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安六年，離沈懷信任期滿只剩一個月。

書樓中，喬雅南和沈懷信攜手看著那幅已經畫滿的圖，在這里，他們夫妻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并且果斐然。

可調令至今未下來。

“如果朝中將你平調，讓你再去別的縣做知縣，你甘心嗎？”

沈懷信攬著蹭了蹭的額頭：“若在以前，我會擔心讓你跟著我吃苦，可現在，我只心疼你會替我不平。在你心里，公平公正是很重要的存在，若你覺得誰虧欠了我公平，你不干的。”

喬雅南輕撞他一下，笑了，這枕邊人還行。

“若平調，替你不平都是次要的，我更擔心朝中生了變故，才需要你在知縣的位置上再做三年做出績，讓那些人閉。”喬雅南指著滿滿的圖紙：“不然以你這三年的作為，沒有理由再將你平調。”

沈懷信看著哪哪都填滿了的圖紙，心里覺得充實極了。

三年時間，常信縣的人口增加了近一萬，有新生的小兒，有投靠親友而來，甚至還有不白馬營的人。歸鄉后，有的人要麼早就爹死娘不在，家里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要麼被弄走了上的錢，無可去時想起沈大人曾說過常信縣接納外地人，陸續便回來了些。在這里，只要勤快就不死，有的甚至干脆就做了上門婿，尤其想做桂花里的上門婿。

如今的常信縣，算得上是鄉鄉有鄉學，鄉鄉有作坊，戶戶有收。

“爹信上怎麼說？”

“讓我安心。”

喬雅南笑：“那我們便安心等著。”

“安心等著什麼？”

陌生又帶有幾分悉的聲音讓喬雅南心下一跳，下意識抓住懷信的手看向門口。

逆之下，一行不請自來的人含笑而，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

“微臣沈懷信拜見皇上，拜見皇后。”

喬雅南忙跟著行禮。

皇上了起，在侍搬來的椅子上坐了，重又問：“喬卿還未回答朕，安心等著什麼？”

“回皇上，微臣說的是等調令。”

“哦？那你猜猜，這會是一道什麼調令？”

喬雅南心幾轉，實話實說：“升遷。”

皇上笑了：“這麼有信心？”

“是。”喬雅南起膛：“現今的常信縣讓我有這個自信。”

隨之前來的呂曉春笑了，變化大，以前躲躲閃閃，什麼都不敢應，現在眼神堅定了，態度也果敢了。

皇上起走到惦記許久的那幅畫前，之前見著時還覺得空空，路線也才畫著兩條，現在已經四通八達，哪哪都是滿的。

輕著圖上每一條路，皇上道：“沈卿，喬卿。”

兩人上前行禮應話：“臣在。”

“朕帶了三十個臣子過來，上至公爺，下至五品文。帶他們好好看看你們引以為傲的常信縣，說得再多，不如眼見為實。”

夫妻倆對一眼，齊齊應喏。三十個臣子，朝堂上要空出來一大片了。

“宣紙都泛黃了，也不知好好養護。”皇上不釋手的著這圖：“這算是畫完了？”

沈懷信應是：“微臣定下的計劃已經全部完。”

“行，那這圖朕帶走了，回去就讓人裝裱起來。”皇上看向皇后笑道：“以后就用這圖教導皇兒他們，告訴他們，變化是從常信縣開始的。”

皇后笑著提醒：“是常信縣的桂花里，皇上。”

“皇后說得對，是常信縣的桂花里，大里長的本家所在。”皇上打趣：“大里長如今可威風？”

“回皇上，在這里小里長的威風就夠用了。”喬雅南笑：“大家看到盼頭了，只要給他們帶個頭，他們自己就著急忙慌的往前奔去了。”

是這個理，小老百姓所求不過是活著。

一路舟車勞頓，大家吃了一頓熱飯熱菜后先行歇了一晚。

如此多人，皇上皇后和隨行伺候的人自是住在他們家里，至于其他人，去找聞老爺子借了一個大宅子來用，不敢直接泄皇上行蹤，只朝著天上指了一指，之后要怎麼找到合適的機會去拜見，那就看他自己把握了。

當天晚上，喬雅南連固定的親子時間都拋開了，拉著懷信一起設定路線，先去哪里，再去哪里，讓他們看些什麼，和他們講些什麼辛酸故事，總之絕不能順風順水，但是又要讓他們看到百姓的積極配合。

“看完平鄉后一定要帶他們去以前的爛泥鄉看看。我之前就留了個心眼，讓他們回去照看那邊田地的時候也維護一下他們以前的住，再從平鄉找幾個人去講述前后變化。”

沈懷信把手里的筆拿走，拿帕子試沾著墨跡的手指：“安心，常信縣不怕檢驗。”

喬雅南抱住他的腰：“是我有點怕。準備了三年，如今終于迎來了如此多人檢驗，我怕他們睜眼說瞎話。”

“安心。”沈懷信輕拍著的背。

三年知縣當下來，二十出頭的男人已經越發沉穩可靠，讓聽著的人心里漸漸安穩，靠著就睡了過去。

沈懷信低頭親了親頭頂，抱起放到床上蓋好被褥，將雅南剛剛做的路線圖補充完整，燈亮至半夜才滅。

次日起，兩人便按著這個路線帶他們走遍常信縣。隨著輕風起伏的竹林，竹林中咯咯的，作坊里做出種種玩的手藝人，做紙的作坊。掛果的楊梅樹，已經小有氣候的茶園。漫山遍野的藥材，炮制藥時的藥香遠遠傳開，對面山頭種辣子的都能聞到。

也是來得巧，春天正是萬復蘇的季節，今日山頭上年輕的男正在對歌，起哄的打趣的，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看到沈大人和小里長前來他們也不懼，個個笑臉相迎，可見對兩人的親厚。

“大家去忙，我帶人來看看貨。”

這是常有之事。常信縣這麼多東西要往外賣，一開始全靠沈懷信用沈、范兩家的人脈支撐，好在常信縣的東西確有獨到之，衙門又清廉，沒有那些七八糟的事，后面無需面子開路，生意也慢慢做開了，所以這兩年帶人來看貨的人不，大家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