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峰:幫你查了,林言謹跟林是在一個戶口上,生日是年10月15號。
窗外樹木和一無際的青紗帳飛速後退,風帶著一青草的腥味撲鼻而來,他思緒再度被拉回到了那一年……
***
和林在一起之後,陸青崖帶去了一趟江浦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在那兒,林第一次見到了陸青崖的媽媽。去的那,陸媽媽神狀況不錯,剝了橘子給吃,和聊了很久的。
陸青崖就倚窗站著,不參與對話,時不時瞥過來一眼。
到中午,家裏保姆給陸媽媽送來午餐,護士過來做常規檢查,陸媽媽就讓他們去吃午飯。
那是八月份,氣更熱,到樓下,他牽著去旁邊超市裏買了兩瓶冰水,擰開以後,在香樟樹的樹影裏蹲下。
“……是胃癌。”
他這才開口。
林一愣,水瓶從左手換到右手,突然間無所適從。
陸青崖就抬起頭來,往上看,笑了一聲,抓著的手把拽下來。差點跌一跤,也跟著蹲下了,悶著頭不知該道什麽。
陸青崖看著前方,“我爸總我一事無,我做什麽都反對;我媽不一樣,不管我做什麽,都支持……”他把瓶口往下傾斜,衝著手上的汗,水緩緩地流下去,澆在幹熱的地上。
自陸青崖表白以後,兩人還是維持著上午上課,下午去郊區的節奏。
陸青崖告訴林,他沒打算出國,現在配合陸良疇的安排隻是緩兵之計。
“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呢?”
聊這件事的時候,是在傍晚,他倆躺在離那院子不遠的草地上,還沒黑,草上還有熱度,熏得背上出一層汗。
陸青崖把一草咬在裏,漫不經心地:“以後的事以後再。”
林覺得這樣不對,但並有沒什麽。
那個炎熱的夏終於結束,林去省會城市念研究生。異地誰都不習慣,每回打電話,林都能覺到陸青崖怨氣很大。
他們車隊也散了,那些哥們兒該去大學的去大學,該出國的出國。
十月份的一,林下課之後離開教室,老遠就看見前麵步道上站了個人。一眼就認出來了,但過了一會兒才相信那真的是陸青崖。
個兒高,英俊之外,又自帶一好像看誰都不順眼的傲氣。普通的白恤牛仔,站在樹的濃蔭底下就像是一幅畫,來往生都要多看一眼。
矜持如林也會到一種虛榮,跟同行的室友打了聲招呼,按捺不住雀躍的心,走了過去。
笑也掩飾不住,問他:“你怎麽來了?”
陸青崖現在掛在一個車隊進行訓練,車隊就在省會城市,訓練基地在郊區,離林的學校倒是有些距離。但他才來,暫時不用參加訓練,有三的假期。
這晚他們去住賓館。
林多有些忐忑,畢竟生平第一回跟異單獨外宿。但覺得可能自己想多了——暑假裏朝夕相一個多月,他倆除了抱過,還沒別的進展。
這一點,陸青崖表現得跟他桀驁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格外的純。
標準間,晚上各睡各的床,聊,有一搭沒一搭。
林打了個嗬欠,困了,他坐起把燈關上。
這才發現浴室裏的燈沒關,一點。睡眠淺,有就睡不著,於是又坐起,腳索著著去找拖鞋。
“怎麽了?”
“浴室燈沒關。”
“你躺著吧。”陸青崖擰亮了自己床邊的燈,起。
腳步往浴室去,又折返……
在床邊停下。
林心髒停跳一拍,呼吸也不敢了。
片刻,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往裏讓讓。”
往另一側挪了些空間。
下一秒,陸青崖躺下,翻了個,把手臂搭在腰上。
臉對著臉,靠得太近,呼吸都拂在對方的鼻尖。
心跳過速,快要不上氣了,很慢地眨了一下眼,不敢。
許久,他一低頭,上的。
對床的燈,是橙黃的,把室照出一種昏黃朦朧的調子,好像是傍晚收斂前的最後一刻。
隻是著,生而單純地親著。
很久,陸青崖才了,手掌往上,包裹住睡裏的曲線,沒用力,輕輕地合攏了手指。也就如此了。挨在一起,他舌尖了的角,又退回去。
心跳得快要暈過去,比陸青崖更不敢。
直到很久以後,他退開,一把把腦袋按在自己肩窩。想抬頭,又被他按回去。
想,陸青崖可能是臉紅了。
陸青崖,臉紅,嘿,多稀奇。
過了一會兒,陸青崖輕咳了聲,“知道你想問,那就問吧……這是我初吻。”
其實沒想問,但聽他這麽還是高興,聲音悶在他恤的布料裏,“……你以前沒談過麽。”
“沒。”
“為什麽,追你的生肯定不。”
“不喜歡唄,還能為什麽。”
聲問:“……那你喜歡我嗎?”
這樣黏黏糊糊的問題,基本不會問,告白的時候都沒喜歡,平常更加不會。
陸青崖笑了一聲,按在腦袋上的手掌往下,蹭一蹭的耳垂,把腦袋輕輕一扳,湊攏,再去溫地親。
·
那之後,他們每周見一到兩次麵,半學期過去,他所在的車隊功出線,能參加第二年年初的總決賽。
一月放寒假,恰好陸青崖也休息,就提出一塊兒去敦煌旅遊。陸青崖懶得耐這個煩,規劃線路的事,全由林來做。
到達甘肅境,他們上另外兩個過來旅遊的大學生,恰好目標相同,就同行了一段。
抵達沙漠邊緣的那下午,他們在靠近水源的營地紮帳篷。
其中一個生忽然發現自己的背包不見了,抬頭一看,前方塵土飛揚,一人挎著一隻背包鑽進了車裏,車子噴出一尾氣,疾馳而去。
陸青崖當即拉上林,坐上他們租來的越野車追上去。
半時後,在一個村莊的邊緣把人追上。
作案的是兩個人,林覺得不妥,剛要話,陸青崖已開了車門跳下去,二話不就纏鬥起來。
時候為了強健,陸青崖跟人學過一點格鬥,可現在畢竟是一對二。
林瞧見近燈裏,那兩人手裏匕首寒閃爍,嚇得肝,趕打電話報警。
警察問,形容不出這是在那兒,想到有人可以憑借電線桿子上的編號定位,就跳下車,往車後路邊飛奔而去。
好不容易報了警,回去再一看,陸青崖被摁在了地上,匕首離他脖子就一寸不到的距離。
林失聲尖,陸青崖一聲斷喝:“別過來!”
顧不上,想起後備箱裏有把軍工鏟,拿出來便要衝過去幫忙。
陸青崖眼角餘瞥見要過來,又喝一聲:“別過來!”
他怕摻合進來傷,一咬牙,摳住騎在他上那人的手指,使出吃的勁兒,使勁一掰……
那人一聲痛呼,撒了手,陸青崖奪過匕首,趕爬起來。
而另一邊,揮著軍工鏟的林已被人一把抱住了腰。
陸青崖熱上湧,罵了句“**”,著匕首衝了上去。
林險,軍工鏟哐當落地,瞧見剛才抱著的那人似要準備去撿,趕奔過去先一步拾起來,直接丟進了兩旁的樹叢裏,衝陸青崖喊道:“快上車!”
忽聽不遠屋舍傳來喊聲,“王麻子,你他媽的又灌馬尿去了!你跟你婆娘遠點兒,莫在我門前打架!”
林趕放聲呼救:“救命!這兒有人搶劫!有人殺人!”
沒一會兒,那農舍們開了,三個男人舉著手電,往這邊走了過來。
林一,再也站不住了,一屁坐了下去。
在三位老鄉的幫助下,搶包的這兩人被製服,沒一會兒,警察也到了。
林一直半靠在陸青崖上,一手的汗,心有餘悸。
他倆去派出所做了筆錄,民警送他們出來,連聲誇陸青崖勇氣可嘉,這兩人流竄作案很多起了,最近警方也正在抓捕。
末了,民警:“見義勇為是好事,下回也得量力而行,你看把你朋友嚇得……”
陸青崖轉過頭。
林視線與他對上,搖搖頭,無聲“我沒事”。
兩人開著車,在夜中回到了紮營的地方,把包還給了那個生。生千恩萬謝,慷慨承包了他們的晚餐。
吃過飯,過了十點,周遭都安靜下來了。
營地那兒有一汪泉水,麵積不大,但水極清極洌。
林拿了一塊巾,到泉邊汲水洗臉。
冬的晚上,風大,高,月白。
陸青崖裹著棉服,站在一截樹樁前麵,手裏著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石子,往湖麵上扔,試圖扔出更多的水漂。
泉水映著深藍的夜空,水裏的月亮碎了,又聚攏。
林把浸的巾疊了幾疊,走到他旁,“……好冷。”
“嗯。”
陸青崖掂了掂石子,側,再投出一枚,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石子“咕咚”一聲,沉到了水裏。
陸青崖轉過頭來看。
在他目之中,林心髒沒來由忽然輕得要飄起來……
陸青崖笑了一下,卻什麽也沒,又低下頭去,把玩那一把石子。
林輕聲:“……快回帳篷去吧,外麵冷。”
“不去了。”
林:“嗯?”
陸青崖停下作,很久,像是下了一個決定。
轉過頭去,認真看,眼睛裏盛著方才被打打碎的月,明亮,燙人。
“……回去了,我一定會對你做什麽。”
風聲,穿過沙棘叢,嗚嗚地悶在耳邊。
他的手發涼,的也是。
忘了是誰先吻上去的。
林一貫什麽都能掏出來的“次元袋”裏,此刻自然掏不出這時候最需要的東西。
可是在經曆過那樣驚心魄的時刻之後,在沙漠裏得讓人窒息的夜裏,泉水邊,月下,在被世界忘的寂靜中……
理應發生一點什麽,即便不應該,即便很危險。
疼,又在毯子裏捂出一的汗,不舒服,可也不想放棄。
帳篷有一線沒關好,月進來,像一片霜一樣地落在地上。
心尖在抖,有些怕,好像傍晚的栗還在往此刻綿延。
就去抱他。手臂纏著肩背,混著疼到窒息的眼淚去找他的,親上去,像在索一個承諾。
年缺乏技巧,但富有力量,專注地看著,著耳朵“我你。”
那的月亮,明才落。
風吹了一整宿。
***
那是在一月,而林言謹的生日是在十月。
此前已得林默認,可看到明晃晃的證據的這一剎那,很多複雜的緒湧上來,梗著他。
他其實一直有幾分存疑。
見過太多了。他們這職業,誰嫁誰跟守活寡沒什麽兩樣,時常聽見隊裏的兄弟打電話,除了歎氣就是“對不起”。
國家和家庭,有時候總要犧牲一個,軍人自古就是忠孝難兩全的職業。
軍嫂們獨自養孩子,背後的辛苦並非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有時候喝酒聽弟兄們聊,上一次見著孩子坐都沒法坐穩,這一次見已經能跑了。酒越喝越苦,全是心酸。
他了解林,雖然較真,雖然傻,可不至於會傻到這樣的程度,況且那時候他了遠比“那就一輩子都別見了”更加過分的話,更沒有理由這樣去做。
苦和後悔一層一層地泛上來,比過去九死一生的滋味更加難。
得對,他就是自以為是,從頭到尾未曾悔改。
車到了營房,中隊集中開了一個會,解散時已經是夜裏十點。
晚飯沒吃,他沒胃口,借了沈銳的車直接往回開。
路上給林打了電話,無人接聽,不知道人走沒走了,但他覺得多半已經走了。
沒理由等他。
車停在樓下,人上了樓,坐在門前的瓷磚上,他點了支煙,幾口,對焦躁的心於事無補,抬手撳滅了,找備用鑰匙開門。
腳踢到什麽,低頭一看,一雙高跟鞋,林的。
陸青崖反應了一下,才省過來這意味著什麽,趕蹬了鞋走進去,臥室門半開著,床上一道微微隆起的黑影。
林已經睡了。
他悄沒聲息地走進去,在窗邊地板上坐下。
窗簾拉得嚴實,但他買的這窗簾遮效果不好,還有昏暗的進來,可能一亮,就得被這給弄醒。
實在累,坐下仿佛整個人往水底沉。
他一直坐著沒,所有緒山呼海嘯,讓那顆原該刺他的心髒,卻被林一人之力承接下的子彈,這一次朝著自己撲麵襲來。
不知道怎麽彌補,恨不得拿這條命。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在黑暗之中,人凝了一座雕塑。
不知道自己在守著什麽。
是人,還是不歸的年歲。
林做了個噩夢,一下驚醒,眼緩緩地睜開,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真的是夢。
口,坐起來想找點兒水喝,陡然發現床前地板上一道黑影。
尖在邊繞個彎,被吞回去,反應過來,這是陸青崖。
“任務結束了?”
“嗯。”
林頓了一下,腳索著去找拖鞋,邁出一步,卻一下打著陸青崖的手臂,忙對不起。
手被握住。
頓了一下,接著往下一拽。
陸青崖一條弓著,一條擱在地板上,兩條胳膊箍住的腰,讓跪坐在自己兩之間。
煙味,汗味,還有塵土的氣息。
已經長出胡渣的下蹭著的肩膀,在寂靜裏出聲,喊的名字,嗓子陳了太久的茶一樣枯鈍重。
林不知道如何反應,似乎又想哭。
原來委屈這回事,被人發現,被人重視,才稱得上是理直氣壯的委屈。
黑暗之中,覺到他轉了一下頭,呼吸一霎接近。
找到的,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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