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上沒有回府,也沒有去六部衙門,而是留宿皇帝寢宮。一個為生恨,一個因而萎靡,終逃不過自己的心。
東都依舊奢華,染盡世間荼蘼。
而蕭東離與青墨,卻盡顛沛流離。
青墨淋了雨,到了夜裡就發了高燒,蕭東離了一個餅被人打得半死。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就這樣相依為命。
蕭東離不離不棄的守著青墨,替他著子降溫。這些東西,他在醫書上看到過,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也許是命大,青墨沒死,只是有關於姐姐被打死的那一段記憶,憑空消失了。他忘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事。那一刻蕭東離在想,為何不是自己發燒呢?若是他也能忘掉那些過往,該多好?
可註定了,他會活得比青墨更苦,更累。
因為他忘不掉鮮淋漓的畫面,忘不掉母親因為疼痛,而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慘烈。後不斷的有追兵,他們一邊流浪,一邊躲避著追兵。
甘州有人來,把他們悄悄的帶到了甘州。
蕭東離從零做起,勤練武功以求自保。而今他要做的,是為母親報仇雪恨。在仇恨中長的孩子,沒有快樂,也沒有心。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復仇。
除此之外,涼薄得令人害怕。
不說話,也不解釋,甚至於不善於表達。但凡他要做的,即便不折手段,他也要做到。能懂他唯有青墨,從小到大的義,比什麼都重要。
那一年他二十四歲,是他離開東都后第一次回去。
賦興樓里,他聽見了年玉瑩的詩文,也見證了年玉瑩的才之名的塵埃落定。只是那些詩句,依稀不似年玉瑩該有的懷,他總覺得有些心中異樣。
但他還是走了出去,那是年玉瑩第一次見到他。
風華之盛,翩翩年郎。眉目如畫,宛若他的母親余槿,生得極好,便是往人群中一站,亦難改絕世之容。
他微微一笑,年玉瑩福了福,「公子有禮。」
等著年玉瑩離開,蕭東離才發現站在賦詞牌樓前的年。約莫十多歲的樣子,有些咬牙切齒的盯著年玉瑩留下的詩句。
青墨上前一步,低了聲音,「三爺,是丞相的掌上明珠——上靖羽。」
眉頭微挑,蕭東離扯了,心道:是丞相府上的!丞相乃是百之首,若是能得上靖羽青睞,想必比年玉瑩更有利用價值。
「公子,咱們回去吧!若是被老爺知道你溜出來,怕是——」芙蕖一男兒裝束,畏首畏尾的跟著。
上靖羽狠狠盯著眼前的詩句,「年玉瑩敢竊我詩集,這筆賬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咱們——走著瞧。」
語罷,上靖羽快步朝著外頭走去。
那一年,剛剛及笄,十五歲的芳華,正是任妄為的時候。遇見他,就如同遇見了生命中的劫數。
「你為何跟著我?」轉,瞪著他。下,蕭東離淡淡的笑著,眉目清淺,卻笑得宛若三月暖。稍稍一怔,心道,這世上還有如此好看的男子。
「饒是有緣,相請不如偶遇,賞個臉喝杯水酒如何?」他問。
芙蕖低頭,「公子不可飲酒。」
上靖羽想起了父親的警告,是不能飲酒的,自然要推,「不必了,你我萍水相逢,何況我又不認識你。」
驀地,看見他手中的那玉簫,「你會吹簫?」
蕭東離笑而不語。
是喜歡簫聲的,悠揚而溫,是嚮往的東西。可惜不會,父親時常不在府中,也找不到可以相教的師父。
他將玉簫遞出去,對微微一笑。
為相府嫡,驕傲慣了,也是被上保護得太好,以至於覺得這天下,都不敢有人打自己的主意。覺得有爹在,自己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所有人靠近自己無外乎一個目的:那就是阿諛奉承,有事相求。
不怕別人有事相求,因為是上靖羽,只要開口,爹都會滿足。
哪怕把整個丞相府弄得飛狗跳,爹都不會說一句重話。
可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起父親的注意,但始終不得要領。爹嘗嘗一個人待在書房裡,遠遠就能聽見爹房中的簫聲。
那種簫聲,像是帶著一種思念,一種難以言說的相思而不能相守的悲涼。可是遇見的所有人,都吹不出這種曲調。
但蕭東離做到了。
長亭里,蕭東離一曲《離殤》,讓上靖羽心悅誠服。
「你教我吧!我給你銀子!」笑了笑,眸彎彎如月。
他搖頭。
上靖羽想了想,「我給你房產地契。」
他還是搖頭。
撅著,「那你要什麼?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能扳倒。」
「初東都,萍水相逢,只想個朋友。」蕭東離笑著,便是那一笑,讓如沐春風,跟著心頭暖暖的。
四目相對,到底逃不命中注定。
上靖羽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對蕭東離竟沒有毫的防範。接過他的玉簫,嫣然一笑,「好,我就你這個朋友。在下上靖羽,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他上前一步,湊在的耳畔低了聲音,「記住我的名字,我——蕭東離。」
一笑,握了手中的玉簫。
事實上,不知道蕭東離是誰。每次出門,上總會讓人跟著,不許隨意與人接,也不許任何人傷了。
有時候上靖羽覺得,自己就是關在籠子里的金雀,想跟人說說話,都很難!
所幸,還有暮雨這個朋友。
雖然暮雨是爹的姨娘,可們年紀相仿,所以最能說得上話。
「阿靖最近怎麼總是關著門?」暮雨突然過來,驚得上靖羽快速將玉簫藏在後,面微紅的站起子。
「沒什麼。」退到床邊,順手將玉簫塞進了枕頭底下。
暮雨笑著,「怎麼,對我還有?」
上靖羽搖著頭,芙蕖上前奉茶。
見狀,暮雨瞧了芙蕖一眼,眸微恙。等著芙蕖出門,暮雨才笑道,「芙蕖這丫頭近來也是怪怪的。」
上靖羽眉頭微蹙,「怎麼了?」
「最近好像跟二姐姐走得很近,我看到進二姐姐的房間好幾次了,也不知要做什麼。」暮雨宛若無心之說,隨口那麼一講,「若是不順心,你就換個丫頭吧!」
「芙蕖與二娘?」上靖羽眸微沉,饒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