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娘娘，啟稟吳將軍，宮外急報，那衛無忌突然帶著他麾下府軍將皇城包圍了，此刻正要往東宮及大明宮里沖進來......”

此時已經戌時末，平日里這大明宮鐘鳴殿里早就是燭火俱熄萬籟俱寂了，如今這殿外卻仍是燈火通明，映著漫天的雨閃著星星點點的寒，宮人們個個垂首肅立在殿外庭院中，不敢有毫妄，而那金吾衛副將上早就被雨水澆了，他卻是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直的跪在殿中，臉上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見不到一。

殿，崔皇后與吳青巖兩個人聽了，俱是面大變，崔澤芳強按著心頭的驚惶，忙將那副將宣進了偏殿。

“衛無忌竟然敢帶著府兵進皇城他難道活膩了嗎”，崔澤芳咬著牙問道。

那副將雙眼都有些木愣了，聽著崔澤芳的問話后，才又急忙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后回答道:

“啟稟娘娘，那衛家的府軍打著是肅清逆反的名號圍了皇城的，說是得了報，那安南王府派了逆軍已經潛了皇城，說是已經通報了兵部，軍急之下，那兵部已經特批了他們出兵之舉”

“什麼安南王府怎麼可能”，

這次，是那吳青巖先一步了出來，他與永嘉坊也算來往的姻親，前兩日去和崔澤厚商議這宮變一事的時候，還看到了那安南王世子正與崔元娘兩個在園子里做投壺之戲呢，看樣子十分的悠閑自得。

還不待他們三人這里反應過來，殿外又是一陣喧鬧，原來是有人發現那守著苑的專職守衛突然被人毒殺了，所用的毒箭等，正是那南疆才特有的東西，那種毒藥傷人后幾乎不見，卻是立即斃命，若不是今日大雨沖刷到守衛的尸首上面，將水帶了出來，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很難發現。

這崔澤芳雖是智謀過人，但畢竟是弱婦人，突然面對這真刀實槍的殺戮，一時也是慌了手腳，而那吳青巖卻已經是馬上恢復了鎮靜，他心中約到這本來十拿九穩的宮變恐怕是要出大變故了，一顆心也是突突突的狂跳不止，但面上卻是毫不顯，只俯向著崔澤芳一禮后，說道：

“啟稟娘娘，看來此事恐怕十有是真的了，那衛家府軍的軍力，可絕非是金吾衛與羽林衛能夠抵抗的，但他們想攻皇城，恐怕還是需要一些時候的，不管他們是真的來抵南疆叛軍的，還是另有所圖，只要咱們來得及將那太子先行絞殺了，不管他們再如何占優，也已經是回天無力了，除非是那衛家想就此自己徹底反叛了，而安南王府那邊的事，恐怕要立即通知永嘉坊崔大人，馬上把那世子爺看管起來，需要時還可作為人質娘娘您這里，也要馬上加派人手護衛，苑那邊過來，離鐘鳴殿可并沒多距離，娘娘，屬下現在急需更多的人手調遣，屬下斗膽進言，還請娘娘將羽林衛的指揮權也一并到屬下手里。”

崔澤芳被這吳青巖一番話說下來，頭腦也總算冷靜了下來，馬上傳令羽林衛將軍，讓他從即刻起，便聽命于這金吾衛將軍吳青巖，吳青巖則馬上傳令下去，將那封宮的人員減了一半，多余的人手全部去增援金吾衛搜宮，勢必搜出廢太子，不準放過任何一，連鐘鳴殿與含涼殿的各偏殿也都要全部搜到。

那吳青巖布置完了這些之后，又突然上前，請娘娘先將周圍人屏退，說自己有要事稟告。

因怕被人質疑此次宮變有外戚反叛的嫌疑，崔皇后他們從開始商議的時候，便定下了此次宮變崔澤厚絕對要置事外的決策，這宮輔佐崔皇后見機行事的職責，便落到了吳青巖的上，此時崔皇后也已經是十分依仗于他了，一聽他這要求，便馬上揮手讓阿直帶著眾人都先下去，不準任何人靠近室，違令者格殺勿論。

吳青巖一看那殿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便馬上原地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一個頭后才沉聲說道：

“啟稟娘娘，如此危急關頭，除了必須先一步誅殺太子外，還有一事恐怕...恐怕也是勢在必行了......娘娘請恕小臣死罪...這圣上那里，恐怕也是不能再留下任何的患了......”

吳青巖只說了一半，這崔澤芳子便是重重的一震，待他說完了，崔澤芳半響沒有回應，只是用手支著頭，疲憊不堪的沖他揮了揮手說道：

“我知道了......此事我自會料理的，你先下去吧，吳將軍，今日我大唐國脈的生死存亡，便到吳將軍你的手里了，還請大將軍全力以赴，今后這逆賊衛無忌的位置，便只有大將軍你才有能力勝任”

等吳青巖退出去之后，因未得到崔皇后的宣召，這宮人們仍是都在殿外侯著，沒一個人敢隨便進來，這偏殿便空的聽不到一點聲音，崔澤芳端坐在金鑾椅上子的筆直，可一雙總是四的杏眼，此刻烏突突的宛若盲眼人一般。

良久之后，崔澤芳才宣了阿直進殿，也沒將到跟前來，只遠遠看著，語氣中不帶任何波的說道：

“阿直，你去吩咐灶上，等下夜宵就別做參湯了，給圣上做點芫荽豆腐湯吧，他喝那個，這一日日進補的，也不知道他子得了不了，還是做些合他口味的東西吧，還有...你現在親自去趟含涼殿，將我放在床前格里的那枚龍纏金鐲子取過來......”

那阿直從崔府陪嫁到現在，一直伺候崔澤芳，對的東西可算是了如指掌，一聽說那龍纏鐲子，形忍不住微微一，也不敢抬頭，連忙躬應了一聲是，便步履匆匆的出了殿，

而半個時辰以后，那安南王世子李守被押了皇城，他抵死不認安南王府有謀逆之心，信誓旦旦說定是有人假冒的，他愿意與任何人當面對質，愿意以一死力證安南王府一脈的清白。

崔澤厚讓人給吳青巖帶的消息也做了同樣的猜測，懷疑這安南王府潛皇城，很可能是那衛家軍自導自演的好戲，他命吳青巖小心護著那李守，宮變之后，很可能還要靠著他來揭穿衛無忌的詭計，到時候難免又是一番龍爭虎斗。

吳青巖左思右想后，干脆找了一個與李守形相似的侍衛綁在了護國天王寺的閣樓上，那里幾乎是大明宮最高之，又離著龍元首很近，若是真有南疆的人潛了大明宮，必然能看的清清楚楚，而真正的李守卻被直接押到了鐘鳴殿小心看管了起來。

到了亥時中，沖刷了整個長安城快一日的傾盆大雨，驟然一下子停了，清冷的圓月孤零零的掛在黑沉沉的夜空中，喧雜囂了幾個時辰的皇城，突然間短暫的寂靜如死地。

蜷在東宮宜春宮殿轉角屋檐下值夜的小監，此時也忍不住抬頭去看那天空正中慘白的月，而就在此時，殿門口突然又響起兵刃相的異和重急促的人聲，那小監嚇的腳下一，一下便趴伏在了地上，兩間一熱，因為不敢窩而一直忍著的這泡尿，便熱乎乎的直接撒在了子里。

怎麼又來了啊，這小監也不顧上的臭，恨不得把頭直接埋進自己里去，自己一屋住的小兄弟，早些的時候不過因為一時害怕而躲在了床下，就被這些人一方戟給捅死了，鮮流了一地，到現在還沒清洗掉呢，這宜春宮明明是姓崔的住著，怎麼也要這樣一番兩番的來回搜查啊。

“啟稟崔良娣，那廢太子一黨如今散布在東宮各，為保各位貴主安全，臣下等要冒昧驚擾良娣了”，這金吾衛的小頭目里說的客氣，腳下卻是一步也不停留的直往里面闖了進去。

其實，因為這宜春宮住著的是崔良娣，他已經是最客氣的了，剛才到那宜秋宮的時候，他們直直便闖了華良媛的寢殿，宮人們才剛剛來的及給良媛寢外面披了件披風，連那貴主白的小腳也被他們看了個清清楚楚。

也難怪這些金吾衛如此蠻，從殺進東宮那一刻開始，他們已經片刻不停的廝殺搜查了快三個時辰了，大雨將人從里到外都澆了個，雖然現在還是夏末天氣，但這黏噠噠的服在上，又背負著笨重的鎖子甲，更被上頭迫的連停下來喝口水的空都沒有，人人早已經都是滿腔的煩躁了，還不趁機把火發泄到了這些平日里見都見不到一眼的驕上，更何況如今這些貴主，也馬上要了無的浮萍了，說不定也就是個陪葬的命。

等金吾衛帶著兵進了宜春宮寢殿時，崔良娣已經穿好了外被人攙扶到了榻上，斜靠在迎枕上，一手護著自己隆起的小腹，面如常，垂著眼仿佛在假寐一般。

金吾衛將整個寢宮里里外外翻了

個遍，連床頭放著崔良娣小的箱籠也被打開檢視了一番，不過沒有任何人表現出任何一點的不滿，都只垂頭而立，任由他們作為。

等到這些人又呼嘯而去，崔良娣才又被人扶著躺回了紅木大床上，干脆和而臥，讓老嬤嬤也別熄燈火了，就這麼靠坐等天亮算了，那老嬤嬤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多余的言語，連勸崔良娣保重子的話，也都不再說了。

崔良娣斜靠在床上，眼睛卻不由自主的一次次劃過屏風后面那出了一個角的雕花大座鐘，自己究竟選擇的是對是錯，此時也不再重要了，一切，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李濟民從來沒這麼累過，上監服的料糙，一點也不氣，如今他在地道中彎著腰行進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覺得口悶的簡直要不過氣來。

“殿下，咱們坐在這岔道口上歇歇吧，再走下去，其實也沒甚麼區別......”,車芷蘭就在李濟民后，將他的形看的清清楚楚，此刻便出言住了他。

李濟民聞言便停了下來，他拄著腰回頭看著車芷蘭，累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起來，車芷蘭上來替他解了外面的褂子鋪在了地上，兩人便并肩坐在了地上。

此，正是那東宮地道的一個三岔路口，正如車芷蘭所說的，既然選擇進了地道，其實躲在哪里并沒有區別，地道的幾個出口都已經被看守住了，他們現在便像是那被堵在竹筒里的老鼠一般，只等外面的人何時又想到重新搜索這地道的時候，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見李濟民一頭一臉的汗水，車芷蘭便拿出懷中的帕替他拭起來，又被李濟民接了反過來給臉，兩人此時都已然無話可說，便干脆相依著靠在了一起，半響之后，那李濟民突然輕聲說道：

“也不知道崔良娣肚子里，是個閨呢，還是個小子”

車芷蘭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殿下一定盼著是個小皇子吧”

李濟民輕笑了一聲說道：“這麼多年盼下來，自然是想要個小子的，不過若是隨我自己心里高興，我倒是極想要一個閨的......”。

李濟民略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芷蘭，我告訴你一個，若是我猜的沒錯，這事恐怕就我一個人知道，連父皇，也是不一定聽說過的，你應該聽說過我的母后，是那鄭太后的親侄，子孱弱，在我三歲那年便病逝了，在生前，我每日都會被抱到邊玩一個時辰，我記得很清楚，在過世前一兩個月的時候，神突然一下子好了起來，對我尤其疼，每日總是要抱著我一個人絮絮叨叨說上不閑話，有一日，突然悄悄告訴我，說肚子里有了個小妹妹，我那時候不過黃口小兒，哪里懂的什麼，只覺得好奇，母后卻說這事兒不告訴所別人，只有我們兩個知道，等小妹妹長大快要生出來了，再給父皇一個驚喜......”

車芷蘭開始聽的詫異，聽到這里的時候心里已經有些明白了，不由探手在李濟民背上拍了拍。

李濟民也了攬在車芷蘭腰間的手臂，繼續輕聲說道：“自那日之后，母后每日里都要和我說小妹妹的事，什麼要給穿一紅襦，要給打一頭胡人的小辮子，還要給吃桂花糕，我那時雖會說的話還不多，卻將這些話都牢牢的記在了心里，我要有個穿紅子的小妹妹了，小妹妹很氣，我要護著，不讓哭鼻子，可之后，我并沒有等到母后的肚子大起來，突然，便過世了......”

李濟民此時回過來，低頭看著車芷蘭說道：“芷蘭，其實我至今也不知道我母后當日是病糊涂了胡說的，還是真的懷了孕，可是我，卻總忍不住將這個當做真的，有時候看著穿紅服的小娃一搖一擺的走著，都會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芷蘭，自從父皇娶了崔氏后，我心里曾經經常怨懟我的母后，和崔氏相比，是那麼無能，那麼弱，連鄭太后的人當著的面將我手上的吃食奪走，也只會默默垂淚，養在崔氏膝下十來年，我總覺得已經將我母后悉數都忘了，可唯有這件事，卻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芷蘭，崔氏說過我脾其實很像我母后，呵呵，現在想來也是，我也的確也是無能之極，連累的你也落今日的境地，難怪你......”

車芷蘭一聽這話，心里不由一，仰頭凝著李濟民，了想說什麼，卻千頭萬緒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等好不容易開口了一句“殿下”，這地道遠，卻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回響。

兩人俱是一驚，對視一眼后便急忙站起來，車芷蘭剛一站起，便彎腰將地上那件監的外褂扯在了手里，而后便直接披在了自己上，扭看著李濟民道：

“殿下，咱們此刻不如分頭行走，我往那皇城外的通道去，你干脆冒險再回崔良娣那里吧......”

車芷蘭說著話便想探手去摘李濟民頭上的紗帽，李濟民劈手就將擋了回去，又一把將車芷蘭扯到了自己前，的裹挾住了，俯首看著，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

“太子妃車氏，你便是一直如此看我的，對嗎，一遇到什麼危機，我便會把你推出去不顧，甚至要你替我去送死，我知道，我當初娶你是利用了你的份，是拿了你來拉攏軍中的關系，若是你有的選擇，你是定不會想嫁于我的，對嗎你勉強的做著這個太子妃，做的一不茍，盡職盡責，可是心，卻是一直這麼的看不起我，嫌我無能無用，無法護的你周全，你甚至連一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便將我拒之千里，不愿意對我用一點點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