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老夫人在, 宋朝夕不宜過于放肆，說話十分克制，不然以的脾, 早該跳到他上要他抱了。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他沒覺得不妥，跳到他上他接著便是了, 但今日很守規矩, 只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以眼神訴說委屈，還不忘沖他眉弄眼，逗趣的模樣讓人忍俊不。

只一日不見，他卻覺得好久沒看到, 仔細看雖然肚子大了，臉卻瘦了不, 他總說要多陪陪，奈何朝堂的事不由他控制，每每總是食言。別的事他一向做得不錯, 只面對時總是虧欠。

宋朝夕見到他心總會非常愉悅，就好似這屋里都亮堂多了, 背著眾人沖他地笑著。他聞到上獨有的玫瑰香, 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暖意，原本冷沉的臉也不由緩和下來, 他忍住想上去頭頂的沖，溫聲道：“你大著肚子, 若是覺得辛苦, 便先回去歇息吧，這里的事用不著你出面。”

宋朝夕微哂, 如果只是顧和素心的事，自然是不需要出面的，可如今事已經牽扯到，好好的生辰被人利用便算了，對方還敢扎小人詛咒，即便不在意這些，卻不代表愿意被人騎在頭上欺負。無論如何不該置事外，倒是想看看，顧打算如何把自己摘清楚。

“妾只是有孕，又不是生病，不礙事的，且有人畫小人扎妾，妾也想看看是誰對妾不滿。”

宋朝夕漫不經心地過屏風掃向顧，一直在聽他們說話的顧莫名一怔，猛地低下頭。

給自己撐腰的人來了，宋朝夕便不必事事自己出頭了，容z拉坐下，視線又落在容恒上，容恒連忙垂下頭，雙手握拳，著頭皮道：“父親。”

容z沉沉看他一眼，起袍子坐在一旁的圈椅上，他雖則一向有不怒自威的氣勢，但他真正生氣的時候不多，眼下便是了。所有人都低埋著頭，呼吸都顯得局促。

“你說說怎麼回事，你房中的事怎麼會牽扯到你母親”

容恒低垂著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父親看笑話了，從前他不愿意在父親面前出丑，是出于兒子對父親微妙的心思，如今他對宋朝夕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他更不愿意在父親面前怯。

可這事實在瞞不過。猶豫再三，他如實把今日之事說了出來，從顧吃了玫瑰餅中毒小產，再到從素心院子里搜出巫蠱的小人，他說完，將那小人遞給容z，容z看到那小人的瞬間，便沉了臉。巫蠱之的小人多以黑為主，并不追求神似，畢竟會此等邪的人未必會見到被詛咒者本人，只要生辰八字不錯便行，可這個巫蠱小人一襲緋裳，盤著婦人發髻，從穿著打扮到容貌氣質都與宋朝夕神似。可見下蠱之人是宋朝夕邊人。

寫著生辰八字的黃紙已經有些了，顯然埋在不見的地方有些時日了。容z手指挲著紙，聽說宋朝夕也吃了那玫瑰花餅，他面已經沉得能滴水了，屋低沉一片，所有人都十分忐忑。原本顧小產，素心為被懷疑對象，雖則鬧得有些難看，說到底也不過是容恒院中的爭斗，可如今牽扯到巫蠱之，牽扯到宋朝夕，由容z出面理此事，便已經不是院爭斗可以概括的。

素心的心一沉再沉，頭發凌，神凄涼，向容z指間的黃紙，急道：“國公爺請明察奴婢與母親無冤無仇，平日關系一向融洽，奴婢沒有理由謀害母親也從來沒有見過這巫蠱小人，奴婢本不知道這東西是哪來的”

老夫人面難辨，有心維護素心，可這事牽扯到宋朝夕，牽扯到國公爺的子嗣，便不是普通的事了，但素心雖有下毒的機，可沒有這樣的膽子。一個孤初來乍到，哪怕是有心要與嫡妻斗，也沒辦法做得滴水不。

而今日之事實在過于完，先是顧中毒，后是從素心院中搜到巫蠱的小人，一切證據都指向素心，正是因為實在過于巧合，才顯得刻意。顧倒是有污蔑素心的機，只是顧的孩子沒了，這是容恒嫡子，素心絕不可能拿子嗣開玩笑，難不這真是素心所為

楊嬤嬤給老夫人遞了杯茶，老夫人吹著茶沫兒，下心中疑云。

顧淚眼婆娑，狠聲道：“素心，你還狡辯今日你在玫瑰花餅里下毒，我和母親都吃了那花餅，幸好母親沒有大礙，我實在不明白，你害我就算了，為何還要費盡心思對付母親母親肚子里的孩子并沒有妨礙到你，你何必出手對付一雙無辜的人”

所有視線都落在素心上，素心百口莫辯，急忙搖頭：“世子爺素心沒有陷害過母親，更沒有想過陷害腹中胎兒，母親若是小產了，于我有什麼好素心真的沒有做過，世子爺您明察啊一定是有人污蔑素心，想借機除去素心”

顧猛地抓手帕，從榻上爬起來，隔著屏風沖外頭道：“你這意思是我污蔑于你我是嫡妻，有什麼理由要陷害你”

素心知道指不上別人，雖然府中下人都覺得容恒對好，可只有自己知道，不過是容恒與顧斗氣才抬的姨娘，容恒與在一起時很是冷淡，就連在床上也十分敷衍，指容恒維護是不可能了。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國公爺也來了，若是人冤枉，只怕這輩子都別想翻了。只能為自己搏一搏，希國公爺能想明白不是兇手。

素心頗有豁出去的架勢，也強勢起來，“昔日武氏為了扳倒王皇后，不惜掐死自己的親生兒，以孩子污蔑別人并非沒有先例。”

顧猛地站起來，指著怒道：“王皇后是皇后，你只是一個妾，值得我用孩子來污蔑你東西是在你院子里翻出來的，試問誰又能進你的院子你害我便算了，還害母親”

又看向容恒哭道：“世子爺，妾子弱，小產對妾傷害實在不小，妾萬萬不可能冒這個風險去污蔑一個卑賤的妾室，素心是妾表妹，妾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素心是被豬油蒙了心，覺得世子爺寵，怕妾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會危及的地位，才兵行險著”

顧和素心還想吵鬧，但容z不說話，容恒也不敢越過父親出頭，屋中漸漸安靜下來，二人覷著容z的臉，膽寒心驚，竟連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容z無視們，直直看向宋朝夕，冷眉皺，“你讓太醫看過沒有”

宋朝夕微微勾，“妾沒事。”

容z卻沒放過，又宣太醫進來替診脈，太醫聽聞也吃了那帶毒的玫瑰餅，明顯訝異，按理說那毒藥子烈，若是沾了，這胎兒肯定保不住，可國公夫人面十分紅潤，一點也不像有事的樣子。太醫診斷得十分仔細，許久后才如實說了，“夫人無礙，胎兒一切如常。”

宋朝夕是大夫，自己有事沒事總是知道的。那玫瑰花餅只咬了餅皮，就算真的吃了，有仙草護，毒本沒法奈何。但是容z卻不這麼想，毒沒害了，可對方有害的心思，這已經夠讓他把那人千刀萬剮了。

屋里氣氛低沉，所有人都圍著宋朝夕，好像腹中胎兒有多重要似的，顧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國公爺份這般貴重，卻把宋朝夕放在心尖上疼，明明小產的是，本該安的丈夫，如今也在忍地看向繼母，就好像那才是他的妻。

顧忽而覺得一切都沒了滋味，以前十分看不上宋朝夕，覺得宋朝夕就算嫁給國公爺又如何不過是給人家當繼室，覺得這樣的不圓滿，不如和容恒，相識于微時，親后相親相，共同孕育子嗣。諷刺的是，他們如愿在一起了，卻漸漸離了心，后來容恒納妾，有了孕，明明子嗣連接著他們，應該讓他們更親近才對，可他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

反觀宋朝夕和容z，容z隨時隨地都護著宋朝夕，宋朝夕就算遇到再大的災禍，后也有給避雨的人。縱然是繼室又如何給的寵是獨一份的。這樣的人自己沒有遇到。

顧忽而覺得頭苦，忍住想要落淚的沖。

為了制住小產的腥味，屋里熏了艾，熏香的氣味也十分濃郁，宋朝夕聞著有些頭疼，青竹走過來替按太。宋朝夕漫不經心地看向門外，是國公夫人，是顧和素心的婆婆，手繼子房中的事，雖則也不算什麼，可老夫人和國公爺都在，出手實在不合適。

有一個人比更合適，并且看不得顧一點好。

正想著，門外小廝通報，說是喬氏來了。春日的下午，日頭不算燦烈，顯得有幾分慵懶。穿著五蝙褙子的喬氏從外頭走進來，喬氏比一般婦人要圓潤一些，但看著比去年清減了。依次拜見了各位，又和宋朝夕相互問了好。

“嘉慶侯夫人怎麼來了”

就在半個時辰前，喬氏收到宋朝夕遞的信，信中提及顧中毒小產的事，雖則沒說明下毒的人，可喬氏到底是侯夫人，見慣了宅的腌h事，很快便明白顧此舉的目的，二話不說就趕過來了，連頭發都沒來得及好好梳。

當然這種話，喬氏是不會明說的，喬氏笑笑，拉著宋朝夕的手，“我路過想來看看顧和素心，誰知到大門口發現國公府許多下人不見了，我以為是府中出了什麼事，便請人帶我進來了，希你不會怪我唐突才好。”

“夫人說的這是什麼話，顧是嘉慶侯府庶，素心又是嘉慶侯府的表小姐，您來探親我們國公府歡迎還來不及，怎麼會怪您唐突呢。”

喬氏又打量著的肚子，對老夫人笑著：“我記得國公夫人還有兩個多月才臨盆吧怎的肚子像是要瓜落似的偏偏人這般纖細。”

老夫人笑了笑，“是雙生胎，肚子肯定要大一些。”

喬氏明顯一驚，“我竟不知道夫人懷了雙生胎。”

老夫人笑容一滯，宋朝夕懷雙生胎自然是高興的，只是越到日子看著宋朝夕肚子越大，心里的憂慮也更深了，生怕宋朝夕生產出個差錯。看得出容z喜歡宋朝夕，也覺得他們是天作之合，但往往完的東西更讓人害怕失去。

老夫人看著宋朝夕道：“我前些日子去相國寺上相，替朝夕和孩子祈福，只要朝夕安全生下孩子，我便會年年給菩薩供奉香火，更會終生茹素。”

宋朝夕心念微，有些地看向容z，這些話老夫人從沒跟說過，“您何必為了我這般呢我日日繞著湖走好幾圈，很好，孩子絕對不會出問題的。”

老夫人左手撥著串珠，笑了笑，“我這幾年本來就不怎麼沾葷腥，茹素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好，只要你能平安給老二生下這兩個孩子，作為孩子的祖母，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沈氏對不好，蔣氏這位嫡親的祖母對也只有利用，但嫁過來后，老夫人待卻十分真心，宋朝夕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今日是生辰，細細想來什麼都不缺，老夫人這般待，比收到金銀珠寶都高興。

宋朝夕慨地看向容z，聲道：“國公爺，母親實在不該為我這樣的。”

容z安道：“無礙，日后若母親的愿實現，便由我替母親去還愿。”

宋朝夕心頭有涓涓細流淌過，忽而有些詞窮，他和老夫人都待極好，不是會說話的人，此刻就想坐在他懷中，摟著他的脖子跟他說會話。

被這幾句寒暄，原本凝重的氣氛被沖淡了一些，可事還未解決，屋中眾人都沒有任何松懈。喬氏說完這番話，便進正題了：“夫人，方才我在外頭也聽到了一些，也知道素心害的顧流產了，作為嘉慶侯府的嫡母，沒有教育好素心和顧，給國公府帶來這樣大的麻煩，說到底是我的錯。”

老夫人當然不會真的怪，可有些話說不合適。宋朝夕和喬氏得不錯，便順勢給臺階下，“嘉慶侯夫人實在不必把責任都攬到自己上，是我們國公府沒有照顧好世子夫人，要說道歉也該是我們國公府給您賠禮道歉才是。”

喬氏連聲說著不敢，國公夫人這樣的份，就是腦子不好使也不敢真的國公夫人給自己道歉，沉片刻，嚴肅道：“不瞞夫人說，巫蠱之一直為各朝制，我朝甚至把此事寫律法，止了巫蠱之，以至于許多人對巫蠱之并不了解。而我恰好對著巫蠱之有些許了解。”

宋朝夕挑眉，其實也了解一些，前世的曾經診治過一個將死的巫師，那巫師因為下蠱詛咒旁人被打個半死，而醫者救人不論好壞，救回這巫師后從巫師上了解過一些，知道此門法比較邪乎，若是用蠱蟲下人更是惡毒至極。

“哦”

喬氏又道：“您有所不知，許多年前，我一直懷不上孩子，找了許多太醫診治，卻一直找不出緣由來，直到后來一位道長從我的后院林中找出一個人形布偶，上頭寫著我的生辰八字，纏繞著我的頭發，那人偶的腹部更是著許多鋼針，是以我才一直無法有孕，那大師替我用梅林布置陣法，破解了咒法，我才順利有孕。我聽那位大師講，利用人偶詛咒別人，有一個重要環節便是請魂。”

“請魂”宋朝夕挑眉問，“這是何意莫非是將被害者的魂魄請來”

“非也，請魂便是將要詛咒之人的氣息請到那人偶，只有這樣巫蠱之才會奏效。常用的法子，是拿被詛咒者上的料子做法燒毀，將灰燼埋于地下，是以，若國公爺想查這巫蠱之，不如翻翻各院子的地下，看有沒有燒過的灰燼。”

容z一直沒有開口，可他威懾力非同一般，只坐在那便如同門神一般，喬氏說話時好幾次看他臉，生怕惹怒這位上位者。喬氏甚至有些同家顧大人了，顧大人日日上朝對著容z這般喜怒不顯的上位者，說話做事該有多難。

容z聞言，并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揮手吩咐：“梁十一，搜”

梁十一領命下去，容z的手下便沖進各院開始搜了下來，之前府中的護院搜索時，眾人還能保持冷靜，如今國公爺的手下親自出馬，眾人可就沒那般淡定了。這些銳部隊著玄勁裝，各個冷面威嚴，懷武功，又是跟著容z出生死過的，一出馬便給眾人帶來極大的力。他們辦事也非護院可比，很快便從院外的槐樹下搜到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