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是噩夢。”姜奈搖搖頭，目悵然向窗外，“我好像……看到玉和了。”

沈翊有些張地握住手指，“你答應過我，再不做那違背天意之事。”

天譴有一次就夠了，再來一回怕是真會死！

“答應我別去算。”

“傻瓜。”姜奈笑著朝他投去一眼，“玉和天命顯貴，上一世過得很不好，轉世托胎定能富貴吉祥如意。”

沈翊看神正常，心中微定，忽而笑道，“奈奈，你說富貴吉祥，我便想起你那富貴爹了。”

他是有意岔開話題，姜奈又豈會不懂。

沖他一笑，“我也想他們了，等事全部忙完，回去看看吧。”

“好。”沈翊將鬢邊碎發捋到耳后，溫一笑。

……

四年后，上京安平街

“小殿下，你慢點跑，慢點吶。”兩名仆婦追著手矯健的小孩，一路追一路喊，滿頭大汗急得直跺腳。

姜奈悠哉游哉跟在們后，擺擺手道，“難得出來玩，你們隨他去吧。”

小孩個子小小的，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一下便沒了影。

幾個仆婦侍衛急得不行，“陛下，小殿下跑沒影了。”

“不必擔心。”姜奈笑著搖頭，“這孩子都三歲了，朕往年三歲的時候，都能上房揭瓦畫符篆。”

眾仆婢面面相覷。

柳拂笑著揮小扇，“對，隨奈奈。”

姜奈橫了他一眼， “九千歲大人您真不遮遮臉麼？等下別讓這大街小巷的都堵了。”

“哪有那麼巧，本尊消失這麼多年，早就被人忘了吧。”

一語甫落，就見街角竄出一群揮著紅紅綠綠手帕子的人們，年年老的都有，個個就跟瞧見偶像回歸似的，揮著手絹朝他們跑來。

柳拂一整張俊臉僵化。

“九千歲大人吶……”

眾過街如蝗蟲掃境，嚇得柳拂臉如土一把抓住姜奈胳膊，“奈奈，我先避避！你幫我搞定們。”

說話間，人早已遁山居圖，再不敢出來招搖。

姜奈無語扶額，趕招呼幾個看呆的仆婦侍衛，“跑啊，還等啥！”

“九千歲大人吶……”

依稀仿佛又看見當年在上京書院的那一幕。

幾個男憑欄招搖，

現在特想知道，沈瀟然他們是不是都不能上街……

這得了多樂趣啊！

“主子，咱們好不容易回云天大陸一趟，是不是應該先回姜家。”

“不急，等沈翊從宮里出來再一塊回去。”

“娘親若是見我一個人回，指不定要多擔心呢！說不定又要胡思想。”

“娘親娘親娘親！”一個脆生生的喊聲傳眾人耳中。

幾個仆婦頓時滿面笑容，手拜了拜，“謝天謝地小殿下終于回來了。”

帝可真是心大啊！

啥也不管，兒子跑了也不追……

這當然，以小殿下如今的手，橫掃云天大陸倒是也沒多大問題。

只是他太小了，沒來由就讓人擔心。

“娘親娘親娘親。”神瑜小朋友一路跑回來，撲到姜奈懷里撒歡道，“娘親娘親，有人追兒子！”

“誰追你？”姜奈一抬頭，就見十幾個窮兇極惡的大漢持刀追來，街上行人紛紛避讓，出一臉驚慌之。

“兔崽子我讓你跑，你還跑！！”為首一個漢子出半條臂膀，臉中間卻印著一個稽的小腳印。

后面追來的那些漢子，個個比他還凄慘。

不是服破破爛爛，便是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個個瞪著神小朋友眼神充。

“娘親娘親。”小家伙抱著的一路往上攀爬，利利索索爬進懷里，控訴，“娘親他們欺負兒子。”

“都不知道誰欺負誰！”大漢怒聲吼道，“你是這兔崽子娘？”

“放肆！”黑甲衛怒聲吼道，雙目畢，刀已出鞘半截。

這山海般兇猛的氣勢頓時將眼前這群歪瓜裂棗都嚇退半步，膽戰心驚抬頭去看。

覺這一行俊男靚似乎有點不甚好惹。

姜奈不以為意擺擺手，“說吧，兔崽子干啥了？”

“兔……小公子在我們賭坊大鬧一場，不但砸了好幾張桌子，還，還將我們打這樣。”

姜奈低頭盯他，“干嗎無端惹事？”

“并非無端。”小孩子叭叭的跟他爹一樣能嘮，“是他們窗旁著一張老舊賭約，賭你在爹爹手里，活命不過三旬。”

姜奈一愣，隨即了角。

小娃娃從兜里取出一張已經抓的皺的黃紙，“你看娘親你看，這里寫著你和爹爹。”

姜奈輕咳一聲，“沒事了，都散了吧，散了，沒啥好看的。”

“誒呀，老婆子想起來了，這不是姜大人府上的四小姐麼？”

“對對對，就是！”

“我的媽呀四小姐回來了，趕跑啊！”

“四小姐熱鬧你都想看？嫌命長了真是！”

“姜大人居三品時，四小姐都惹不起，別說現在！姜大人拜宰相啦！”

“惹不起惹不起。”

“跑啊……”

姜奈面無表著這群抱頭鼠竄的路人。

活像是啥羅剎降臨似的，一時間街鋪兩旁都傳來“”的關門聲。

不消片刻時間，路上跑得只剩那群賭坊的人，跟他們大眼瞪小眼。

有個娃娃還從街邊窗口探出來張，被他家大人張兮兮拽回去，窗戶“嘭”一下關上！

“你是四小姐！”為首那漢子聲調都變了。

姜奈：……

“噗通。”漢子跪倒在地，戲附似的哭得稀里嘩啦，邊哭邊賠罪，“四小姐饒命四小姐饒命，小的不是有意得罪貴公子，四小姐富貴安康四小姐大人大量，您就當小的是個屁，把小的們放了叭！”

姜奈：……

“四小姐您不說話，奴才就當您答應了啊！”

“快，快把昨兒從晉州收的花開富貴吉祥如意金首飾一對取來，回頭立馬送到姜府，就當是小的們賠罪禮了！”

“謝謝四小姐大寬宏大量，原諒小的門此次以下犯上之罪，謝謝四小姐。”

“謝謝四小姐！”一眾賭坊漢子“嘣嘣”磕頭如搗蒜，沒等姜奈出聲，回頭便跑。

一個個就跟后被鬼攆著似的，跑得如狼似虎……

神瑜小朋友眼睛發亮盯著面無表奈，“娘親，他們都懼怕你耶！”

“你看錯了。”姜奈沒好氣地兒子腦殼，“一天天就你事兒多，簡直比娘親當年還能搞事，走了，回家。”

“我們不等爹爹了麼？”

“都等他半個時辰了，磨磨嘰嘰還不出來，走走走了。”

“娘親，那為什麼坊間賭坊會開有這樣一個賭局，賭你在爹爹手里活命不過三旬呢？”

姜奈一臉心虛：“這事要從一副山居圖說起。”

“當年呢，是娘親年無知，錯把你爹當個大冤種，坑在一副畫里，差點把他給活活死。”

神瑜小朋友：“……那您當時怎麼想的呢？”

姜奈想了想，“就覺他怪可憐的，得腰太細，人就跟麻桿兒似的，隨時都有可能被你娘一拳打飛出去。”

跟在帝后的一眾人，默默偏頭扶額。

楚游忍不住輕咳出聲，“陛下，大王過來了。”

“嗯？啊！”姜奈立馬收住自己天馬行空的幻想，轉頭沖男人出一個大大笑容，“小冰……”

尾音頓住，目落在幾人上。

跟沈翊一道出來的，還有沈云、沈瀾、沈瀟然、衛柟雪幾人。

一如當初初見時，笑意淺淺，煥發久別重逢的喜。

“好久不見。”姜奈不笑了。

……

姜家這一天真是忙的人仰馬翻。

宮中幾尊大佛全來了，姜富貴登時有種回到當初之。

記得多年前，攝政王他們沒事就往他姜家跑，一開始他還不造怎麼回事呢！

而且當時老被攝政王針對，一天天給安排超量工作，還天給扣月俸！

不像話！

現在老丈人看婿，還是有點看不順眼。

小冰塊同學便只能繼續端著笑臉，跟老丈人虛與委蛇，其實心早飛到媳婦那里。

后廂房，邱氏摟著閨又哭了一場，喃喃抱怨這小沒良心的東西。

姜奈拉著邱氏的手，親親熱熱挽著，“聽說大姐姐又懷上了？這些小孩都是為大姐姐準備的麼？”

說起這邱氏便有些臉紅，話也一下頓住。

姜奈心生好奇，低頭看母親，這一打量，不由笑出聲來，“母親，您又給我添了個小妹妹呀！”

邱氏老臉都漲紅了，輕輕捶了兒一下，“全怪你爹！老不正經的家伙。”

“那孩子都快三歲了。”邱氏也忍不住笑。

“還好是個乖巧的。剛才被母帶去花園玩了，等下你見見。”

“好，小姑娘什麼名字？”

們這輩應該都是念字輩，姜奈算是個異數。

“玉和，姜玉和。”

姜奈一愣，心中忍不住微微一跳，“排行不是念字麼？”

“是啊，玉和這孩子說來也怪，出生時握拳頭，手里攥著半塊玉碎。”

“你這孩子，以后事忙完了，要經常回來看看。老太太……唉。每況愈下，你去看過了吧。”

姜奈點點頭，“祖母……天命所歸之期快到了，母親要多勸勸父親。”

邱氏輕輕抹了下眼角，“我知道，老太太也想得開，讓一直開開心心即可。”

“哦對了，姜懷那孩子也來了。”

“姜懷！”邱氏忽然沖門外道，“臭小子，你還不進來見過姐姐？”

此時正好，一名眉目清俊的年從門外逆著走，規規矩矩沖倆人拱手行禮，“見過母親，見過四姐姐。”

姜奈撲哧一樂，沖他招招手，“六弟，許久不見，可否想念姐姐？”

姜懷漲紅臉，不好意思地微低著腦袋。

想啥啊？是想見面一頓打還是咋滴！他至今都難忘！

姜奈著他笑，“六弟，聽說你春日后便要外放為，要好好干哦，姐姐看好你！姐姐先給你送上一份禮，就當是賀喜。”

“還不快謝謝你四姐姐。”邱氏眉眼間盡是幸福的笑意。

姜懷反應過來，連忙又行過一禮，雙手接過姜奈遞來的一塊玉佩。

“這是空間玉，跟納戒一個作用，你滴認主后記得收放。”

“謝謝四姐姐。”小伙子臉上頓時洋溢起年人青春活力的笑容。

“稟大夫人，韓國公府、定遠將軍府來訪，說是要拜訪四姑娘。”

姜奈挑挑眉，握了握邱氏的手，“母親，您幫我應付應付，我去花園走走。”

可懶得應付這些閑人。

邱氏知道脾，笑著頷首點點額頭，“別走遠，等下就要用午膳了。”

丞相府比起當初的姜府，翻了三倍之大。

如今姜家三兄弟住的都十分寬敞，托老大姜富貴的福，老二老三事業發展的也很不錯。

姜老二的生意如今已發展到江北，整個姜家兄友弟恭一派和諧。

老二老三前兩年娶回來的媳婦兒，都是經老太太和邱氏親自相看的，小日子總算回歸平靜，再也沒什麼奇葩水仙之流來作姜家。

姜奈從回廊繞到花園，掀開一指梅枝，上便覺被什麼輕輕蹭了下。

低頭一看，見是一只鏤空竹球滾到旁。

跟著便有個糯糯的小團子，邁著朝這跑來，“姐姐，姐姐，球球，球球。”

姜奈下意識蹲，一把抱住投過來的小團子。

定睛一看，心里微微一。

娘與兩個仆婦跟而來，看到此景急忙道歉，“四姑娘，四姑娘對不起，這是九姑娘。”

“玉和。”姜奈手小姑娘的腦袋，“玉和，你是朕的玉和麼？”

手翻開小姑娘頸間的細繩，出一塊碎玉，眸霎時便凝固住了。

“姐姐？”小姑娘糯糯開口，偏著腦袋看。

“玉和，玉和，姐姐終于又見到你了。”

娘與幾個仆婦忍不住對視一眼，覺有些驚疑。

四姑娘剛剛好像是……流眼淚了？

“姐姐。”小團子昂起腦袋，大眼睛撲閃撲閃著，“姐姐你陪我玩球球嘛。”

“九姑娘，這是你四姐姐，四姐姐很忙的，沒時間……”

“好。”

“姐姐。”姜玉和眼睛亮晶晶著，手了的手臂，“姐姐陪玉和用膳，吃瓜瓜。”

“吃瓜瓜。”姜奈點頭，抬手將玉和抱了起來。

玉和開心地直笑，聲音脆而發亮。

娘一臉稀奇著兩姐妹轉玩球的背影，“頭一次看到九姑娘這般親近人呢。”

“是啊，以往除了大夫人，九姑娘很親近人的，連大老爺都不待見。”

呃……

娘很想說，大老爺誰待見呀！

四姑娘六爺九小姐的，誰待見過大老爺呀！

鏤空竹球飛舞著躍起，在冬日暖下劃出一道拋線。

它落在地上，一大一小倆人發出歡快的笑聲，手牽手在雪地里跑來跑去。

沈翊好不容易擺啰里啰嗦的老泰山，領著兒子跑路過來找媳婦。

遠遠便瞧見這樣一副畫面。

披著雪白絨大氅的人，抱著一個雕玉琢的小孩，在堆起的雪人旁相視而笑。

沈翊酸了。

懷里的兒子更酸！

“這哪來的小不點？娘親為什麼看著笑？”

“娘親從未對瑜兒這樣笑過！”次次都是皮笑不笑噠！

沈翊拉著兒子一路跑過去，“奈奈！！”

“娘親！”

一大一小倆人瞬間破壞姐妹倆難得的玩樂時間。

丟丟的小姑娘鼓起腮幫子，扭頭瞪著父子倆。

“娘親。”三歲就能滅掉半座山頭妖群的兒子，酸溜溜溜達到姜奈腳下，蹬想要往上爬。

“娘親，孩兒也要抱抱，抱抱！”

沈翊一瞧，酸的不行，長手長先一步竄過去，撈起媳婦摟到懷里，“媳婦，為夫也要抱抱。”

姜奈瞅著這對父子倆，哭笑不得。

“都多大人了，稚！”姜奈手輕推他額頭，“走啦，要開宴了，別讓富貴爹久等。”

沈翊眸子彎彎著，“好。”

神瑜小朋友不能跟娘親，只能一溜煙爬上老父親的背，趴在他肩頭跟姜玉和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你是誰！”

“瑜兒，對小姑姑客氣點。”姜奈兒子嘟嘟的下。

神瑜小朋友，一時間只覺晴天霹靂落在自己腦袋頂。

看起來沒比他大多的小姑姑！

玉和小朋友沖神瑜小朋友甜甜一笑，“侄兒好。”

神瑜：……

小殿下輩分突然矮了下去，心很不爽。

沈翊抬手拍拍兒子的腦袋，攬著姜奈的腰轉往廊亭外走去，“奈奈，剛剛富貴爹問為夫討要克扣的俸祿。”

姜奈差點笑出聲來，“你怎麼說的呢？”

“這都過去多年的事了，還記著呢！我當然是給他了。”

能咋弄？誰讓現在人家是他泰山大人。

姜奈哈哈大笑，手去沈翊的腰，“你當年可壞了，現在還有好多人不喜歡你。”

倆人邊走邊笑，后是一株株盛開正艷的梅花，花葉相映，于枝頭綻放……

2023.1.17凌晨四點二十

梓云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