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囂遠去,姜曜捧著姜玉的面頰,上的瓣,呼吸與呼吸糾纏,袂與袂相,湖水揚起二人的袍。
這瓣間溫的廝磨,一層深過一層,變了強烈的親吻,越發難解難分,纏纏綿綿,分開又再次覆上,仿佛至死方休。
像心靈產生了牽引,讓二人本能想要靠近。
他睫低垂,向的面頰,看到眼中淚水墜。仿佛有千言萬語,說還休。
他捧在臉頰邊的雙手,指腹抹去眼角細淚,滾燙的呼吸勾纏,輕輕喚“貞”,得到的回應。
瓣中拖出長長的一聲“嗯”,濃的聲音帶。
他低下頭,繼續吻。
吻的、吻的鼻梁、的眼睛,最后落到的額頭上。
眼睫上沾著淚珠,隔著水霧與他對,將面頰埋到他頸間,姜曜襟沾,心中萬千涌出,一只手在背后輕輕。
二人立在湖畔中,靜靜相擁,天地寂靜下來。
風煙漸漸散去,湖水溫輕角,這一刻,仿佛地老天荒。
這一支隊伍突然從風沙中出現,當中一男子下馬淌水,與湖泊對面向他跑來的子親吻相擁。
這一幕盡數落了百姓的眼中。
眾人不知來人是何人,在那男子上岸后,竟然有兵圍過去,朝二人畢恭畢敬地行禮。
百姓們頭接耳,片刻后,一兵口中說出“太子”二字,太子來流民營的消息一下傳開,引起一片。
一片接一片的百姓跪地:“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回首,讓眾人免禮。
他聲音清雅,如玉石撞發出的清越,極其好聽,百姓們從沒見過太子容,一時間卻也只敢跪伏噤聲,連頭都不敢抬了。
等太子帶著邊的子上馬,二人的影一同消失在塵埃中,跪地的百姓才巍巍抬頭,又朝太子離去的地方叩了三拜。
人群恢復了喧鬧,議論著方才見到的一幕,太子的容貌、太子的氣度、太子為何會來此地。
至于那奔向他的子是誰?很快貞公主住在流民營中的事,就口口相傳開了。
百姓們想不到住在那特殊帳篷中的就是貞公主,更預料不到太子竟會親自來尋公主……
三日之后,河西張掖郡,郡守府。
午后正好,重重掩映的床幃落地,帷帳上有花影浮。姜玉枕在枕上,雙目輕闔,眼睫微微了,從昏睡中睜開了雙眼。
這一覺,睡得極其深。仿佛自從流落在外后,就沒有一夜睡得這樣安穩。
意識尚且模糊,帷帳中線昏暗。
聽到閣外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男人的子的、年輕的年邁的,夾雜著廊下鐵馬輕搖的清脆響聲,慢慢飄進帷帳中。
一時間困倦又襲來,腦子也遲鈍,不知何方。
自己是在擁的流民營中,還是在昏暗的窯里?
那日在河畔邊見到姜曜的場景,太久遠、太不真實了,仿佛只是幻想出來的一場莊周夢蝶的夢。
姜玉癡愣地著床幃上的明滅的影,聽見外頭滴滴答答的窸窣聲,輕聲問道:“是下雨了嗎?”
半晌,一道男子聲音回道:“是風沙。”
在那道聲音傳來時,姜玉心靈好像被碎了一下,淚珠順著眼角下。
床幃一側一道暗影投下,那人不知在那里立了多久。姜玉微微仰起頭,朝外看過去,與他雙目對視上。
他修長的手進來,將隔絕二人視線的薄薄床幃挑了起來。
大片亮泄進帳,安靜地臥在青的枕頭上,洗凈的長發散著幽蘭香。
姜曜低下頭,看到面龐雪凈,雙目泛紅,那眼中若湖泊起了皺,水粼粼。
緒極其平和,沒有任何波,半晌,藏在被褥中的一雙玉臂,慢慢出朝他張開。
“你能抱我嗎,我很想你。”
姜曜指尖松開帳子,子探進來,帷帳便再次落下,隔絕了外面的線。
閉的空間里,只有影相浮。他傾下來,與子相,手臂摟住的腰肢,將面頰挨在臉頰邊,五指指,與手掌十指扣。
姜玉投他的懷抱,順勢環繞住他的子。
二人靜靜地相擁,作輕輕的,上的溫度隔著兩層料傳遞。
在這一瞬,都慢了下來。
誰也沒有先開口打破這一份沉寂,姜玉鼻尖都是他襟上的氣息,眼眶發熱,這才意識到不是夢,真的與他重逢了。
有好多話想訴與他聽,卻不知從何說起。
那他呢?是不是與一樣的心緒?
姜玉能從那日他向奔來時,眼中流出的綿綿意,他吻住時那角灼熱的溫度,出來他應當也是的。
可他心中對的隔閡消去了嗎?他是否還在意曾騙他逃離皇宮一事?
姜玉不知從何說起,抬起水杏一般的眼眸,與他的目上。
姜玉隨他一同坐起來,將頭靠在他肩膀上,開口聲音沙啞:“在河西時,我染上了時疫……”
姜曜的面龐,仿佛的是什麼易碎的琉璃寶,“我知曉,你表嫂已經將你的經歷都告訴了我。”
在來的路上,姜曜見證了無數慘死路邊的的流民百姓,知曉疫病如何摧殘人。從得知染了疫病,他便滿心的焦急,迫切地想要見。
他著清瘦了許多的面龐,道:“六月的天氣炎熱,你住在窯之中吃了不苦。”
姜玉長發披散如云籠罩在他周,道:“不過是每日食不飽腹,嘗各種的藥,現在回想也沒有那麼疼了。”
有些話難以開口告訴他,比如那時,每夜閉眼之前想的是他,醒來時想的第一個人也是他,清醒時想他,夢里也是想他。
姜玉想到什麼,仰起頭忽問:“如若我那時沒活下來,皇兄會怎麼做?”
姜曜眼中倒映著的面容,道:“沒有發生的事不要想,你先好好歇息,養好子。”
姜玉卻又問了一遍,仿佛是在追尋什麼答案來印證心中的想法:“若我沒能支撐著走到流民營,沒能活下來,皇兄會怎麼辦?你會找到我的尸,將我在河西安葬嗎?”
煙眉輕攏,聲音從檀口中飄出。
姜曜低下頭道:“我會找到你,帶你回長安,回我們的東宮。”
姜玉他輕輕的呼吸,心尖上若有暖流流過。
他的聲音低:“我會娶你,你,與你一輩子都在一起。”
姜玉道:“可我那時已經不在了。”
姜曜眼簾垂下:“這又有什麼關系呢?”話語輕漫,像是毫不在意。
姜玉握住他的袖口,道:“你是太子,日后必定繼承皇位,如若要娶我,文武百也會反對。”
姜曜扇翅般濃的眼睫低俯,笑著看向:“不要為沒發生的事糾結,不管如何,我都會與你在一起。”
他沒有回答的問話,姜玉便知曉了他的態度。夢里的他做的一切,放在現世,他怕是也會這樣做。
他站起走到桌邊,拿來一只妝奩盒子,從中取出一只花簪遞給,姜玉手上簪,那簪頭碧綠的花葉中,清的花瓣中吐著寶,彩照人且奪目。抬起眼向他。
姜曜道:“很早就準備好了這簪子,本想戰事結束后就送給你的,卻沒想到中間出了這樣多的波折。”
他的聲音如春風拂來,姜玉握著簪花,心好像也被他的風吹得輕輕搖晃了一下。
摟抱住姜曜。
在這床幃垂落小小的一方天地里,二人親的相擁,如堅冰的隔閡,也隨著心靈的相慢慢消融。
姜玉一單,沐浴在下,靠著他道:“皇兄,你說帶我回長安去,那我隨你一同回去。”
他和從來不該是對立面,他們應該一同面對問題。
歷經這麼多,長安的一切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那些流言蜚語在生死之間顯得何其的渺小虛妄,也不再在乎。
姜曜看向懷中人,輕他的長發,扶著的肩膀讓臥下,道:“等你養好子,我們便回長安去。”
和的面龐浴在金的中,邊笑容嫻靜。
姜曜輕攏的碎發。
姜玉尚未睡之際,門外有腳步聲進來,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氣氛。
姜曜直起腰來,外面幾道人影走進來,其中一子道:“阿好些了嗎?”
說話者聲音飽含擔憂,正是蘭惜。
姜曜道:“貞醒了。”
姜玉聞言,從床榻上坐起子,披了一件外,開簾幕,喚道:“母親?”
在蘭惜的后還立著幾個人,姜玉的目上移開,一一看向阮瑩、蘭家表哥……
蘭惜上前一步,到床榻邊沿坐下,準備去握姜玉左手,見手正被姜曜握著,轉而掌心覆上姜玉的另一只手,道:“阿,母親已聽說了你的事,你怎麼樣,子可還好些了嗎?”
姜玉點頭道:“已經好多了。”
姜曜在一旁替接話,“軍醫說貞已經無大礙。”
姜玉在窯中的時日,被喂了數不清的藥,疫病總算好轉。
只是姜玉子還是虛空得厲害,姜曜將從流民營中帶回來,便陷了昏迷,如何也喚不醒。
蘭惜握手帕,輕聲嘆息道:“阿,我與你表哥一得知你的消息便來見你。是我的錯,若非你來接我,路上也不可能遭遇如此艱險。”
著千百寵長大的小兒無力靠在皇兄的邊輕聲對自己道:“無事的。”
姜玉攏著被子,靠著姜曜肩膀,問:“母妃在信上說見到了阿爹,人找到了嗎?”
蘭惜面一頓,出一勉強的笑容,“尚未,是我太過心急了,還沒得到確切消息,便急不可耐給你發了信……”
姜玉的親生父親,是在一次出關給胡商引路的途中,在沙漠中再也沒能回來。
而這一次,那一支胡商隊伍中有一胡人回到了中原,據他口中所說,當年他們那支隊伍中人都活了下來。
蘭昭儀一從信上得知這胡人的存在,便去蒼葉城尋他,從胡人口中得知,卻是姜玉的父親,是順順利利活著抵達了西域,卻不知他為何沒回到中原……
蘭惜將話說與姜玉聽,眼中起了幾分潸然的波,帕子平眼角,平復好緒,手上姜玉的臉頰,道:“阿再歇一會吧。”
姜玉聽說完關于父親的事,口漲得酸。
自己尚且如此,蘭惜心中怕是更不好過。
蘭惜出笑意,道:“母親出去幫你看看藥煎好了沒。”
姜玉著離去的影,這時一旁一道悉聲音傳來:“公主。”
姜玉轉過頭,看阮瑩抱著懷中孩子,與蘭澈一同走來。
還沒說上幾句話,蘭澈便與阮瑩跪地朝著姜玉和姜曜跪拜。蘭澈落淚:“多謝公主在路上照應我妻,若非公主,只怕我妻兒與我已經天人兩隔。”
姜玉搖搖頭,趕讓二人起來。
姜曜開口道:“蘭將軍不必行如此大禮,尊夫人于公主也有恩,公主染時疫,是尊夫人不離不棄陪在公主邊。”
姜曜起去扶二人,蘭澈怎麼也不肯起來,是磕了好幾個響頭,“公主染病,也是因為陪伴我的妻而染,我實在無法心安!懇請公主再我幾拜,如此恩,便是我幾輩子結草銜環來報都行!”
姜曜再次去扶二人,“莫讓公主一直看著你二人。蘭家于關外勇敵,等戰事平了,孤便請旨京中,加封蘭將軍的爵位。”
蘭澈虎目中淚花一滯,“臣……”
姜玉出聲打斷:“表哥,表嫂,起來吧,讓我看看你們的孩兒。”
一聽這話,阮瑩抱著懷中襁褓,走到姜玉邊。
姜玉低下頭,兩三個月的小嬰兒正安然睡于母親懷里,臉上著淡淡的,雕玉琢,猶如紅的蓮花一般。
姜玉還記得才出生時皺的模樣,那時滿心擔憂,世之中,這一個小小的嬰孩如何能在紛飛的戰火中熬得下去,卻沒想一路坎坷,也活了下來。
姜玉沒忍住了臉頰,目溫描摹,抬頭道:“瞧著像表哥。”
蘭澈了下鼻子,呵呵笑了聲。
阮瑩臉上揚起笑意,朝著懷中孩子咿咿呀呀,與逗樂。
姜玉著阮瑩,褪去了滿是灰塵的舊衫,穿著水綠繡荷花紋的長,滿頭墜著金釵珠翠。
姜玉只覺一陣恍惚,仿佛與一同流亡逃難是許久之前的事了。看著的笑容,姜玉眉眼也染上笑意,由衷地跟著高興。
阮瑩抱著孩兒,退到一側,一邊哄著,一邊目在姜玉和姜曜上打轉,笑道:“公主也盡快與殿下生一個孩兒才是。你二人樣貌都如此出,生出來的殿下,也當是龍章姿才是。”
姜玉臉上浮起薄紅,尷尬地理了下碎發,余瞥向姜曜,見他神如常都沒說什麼,便隨口敷衍幾句,將這話隨便應付了去。
阮瑩與蘭澈又在屋里待了一會,直到懷中的孩兒午睡醒了哭鬧不止,阮瑩不得不道:“臣婦先走了,等改日公主子好點了,再來與公主說話。”
年輕夫妻手忙腳離去,屋子很快也恢復了清凈。
人走了之后,姜玉背靠在床柱上,有些出神,仿佛是在想事。
腦海中浮現了阮瑩打趣的話。
癡癡地想,皇兄的孩兒會是何模樣。若皇兄登基為帝,總得立后……
大昭需要一位王位的繼承人,他也必定要留后。
如若沒能活下來,姜曜會如何理之后的事?
姜曜輕輕的聲音,打斷了的思緒:“歇息吧,我在這守著你。”
并未再想,子下陷,鉆被中,著床榻邊男子的俊容,嗯了一聲,倦意襲來,昏昏沉沉睡去。
夕漸漸暗轉。
到夜三鼓,姜曜沐浴完,回了屋子。
燈燭熄滅,黑暗如水從四周涌來,姜曜上榻,從后摟著,將臉頰埋在頸間,上的氣息。
舍靜謐無聲,只有蟋蟀過窗紙滲進來的時短時長鳴聲。
于萬籟俱寂中,懷中人忽然毫無征兆地問了一句:“我若去世,朝臣們勸你立后,立儲君,皇兄該怎麼辦?”
姜玉轉過來,雙目澄澈明亮。
姜曜知道在想什麼,失笑道:“不會的。”
他手按上的后背,借著掌心的溫度讓放松下來。
午后有一句話,姜曜沒有說出口。
若他真的來晚了一步,與兩隔,哪怕日后他了那至高無上的帝王,坐擁萬里河山,又有何意思呢?
他不會再娶旁人。
他和之間的羈絆,從一出生起就綁在了一起,那些誼過了十幾載,比緣更深、也比更濃。沒有人能取代,再和他產生如此深的。
他們的名字在青史上永遠會寫在一起。
姜曜道:“我會迎娶你的牌位,在日后的某一天,從宗室中接來一個孩子,讓他稱為母后,養他人,等他懂事了,將這大昭的江山給他。”
然后他便來陪。
在姜玉問出話一瞬間,他自然而然流出了如此念頭。
沒有半分的遲疑。
他心中一片清明,窗外風吹過,樹枝搖晃,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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