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掌心的珍珠著些許,猶如春日剛探出枝頭的桃花,在他那寬大略帶薄繭的手掌襯托下,顯得更加小巧圓潤。
這本就難得,更何況是如此好的品質,這兩顆是蘇氏的陪嫁,沈嫿及笄時蘇氏讓人重新打了耳墜,全京城只此一副。
沈嫿下意識地上了自己的耳垂,才發覺右耳朵上空落落的。
昨夜的畫面頓時浮現在眼前。
凌越來之前,丫鬟們在外頭收拾東西,閑著無事就在書房練字。
也是最近相的時間多了才知道,凌越平日除了跑馬習武,最做的事便是看書寫字,想著他房中元明大師的墨寶,便來了興緻。
的字是父親把著手教的,年著實下過些苦功夫,寫得還算像模像樣。
後來跟著嬤嬤們學規矩,也沒了時間練字便擱置了,如今寫得瞧著不錯,但細看卻是筆意纏綿,圓潤無鋒。
凌越來時,正舉著剛寫好的紙張,左右地瞧,覺得好似哪兒有問題,卻又說不出來,做事向來認真投,連他何時進來都沒發現。
他負手站在後,瞧著如此神專註,輕笑了聲:「有形無神,荒廢多久了?」
他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沈嫿冷不防被他嚇了一跳,握著筆的手猛地一抖,墨瞬間飛濺,好好的一幅字全被毀了。
「你是何時來的,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我了。」
凌越半抬了抬眉,他進屋時可是喊了的,是自己太過專註沒有聽見,如今倒被倒打一耙。
他手在鼻尖了下,「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沈嫿與他相久了,早就不怕他了,理不直氣也壯,就是當惡人了怎麼著吧。
「你快給我瞧瞧,我總覺得寫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兒出了問題。」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凌越一眼就瞧出了的字太過綿無力,抬手輕輕指了指,方沮喪地泄了氣,「我以前寫得比這好多了。」
凌越被失落的小模樣逗笑了,「沒東西玩?怎麼突然想著要練字。」
這是的小心思,若是寫得好倒也罷了,沒寫好有些不好意思說,但先前寫得都在鎮尺下,他翻看時一眼就瞧見了。
每張紙上都認認真真地勾勒著凌越二字。
沈嫿飛快地將紙張從他手中奪過,藏到了後,嗔地睨了他一眼:「你怎麼看呀。」
凌越見過太多私詭計,最他心的便是直白不遮掩的意,也包括這般可的小心思。
「我帶著你寫。」
沈嫿本就沒真的生氣,想寫字也不過是想與他多親近,他能教豈不是更能達到效果。
一聽他說要教,立馬又高興起來,把手裡那些寫過的紙張擱置一旁,又是取出新紙又是研墨,滿是期待且鄭重的模樣。
凌越先是寫了一遍給看,他的字筆鋒剛,蒼勁有力,一筆下去有種要躍出紙面的氣勢。
若是父親的字,還能勉強學一學,可凌越的字連學也不好學,待他寫好,握著筆甚至不知該如何下手好。
尤其是方才寫的就擺在一旁,兩相對比,顯得的字尤為圓稚氣,一挫敗頓時湧上心頭,這些年為了凌維舟都放棄了什麼。
「還是以後再寫吧。」
沈嫿有些莫名的焦躁,將自己寫的那張紙團一團,擱下筆沒了興緻。
可凌越卻攔下了的作,沒說什麼安的話,只是不容拒絕地握住了的手掌,「寫字是件枯燥的事,你越是心不靜,就越是會影響。」
他就站在後,一手撐在書桌上,一手帶著的手移到紙張上方,提筆落下再提筆。
屋很安靜,唯有外頭小丫鬟們收拾東西發出的輕微聲響,那急躁喪氣的心,被他上鎮定的氣息所俘獲,在這靜謐的環境里逐漸平復下來。
寬大的手掌包裹著纖細的手指,看著那筆在紙張上遊走,匯兩個悉的無比的字。
——呦呦。
他握著的手寫,自然不如他自己寫得那般行雲流水,且不知是不是這兩個字太過圓,讓他剛銳利的筆鋒下也帶上了幾分和。
沈嫿詫異地仰頭看他,要寫的不是這個呀。
凌越的眼瞳里印著明俏麗的模樣,原本平靜的心被看得也泛起了些許漣漪,方才說教的話,倒是可以還回來了。
他移開眼,握著的手指微微收,語氣盡量平穩地道:「認真些。」
沈嫿努了努拖著尾音應了句,收回目看向落筆之。
接著才是凌越兩個字,一筆一劃,他帶著寫得尤為認真,反覆寫了三遍,每一次都比之前的要練自然,等到後面,連凌越何時鬆開了手掌都沒發覺。
他低著頭,雙眼定定地看向,燭火閃的影落在認真投的側臉上。
凌越不得不承認,最初吸引他的,便是這認真純粹的勁,讓顯得與旁人格外不同。
沈嫿收起最後一筆,看著紙上的凌越二字,竟然比他握著寫得還要滿意。
「您看,我這可有您的兩分味道了?」邊說邊驚喜地回過看他,卻是直直地撞進了他的眼眸里。
他竟是一直盯著嗎?
凌越的眼神直白濃烈,看得的心跳都了半拍,心底似乎也被他看得有些火熱,連周圍的氣息似乎都有些灼燒。
握著筆桿的手指輕輕地,清了清嗓子,想說兩句什麼,就覺到整個人一輕,竟被他抱著騰空而起。
沈嫿剛出聲驚呼,就發覺自己坐在了書桌上,這樣的高度使得兩人的眉眼幾乎能齊平,對來說是種尤為新奇的驗。
自從他生辰過後,他便再也不掩飾他直白的/念,的雙臂搭在他的肩上,約知道他要做什麼,正是因為知道,才更加心跳得飛快,臉也止不住地燒起來。
沈嫿的呼吸被他看得有些,嚨剛上下滾了滾,他熱的就落在了的脖頸上。
他又又的鬢髮扎在的的頸上,帶來意。
起先只是溫熱的,而後是細細的啃咬吮吸。
沈嫿仰著頭止不住地后傾,雙眼被出點點淚,手指無措地陷進他的發間,更是出了兩聲得不像話的嚶嚀。
隨後就聽他尤為蠱的聲音暗啞地道:「閉眼。」
的耳垂一熱,長睫發狠地著,到底是乖乖地閉上了眼,手中的那支病,不知何時墜落,墨灑了滿地。
而那張用來讀書寫字的書桌,早已凌不堪。
後來是手腳地被人抱回的床上,至於之後的記憶,就只停留在不許他走,要他留下陪著睡著為止。
早上起得有些晚,因著急回家,也沒怎麼梳妝打扮,連了顆耳墜子都沒發現。
此刻看到凌越掌心的珍珠耳墜,渾都繃了,尤其是兄長就在旁邊看著,這讓更有一種私暴人前的錯覺。
的手指都快把袖摳爛了,在沈長洲詫異的目下,深吸了兩口氣,著頭皮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珍珠。
「是,是我的……」
「我前兩日出門不慎弄丟,還找了許久,這副耳墜是母親所贈,幸好被王爺拾到,不然我定要難過許久。」
說著還若有介事地朝他福了福,道了句多謝。
沈長洲的目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著轉,雖然他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但妹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向是乖巧不會說謊的。
又見說得如此真,便收起了疑慮跟著道了聲謝:「多謝王爺替舍妹撿到耳墜,沒想到竟有幸與王爺做了鄰居,該早些來拜訪的。」
凌越看了眼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沈嫿,想到昨夜是如何的纏人,便挑了挑眉,真是個翻臉不認人的小姑娘。
聞言,意味不明地淡聲道:「如今也不晚。」
沈嫿正心虛地,與凌越相互喜歡,本是沒什麼的,連程關月與丫鬟們都知曉了,可不知為何,一看到兄長,便不敢了。
有種要見長輩的膽怯,記得當初程關月知曉他們兩的事,可是不贊同的,若是沈長洲也不同意回家告訴爹娘可怎麼辦。
他可比大了整整九歲,還是名義上的長輩,以爹爹的子定是接不了的。
且凌越也不是能忍氣吞聲的子,要是家中不同意,他會不會發怒?
兩人也沒商量過,一想到會發生的種種可能,便心驚膽戰,現下還未做好準備呢。
一邊怕凌越會語出驚人,直接將兩人的關係公之於眾,一邊又怕沈長洲會看出些端倪,聽到他這句似是而非的話,連腳趾都摳了。
下意識地背過擋在了沈長洲面前,「大哥哥,王爺是大忙人,哪有空理我們啊,還是別耽誤王爺的正事了,咱們趕回家去吧。」
沈長洲確是在品他的那句話,但也沒往別的地方想,只是有些猶豫,凌越是不是在暗示他些什麼……
被自家妹妹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了鼻子,「今日倒是不湊巧了,我們兄妹正要回府去,王爺這是也要回京?」
沈嫿橫在兩人之間,一隻手背在後,憑著記憶去勾他的手指,想警告他不要什麼話都說!
而凌越也被避之如豺狼的模樣給氣著了,故意不讓如願,的手指剛要到,他便不聲地往旁邊挪了下。
沈嫿的手落了空,還以為是自己沒找準位置,趁沈長洲沒注意,偏過頭又瞄了一下他手掌的位置。
悄悄地調整了角度,又一次朝他出手指。
沒想到再次落了空,不信邪再接再厲,等到第三次落空時,終於發覺不對勁了。
凌越是故意的。
本就夾在中間焦頭爛額了,偏生沈長洲還要添,見凌越微微頷首,很是熱地道:「那豈不是正好同路,王爺要不要過府一敘。」
他子向來隨和大方,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關係要好的狐朋狗友,況且他也記得上次父親說過,他們得喊凌越一聲舅父。
既然是親戚又正巧上了,作為晚輩,客氣一下總是該有的禮節。
沈嫿的心都快提到嚨口了,哥沒發現他們兩的暗湧,但不代表回家以後,爹娘也發現不了。
更何況,現在完全不清楚凌越是怎麼想的,他要是直接就把兩人的事給挑明,那就沒回還的餘地了。
凌越一言不發,生怕他會一時衝,直接就答應下來,咬著牙將手往後一,倒真被給抓住了他的手。
往日都是他主,或牽或握,他猶如掌控一切的將軍,而就是他手下的小將,服從他的所有命令,被他任意差遣。
這會卻倒過來,由主地勾纏著他的手指,他卻冷淡地垂著手,沒給多餘的反應。
見自家兄長已經好奇地朝這邊看來,急得口道:「他不去。」
沈長洲皺著眉,不贊同地看了一眼:「呦呦,不得對王爺如此無禮。」
只能著頭皮繼續找補:「我的意思是,王爺貴人事忙,咱們的馬車走得慢,還是莫要耽擱了王爺的行程才好。」
「王爺,您說是吧?」
沈嫿的手指/進他合攏的五指間,纏著他又是又是纏,就在沈長洲要起疑時,終於聽見後人淡淡地嗯了聲:「呦呦說的是。」
「多謝好意,今日有事,便不前去叨擾了。往後,有的是機會。」
說完也不等他們兄妹再說什麼,轉從侍衛手中牽過九嬰的韁繩,利落地翻上馬,朝著道賓士而去。
留下沈長洲看著他的背影,慨著道:「我瞧肅王也不如傳聞的那般可怖,還好說話的,他居然還記得你呦呦。」
卻沒發覺,自家妹妹的臉漲得通紅,腦袋都快折到口了,胡地答了聲,就飛快地朝著馬車蒙頭走去。
心中早把凌越罵了一萬遍,好說話個屁!
方才他居然當著兄長的面,反握著的手,順著寬袖一點點地往上探,甚至在手臂側輕撓著。
不僅如此,最後那句『往後有的是機會』,說得直白些,不就是『這次放過你,下回可就沒那麼好說了』,分明就是警告!
不行,得回去探探父親的口風,以防凌越真的一時興起上門來。
那到時或許只能學姑母,私奔去了。
-
沈嫿回到家,先梳洗換了乾淨的裳去見過母親,再與一道往素心堂見祖母。
對外聲稱為祖母祈福,自然要將這段日子得空抄的佛經給老人家,且許久沒歸家本就該去見禮。
沈老夫人看著比之前更蒼老了些,眼神也不似往日那般明。
最近退婚的事,鬧得京中沸沸揚揚,不人上門或安或看熱鬧,老太太雖是稱病不見客,但總有些人家是必須得招待的。
尤其是趙溫窈本事大,還給自己找了個乾親,老太太知道時險些沒被氣死,疼這個外孫不就是因為憐惜早逝的兒。
沒想到竟是招來了個白眼狼,不僅將自家孫的親事攪和黃了,還攀上了別人做爹娘。
偏生對方是孟氏嫡,又是鎮國公夫人,便是心裡彆扭,也得強撐著笑臉去參加認親宴,看著趙溫窈與別人母慈孝的畫面,險些沒背過氣去。
一來二去的,整個人便顯得有些疲憊。
這會瞧見孫乖巧,心中不免有些酸,將佛經放到一旁拉著的手:「好孩子,這趟辛苦你了。」
「為祖母祈福,孫一點都不辛苦,倒是您怎麼瞧著清瘦了。」
「我是老病了,了夏便吃不下東西,不過你們兄妹回來了,我這心裡也就踏實些了。」
沈長洲剛剛也過來,只是剛見過禮就被父親派人喊走了,沈嫿目閃了閃,看來最近對沈家的打擊真的很大。
竟平日最不喜兄長的祖母,都改了子,能從裡聽到關於大哥的好,實在是難得的很。
「便是苦夏,您也多得用些,不然子會熬不住的,午膳我留下陪您一道用吧。」
沈老夫人的眼眶有些酸,是疼孫,但往日總想著太過孩子氣,不夠規矩撐不起太子妃的重擔,便一直對要求嚴苛。
盤算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全是空。如今沒了那樁親事,反倒覺出的與細緻來,罷了,姻緣本就是緣法,勉強不來的。
沈家往後如何,也不是靠一個就能撐起的。
「好,我讓人在井水裡鎮了酸梅湯,我記得你最喜歡喝這個。」
沈嫿陪著老太太說了好一會話,用過午膳正打算去午憩一番,就聽外頭有人來稟,說是錢家來人了。
沈老夫人為沈玉芝挑的這門親事,也是廢了不心思的,雖說錢家次子尚無功名傍,但小兒子更為得寵,錢家的家風算得上清明,在京中與不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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