭，抗議了一聲，沒人聽，隻能隨他們去了。

十**的男生，能聊的無非就那些話題。林一個本科畢業的人，坐在一群高中畢業的男生中間，聽他們聊填報誌願聊未來打算，陡生一種日月如梭的慨。

實際比他們大不了多，但也切切實實覺到了閱曆的差距。

再看陸青崖，心裏愧，有點兒不安，總覺得自己是賊，在惦記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飯後，單東亭躺在豪華的沙發上消食，邱博和他帶來的那個婷婷的姑娘抱在一起開始互相嘬著，德蒙躺在地板上睡覺。

饜足的午後，人有點兒犯困。林剛想去冰櫃那兒撈一瓶冰水醒醒神，卻見陸青崖從椅子上站起，朝著勾了勾手。

林沒，“……幹什麽？”

陸青崖笑，“上課啊，幹什麽。”

平房是個“目”字的格局，陸青崖領著離開了吃火鍋的這間房，去了最西邊的那間。

西房是間臥室，頂上吊了個奢華的水晶燈，正中一張床，兩米寬，“複古宮廷”風格的，床柱床罩一應俱全。

林有點兒好奇，掀開了床罩。

陸青崖忙：“別坐！”

林疑看他。

“這床，他們有時候會帶姑娘過來……沒洗過。”

林臉刷地紅了。

陸青崖輕咳一聲，拿遙控打開了空調，到挨牆的真皮沙發那兒躺下，“我睡會兒，十五分鍾我。”

林上上下下地把沙發掃了一遍，心想，這沙發……也不見得是幹淨的啊。

陸青崖手臂搭在眼睛上睡過去，恤躥上去，出一截腰。林在對麵坐著，手撐著沙發邊緣，看著他發愣。

從對明星這些沒興趣，班上生打了一樣為這個日星那個韓星要死要活的時候，覺得不解，又有些羨慕。

等進了大學，時間都拿來苦學英語，出國流、實習……等回過神來就畢業了，好像自己是過了一個延長的高三一樣。

大學裏有追的，但統統都拒絕了。不清楚自己想找個怎樣的，但至，在的認知裏麵，自己理應不該這樣僅憑幾麵，就淺地對一個男生產生好。

這個男生兩歲，還是的“學生”。

想得七八糟，沒覺察到時間早過了十五分鍾。

等回過神時，陡然發現陸青崖已經睜開了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

林愣了下，慌落落地別過視線，“……那，上課吧。”

陸青崖“嗯”了聲，但並沒有坐起來，翹起了，仍是那麽隨意地躺著。

林：“……好了的。”

“上啊，你講，我聽。還得像學生那樣把手背起來？”

林陡然覺得沒意思，一回兩回就算了，還能三番五次上他的套。

一把抓起了自己的書包，往肩上一挎，徑直往外走。

“林老師，”後陸青崖聲音帶點兒諧謔的笑意，“你別這幅表啊，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林一頓，猛地轉盯住陸青崖，怒道：“耐心不是給你這麽糟蹋的。”

安靜一瞬。

陸青崖笑了，“原來你會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