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事，謝景翕一點都不想攙和，尤其現在一腦門子司的時候，但是有關顧恒的未解之事還很多，他這個時候找一定不會毫無端倪，是以謝景翕不得不下心裏的煩躁，換了裳往前院而去。

方玳跟在邊，“夫人，大爺不在家，這個時候要不就找個理由推了吧，都這麽晚了，就算要發喪，明兒一早過去瞧一眼便是，您上還帶著傷呢。”

“你當我想過去呢。”謝景翕在胳膊上多纏了幾層布固定，傷口大幅度作的時候還是會扯的疼，待一切穿戴停當，這才起步出門，“這個時候大家一定都在的，於於理都該給這個臉，而且我猜，可能要提前發喪。”

前院燈火通明，昏黃的，雪白的幡，明晃晃的織在一起，不見悲傷，隻有讓人不上氣的窒悶。

謝景翕到的時候，靈前已經圍滿了人，侯爺顧恒立在上首，後麵依次站了健哥兒，方姨娘，以及二房的幾個子侄，謝景翕進的時候，方玳被攔在了外麵。

謝景翕衝方玳打眼，示意無妨，方玳這才不不願的立住腳，守在外麵候著。

“之所以這會喊大家過來，是因為後半夜便要行喪。”侯爺掃視眾人一眼，“諸位辛苦。”

果然是要提前給曾氏行喪的，說是要跟顧青一起，但總歸白發黑發有別，曾氏要先走一步為上，行喪之事不管白天黑夜，都不會有人計較，謝景翕掃了一眼，大家都異常緘默，安靜的守最後片刻。

侯爺自曾氏去世以來便鮮麵，之前謝景翕幾次過來都未見他的人，這會見他站在靈前，卻有幾分消瘦落寞，倒有幾分悲傷過度的模樣。還有顧恒，幾天下來，比上次見的時候明顯清減了許多，麵容也憔悴的很，原來曾氏在他們心裏有這樣重的分量嗎？還是說他們做戲都做的比人有分量呢。

反正對著無於衷的人是表現不出任何悲傷的，即便現在順應人站在靈前，亦不出毫哀傷的緒來，隻好麻木沉默的站著。

“老大媳婦，站到前麵來吧。”侯爺背對著眾人，低聲提了一句。

謝景翕來的遲，便順勢站在了最後麵，冷不丁被侯爺點名，下意識瞥了眾人一眼，其他人皆無甚反映，對於原本就應該站到前麵的事毫無異議，便隻好從善如流的走過去。

過鄒氏跟前的時候，謝景翕敏的察覺到的眼神在後背如影隨形，不知是不是敏過了頭，總覺這眼神人不舒服。

謝景翕站在顧恒旁邊錯後一步，沒有並排站在一起，侯爺回看了的胳膊一眼，什麽也沒說，顧恒則是連餘都沒給，整個氛圍古怪到了極點。

腦袋越發低了下去，作為名義上的侯府長媳，站在這裏就是做樣子給人瞧的，沒什麽好在意的，顧恒也好侯爺也罷，皆不能影響。

“大嫂可方便與我到後堂來一下。”約半個時辰後，顧恒忽然開口，他依舊保持著背對的站姿，聲音幾不可聞。

謝景翕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聽，一時沒反應過來，顧恒拿餘掃了一眼，“怎麽，大嫂怕我？”

眉頭一皺，下意識看了眼侯爺，但侯爺好似沒聽見一般，丁點表示也無，不由歎口氣，心說這什麽事。

顧恒不是原來的顧恒，但謝景翕也還沒到讓他嚇破膽的地步，這麽多年過去了，原來的那點是非恩怨已經變的遙遠，再計較倒顯得矯。

顧恒率先提步走到後堂，謝景翕錯後一步跟了上去。

方玳的視線裏看不到謝景翕，心頭一，下意識就想闖進去，卻被守在外麵的趙家攔住，趙家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無妨的方玳姑娘。”

方玳一頓，趙家說無妨，卻是不好闖，可這算什麽事啊，顧昀命不得離開夫人半步，為什麽要限於什麽勞什子侯府啊，鑒於之前的無數次教訓，夫人隻要離了的視線，這心裏就七上八下的沒著落，這可怎麽辦啊！

謝景翕亦是莫名其妙，離曾氏行喪也沒多大一會了，這時候把請到後堂作甚，而且侯爺居然也沒過問。

“大嫂。”顧恒停下腳步回看，“你胳膊有傷，進來歇一會比較好。”

裏說著關心的話，但是眼神語氣皆毫無溫度，例行公事一樣的態度，不過如此也好，他們之間，原本就應該是這種氛圍。

“如果你喚我進來是為這個，我以為不太需要，我原也沒打算跟喪，所以沒什麽勞累的。”

“噢。”顧恒角吝嗇的了一下，“果然大嫂還是會拒絕我的一切要求呢，如果你不想認同我，就當是父親說的吧。”

謝景翕蹙眉，這個樣子真是糟糕了，現在比任何時候都希顧昀在邊，哪怕隻是站一下也好。

顧恒走到並肩，側首低聲道：“既然大嫂了無誠意，倒也不必站在那裏做樣子，跟喪就不必了，但是家裏的大局還是要照看一下，畢竟你才是正經的侯府長媳不是麽。”

還沒琢磨明白這話的古怪，便聽他又道：“既然大哥想要侯府，總該做點什麽，你說呢，大嫂。”

顧恒離開，謝景翕還愣在原地，他這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這是打算放棄侯府了嗎，還是跟示威呢，他既然看出來顧昀留下來的意圖，算是跟宣戰嗎？

為什麽總覺得哪裏不對。

不過的確是毫無誠意的站在那，正主都說了這樣的話，不好再厚著臉站過去，在後堂便在後堂吧，如果待會行喪的時候侯府無人，大概的確要出去照看一下，這會歇一下也好。

方玳隻見到顧恒一個人出來，心裏越發著急忐忑，幾乎就要不管不顧的衝過去，趙家倒是沒攔，但卻道：“夫人了傷不宜久站，是侯爺應允的，方玳姑娘不必掛心。”

侯爺應允夫人去後堂休息，為什麽不幹脆讓們回去得了，方玳忐忑的心並沒有因為他的解釋釋懷半分，“趙家，我家夫人傷需要休息，不如就請了侯爺示下，允我陪回去歇息片刻，待有什麽事再過來也是一樣的。”

趙家笑笑，“方玳姑娘，不管如何，大都是侯府的長媳，這種場合還是盡心些好，橫豎也沒多一會了，您瞧，外麵的儀仗都已經備好了。”

方玳無言以對，本來就是為了做樣子來的，都到了最後關頭，沒有這時候退了的道理，侯夫人發喪也就這一時半會了吧，方玳忍了忍，再次耐心的等候。

謝景翕亦耐心等著這一時片刻，待外麵起了響，這就起去推門，但是門並沒有推開。

門被上了鎖，謝景翕皺眉，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毫無察覺，明明顧恒出去的時候還沒有上鎖。

外麵很快被驟起的哀唱聲覆蓋，謝景翕推門的聲變的無足輕重，毫引不起波瀾來，沉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方玳一定被他們引開了，顧恒要做什麽，他到底會做什麽！

在方玳眼中，謝景翕已經站在了靈堂前，雖然並沒有看清楚是怎麽出來的，但的確是站在了靈前，而且臉上不太好。

哀唱聲響徹侯府，所有人開始忙起來，即便現在天還沒亮，但還是有不前來悼念的人，夫人要應對好多人，還得住嗎？

不行，得想法子通知大爺，大概除了他，沒人能毫無顧忌的把夫人帶走。

“是方玳姑娘嗎？”一個丫頭跑過來急道，“方玳姑娘，大傷口裂開了，說是平日用的藥留在了房間裏，要請您回去取一下，另外侯爺已經去請小裴太醫了，夫人您不必擔心。”

聽聞謝景翕傷口開裂，方玳毫不猶豫的便跑回去取藥，大概是見到謝景翕站在了人前，方玳方才的忐忑瞬間去了大半，又覺的自己張過了頭，在侯府怕什麽呢，再如何也不至於在家裏有什麽吧？

方玳以要起飛的速度往回跑，跑到一半忽然停下腳步，反應過來一直縈繞心頭的古怪是什麽，為什麽要回來取藥呢，為什麽不親口聽謝景翕確認呢，不對！方才見的那個夫人不太對勁！

方玳再次回頭，朝著靈堂的方向返回，可是再次回去的時候，發現靈堂外圍已經換了一批完全陌生的人在守衛，包括整個侯府，悉的那些丫頭小廝都不見了蹤影，全部換上了冷漠又肅殺的生臉。

壞了，方玳心裏唯一的念頭，出大事了。毫不猶豫的放棄眼前的徒勞掙紮，決定去宮裏找顧昀想辦法。

而與此同時，宮外起了嘩變，不知從哪裏湧上了無數的百姓，以宮的架勢圍困了皇宮，京城數條大街都被莫名的人群占據，而侯府行喪的隊伍所經之，皆是一片縞白。

顧昀自顧不暇，方玳的消息沒能及時遞進去，在失掉顧昀這個主心骨的前提下，方玳了沒頭的蒼蠅，不知道該先往何去。

侯夫人行喪的吉時，似乎了整個京城的悲號，鋪天蓋地的白灑滿了京城，而後憑空冒出了數不清的百姓，或集中在宮外，或流散在街道上，蠱京城的百姓造反，不能被蠱的便就地格殺。

平常張揚跋扈的城防軍們集變沒牙的老虎，不堪一擊繳械投降，屈服於強悍的“流民”之手，不知道他們從哪裏而來，又是什麽份，看上去就如同普通的民眾一般無二，既不能隨意剿殺，又得不到上頭明確的指使，京畿衙門很快無計可施，任由整個京城一鍋粥。

相較於混的京城，宮裏倒是按部就班，但是宮門被百姓圍堵，連一向強悍的衛軍都衝不出去，又不能隨意傷人，委實人頭疼。

“這他娘哪裏冒出來的人！”晉王的心如同活見了鬼，恨不得直接上炮把這些所謂流民給轟走“宮外是什麽形完全不知道，怎麽著，想完全隔絕本王嗎？”

顧昀已經多時一言不發，他沒想到會被他們到這種程度，先是調了京郊大營以及京城的防衛軍，把盛老將軍堵在京城外麵，而後把個幾乎無兵防守的京城控製，然後輕而易舉的將孤立無援的晉王堵在宮中。

任憑晉王手下有多私兵，宮裏又有多衛軍，盛家軍又多麽強悍，隻要把他們隔離開，晉王就是個隻能困守皇宮的甕中鱉。守在宮外的可都是地道的百姓，你晉王再無所顧忌，亦不能毫無顧忌的對百姓手吧，隻要誤殺一個，將來就是能留史冊的誅心之罪，甚至都不用費力攻打，宮外局勢一定，晉王隻能乖乖投降。

還有阿翕，顧昀握住不停抖的手，他們是完全把所有人都算計在，他進宮，侯夫人發喪，一切是事先預定的，那阿翕現在，一定在顧恒手裏。

顧恒，果然還是小看他了。

“我要出宮。”顧昀道。

“出宮？你出得去嗎，再說了你一個人出去有什麽用吶，京城一定已經被他們占領了，兵部跟京城防衛軍都傻的冒泡，不是一腦出城打自己人，就是關鍵時候當頭烏，你出去了不是去送死嗎？”

“宮裏不是有通道嗎，我從那出去。”顧昀站起來正要往外走，忽然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在地。

“哎呦我的祖宗！”晉王眼疾手快的拖住他，“熬了一夜都一臉菜了，怪我，這事怪我，那什麽你聽一句勸啊，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道走不通的，秦王餘孽怎麽可能不知道宮裏的道口，再等等，離跟趙章他們一定能想法子混進來的，大不了本王一炮轟了那些勞什子百姓，你這個時候不能有事，不然我可怎麽跟你媳婦代……來人快去通知王妃過來，看看裴子汐在不在宮裏！”

原本就焦躁的宮裏，被顧昀又暈出了影，晉王不可能放任這模樣的顧昀出去，局勢依舊毫無進展。

而同樣焦灼的宮外，盛老將軍跟京郊大營打的難舍難分，不是不想分，是分不開，京郊大營的人不知是不是吃錯了藥，狗皮膏藥似的纏住盛老將軍，一口也不鬆，趙章跟離從戰局裏暫時退出來，一致認為這樣下去要壞菜。

“趙章啊，我似乎聞到了謀的氣息啊，這不是有病嗎，自己人跟自己人打，這麽纏住盛老將軍肯定不對，京城是不是出事了。”

“一定出事了。”趙章肯定道：“不行，我得回去瞧瞧，先生，你跟老將軍在這裏能守得住吧，不，最好不要再打了，得想辦法結束才行，京城所有的兵力幾乎都集中在了城外，京城無兵可守，這不是什麽好事，我要是秦王餘孽，肯定趁這個時候占領京城隔離晉王。”

“哎呀，你這麽一說，真是這麽個事，京郊大營這些癟三沒想到這麽難纏，這樣，我留在這裏，再加上顧莞姑娘跟老將軍足夠了，你帶著所有人突圍進城，相信我，保證兩天之進京支援。”

除了相信也就隻有相信了，趙章拍拍離的肩膀，達了無言的默契。

京城裏不隻有皇宮外圍滿了人，各部衙門無一例外，各侯府國公府，公主王爺府，一個也沒缺，除了大門閉老老實實在家裏，幾乎什麽也不能做。

街上已經出了不人命，強之下，所有人都唯有閉噤聲，隻除了翰林院那些刀架在脖子上都封不住口的文生儒。

“真是太不像話了！聞所未聞！天理不容！倒行逆施！晉王怎能如此罔顧社稷百姓吶！”，“暴君，暴君行徑！百姓不服從就格殺勿論嗎，太平盛世怎會出了這種聳人聽聞的禍事！”，“說的太對了！我要寫文征討晉王，我要讓後世子孫看到晉王的行徑！”

整個翰林院裏七八舌好不熱鬧，那覺給把刀就能上戰場砍人了，隻可惜就是些隻會耍皮子筆桿子的文弱之輩，上了戰場也是被人砍的份兒。

謝景昱向來不攙和他們的言論，但此時卻有些聽不下去，“各位同僚們，這明顯不是晉王的手筆，京城百姓不會無緣無故的聚集鬧事，除非有人攛掇或是掌控，晉王殺了京城百姓於他沒有半分好，且圍在外麵那些人，本不是什麽百姓，不見一兵一卒來鎮，你們不覺得一切都太不尋常了嗎？”

有的人無言以對，有的人不屑一顧，依舊七八舌的訴控，毫沒有大難降至的危機。

方子清此時站出來，先過來拍拍謝景昱的肩頭，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對大家道：“請各位安靜些，不論如何，咱們翰林院是不會有甚危險的，外麵局勢不明，但也不不能妄加議論，免得惹禍上。”

方學士出麵，大家很給麵子的安靜下來，謝景昱神複雜的看他一眼，心裏的疑久揮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