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到完全忘記嗎◎
五月,城市有場秀展。
是奢侈品牌的,一般能應邀參加的都是些平常走大牌秀場的超模,上次Eric算是努力在他們上層人群里湊了好眼緣,別人品牌商提了兩個名額,Eric叢京去了。
其實本來不該到叢京上的,一個新人,大學剛畢業,除了那張皮相,各方面都沒太多經驗。
可偏偏,當時跟那個湯旭搭了兩句話,人家對有了點印象,就點名要去。其實他私下也要了叢京的微信,加了好友后給發過消息,叢京回得很淡,對方也就沒怎麼主找過。
這樣的位去一場是大幾萬,除去和公司的分,最低都可以到手起碼兩萬。
叢京確實很需要錢,但知道自己需要去的時候還是驚訝的,因為以的資歷還夠不上這種場合。其次,去秀場是一部分,這種展一般伴隨了很多知名商圈大佬,高端人士一多,大家都想為了擴充自己商業版圖去際,所以參展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那些人的商業流。
甚至說個直白的,對有些人來說,能認識一兩個富二代那才是主要目的。
叢京沒有這個想法,但還是意外。
斟酌了很久表示:“我怕自己出什麼錯,Eric,還是算了。”
Eric當時在打電話,聽說這句時抬手示意等等,叢京站那兒等了會兒,他掛了電話才抬頭:“你是說,你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是嗎?”
叢京嗯了聲。
Eric思索,其實這點他有想過,他們公司不止他們一個組,人家其他組也在努力拼業績拼價值,公司資源本來就明爭暗斗得厲害,他底下的人他都是努力護著的。但叢京是新人,本資源太好也會讓人家有非議,可是。
他說:“雖然拿品牌商的紅利是一部分,但主要是之前湯先生點名邀請了的,這個我沒辦法。你要是不去,萬一人家不高興呢,你知道吧,他們家是做廣告的,我和他關系也比較好,這兩年我手里很多合作都是他出面給我帶的。所以,不好說。”
這麼說叢京才算是懂了。上司給的面子,要是不接,回頭在領導這兒也難做。
只能應了:“好吧。”
那天是小雨,城市陷一片霧蒙蒙,外面小雨淅淅瀝瀝。
天停車場僅一個上午就快停滿了車,各種豪車云集,二樓的公共化妝更間,里邊各種化妝師和要參展的超模都在一起,大家換服趕妝,氛圍湊又急切。
別人只看到秀場表面的鮮亮麗,并不知道一堵墻之后,更間的時刻都是哄哄的,大家忙一團,就怕流程有哪里錯了。
一場秀下來,每個人到了自己的環節結束回到更間才能真正松下一口氣,之后大家又去接了攝影師的服裝攝影,前前后后忙活了快四小時,早七點到十一點。
快中午了叢京才有一點空閑時間吃點糧餅干補充力,接著拿手機出來口氣。
屏幕亮了,景鑠給發了條消息。
[川野:中午了,吃飯了嗎。]
[叢京:還沒,剛吃了點餅干。]
[川野:哦,我也是,剛買了份便當。]
他發了個圖片,左手拎著一份便當的,地上是漉漉的草地,估計是剛忙完準備回去。
叢京看著圖片彎了彎,回:[真愜意。]
[川野:愜意什麼。你什麼時候結束?我看看有沒有空接你。]
叢京想說算了,他最近在忙自己的事業每天到很晚,別說接,叢京覺自己要收工早點是不是都能去看看他。
結果剛準備回消息,有人過來:“叢京在嗎,前場有人你去。”
聞訊,叢京了手,連忙放下手機就過去了。
在這的事很多,不僅僅是換好服隨便走兩圈就行了,你還得見見服裝設計師、配合攝影師的工作、再就是,關系都需要打理好了,才算完好工作。
休息區的公共沙發上,圍坐了幾個穿著西裝極有格調的人,旁是穿著禮服舉止優雅的人,一行人在聊天,相談甚歡,表現大方。
叢京穿的是黑旗袍,長發盤起,段恍若無骨,化妝師要求的濃妝,那張臉添了不明。
一過去就聽見聲音,有人說:“沈先生。”
叢京一眼看到其中悉的影,以及他旁的那些人,有些事瞬間心知肚明。
但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走了過去。
本來站在那兒的應該是策劃總監,跟Eric認識,叢京來的時候就打了招呼,這會兒看了,招手:“叢京。”
其實叢京有點尷尬,但對方拍了拍的肩,小聲說:“你就在這兒,基本都是高層,一會兒要是有需要端茶倒水的,記得有點眼力見。”
叢京嗯了聲。
道理是想混個眼,在有錢人面前混好面了,日后什麼人際關系也都好走。雖然,他們并不知道叢京其實不太需要這番好意。
叢京只能過去,拿起邊上的茶壺就慢吞吞的沏茶,裝作自己有事做的樣子,也不至于那麼尷尬。
聽見后面的說話聲。
“覺知聿這兩年做事業沒有前幾年那麼猛進了,搞投資,都好像沒有原來那麼大手筆。”
沈知聿坐在沙發邊上,眼眸側睨,聲線很淡:“是啊,前年的一些賬都沒收回來,搞得我有一陣現金流都有些難走,還是去年好點。投資是不敢那麼大風險了,總得求穩。”
“真是說笑了,你還會缺現金在手里,咱們這兒,你最有錢。”
沈知聿笑笑。
對方又說:“今天帶的這位好像和上次不太一樣啊,知聿,咱也二十七了,不考慮婚事什麼的?”
沈知聿輕磕手指,掩蓋思緒:“沒什麼心思。”
“那總這樣,你家老爺子準催死你。”
“嗯,提也不是一次了,隨便吧。”
叢京往回了眼。
沈知聿旁坐著一個齊肩長發的人,和上次確實不是一個,上次的應該是合作伙伴,但這次的就不知道。
來這種場合,大家都會帶人,或朋友,或,可能只是湊巧一起的朋友,也可能是枕邊人,后者概率大。
叢京在清第二道杯子,心里覺,應該是他新朋友吧,很漂亮。
雖然這種事也正常,沈知聿單時候很招桃花向來知道,以前的時候就知道了。
畢竟,又不是沒見過。
南方五月的天是悶熱,場有空調冷氣調節溫度,叢京站在窗邊剛好是冷氣口下,穿得,站久了很冷。
胳膊上微微冒出一點皮疙瘩,沒忍住用手了自己胳膊。
那個生看見了,出聲問:“你站那兒,是不是很冷啊?”
的突然出聲,大家的目都向叢京投了過來。
手里還著茶壺的柄,有點沒反應過來。
對方適時起了,拿過后擱置的外套,禮貌地要遞給:“覺是有點冷,這個給你。”
叢京連忙搖頭:“不用了,謝謝。”
對方彎笑:“剛剛就看見Tina你,以為是你過來和我們說話,沒想到是個向的姑娘,你是剛剛秀場的模特嗎?”
Tina,應該是上司認識的那個活策劃總監。
叢京嗯了聲:“是的。”
有了個開頭,本來在說話的其他人好奇心也上來了,說:“好像不常見到你,原來去的其他秀場,從沒見過你。”
叢京著手,回應說:“我是新人,剛參加工作也才幾個月。”
的回答人意外,不是因為是不是新人,而是,回答的態度也未免有點太實誠。
這要是別的生,多會包裝下自己,畢竟工作上大家只歡迎經驗富的。
“幾個月,就來到這里了嗎。”
“嗯。”
大家思索,看來應該來頭不小。
別人又笑:“那你是哪里人呢。”
叢京說:“本地人。”
“是嗎。”
“但,應該也不算。”
“為什麼不算?”
“城市規劃要祖籍在這有房才算本地人,我沒有,所以,應該也不算地道的本地人。”
叢京的每個回答都很認真。
別人著實是沒想到。
還是頭一次見態度這麼率的小姑娘,問什麼就說什麼,就很踏實。
對方又調侃著問:“那你住哪呢,不是本地人在這兒工作,很辛苦吧。”
“也還好,就是租房住,也沒有什麼很好的條件。”
“租房?”別人覺得有點意思:“什麼樣的房子啊。”
叢京說:“合租的那種,普通房子。”
“這兩年房價漲得快的,那你租房一般多錢呢。”
“嗯,一般一到兩千吧,我沒有住很好的,一個單間一千多就可以了。”說著,又停頓:“差不多應該是這樣吧。”
大家在笑,各自對,神各異。
這里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住的大平層大別墅,哪見識過說的什麼單間一千多的生活,一般人到這種問題在外也不會說得這麼直接,多會掩飾,譬如玩梗一樣地回應,就很直白,問什麼回什麼,沒有花樣。
他們一時也不知道該憐憫呢,還是欣賞的單純。
那人最后就說:“你可的。”
叢京回了一句謝謝,話題也就結束了,這群人和的聊天,就仿佛路過街邊逗了一只貓,只是覺得對方純白可。過了那個勁,也就扭頭走了。
沈知聿全程只聽著,良久都沒有出聲過。
直到他們說完,叢京繼續去做自己的事,他的視線才落到上,看著從來沒什麼表卻無聲倔強的臉。
他當然知道叢京說這番話的意思。
不想求關注,也不希別人關注,所以寧可把自己表現得無趣點。
其實,哪怕稍微向他低低頭,稍微服個,撒撒,他都不會這樣的。
生活得不好,以為他不知道?這兩年過的是什麼生活以為他沒有關注過?他難道沒有幫助的能力?
他如果想,讓立馬站上枝頭都是手指的事。
可是,他也恨。恨這幅樣子,恨即使委屈到什麼程度了也咬死牙關不肯向他低頭的樣子。
他起,說:“沒什麼意思,走了。”
叢京低著頭,沒吭聲。
今天收工早,四點就下班回去了。
叢京回去是坐的公,找了后排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機聽歌車程。
打開手機,宋善思又給發了消息,這孩子上了大學以后就像韁的野馬,每天到瘋玩,還喜歡給叢京分日常。
今天又是說看到哪個帥哥吃了什麼好吃的,叢京角無聲彎起,習慣把記錄往上翻。
上面,翻到宋善思幾個月前給發的消息,說哥又被催婚的事。
叢京抿了起來。
其實知道,沈爺爺老早就在催沈知聿的婚事,讓他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算了,沈知聿這人要求高,也不愿意被婚姻束縛,這事才遲遲拖著。
到現在他都二十七了,估計沈家是要催得。
想到了今天那個生。
如果,對方是嫂子,是沈知聿朋友的話,也祝福,沒關系的。
回去之前,叢京順道去了趟景鑠那兒,他離職了,把東西從之前的辦公間搬出來,自己出來單干。
他最近的生活也沒那麼好,本來是上班,就做音樂后期調試之類的,后來他不想拿死工資,天生的離經叛道想拼,也就一咬牙離了職拿所有錢出來單辦。
剛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和叢京說,叢京也支持他,他缺錢,叢京也借了他一些。他不要,是非給的。
景鑠是想自己做歌,自己找公司合作發行,他原來就有一些小,在平臺上好幾萬的,當時自己發的歌也分賺了一點錢,他才有那個底氣和想法敢離公司出來。
但也只是一點,杯水車薪,和自己單做起來需要的開銷比起來太。
他自己租了個小地方用來做原創,里邊有一些設備,地方面積也大,適合他創作。只是,這幾天因為租金和人有點矛盾,鬧得不是很愉快。
叢京拎著買的水果剛過去的時候,正巧到他在走廊里和房東為了那違約多出的五百租金爭論。
腳步一頓,默默拎了手里袋子轉過了。
景鑠看到,抬手薅了下頭發,跟人說:“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嗎。”
別人走后,叢京才慢慢走過去,看著他沒睡好熬紅的眼,說:“怎麼又跟人鬧了。”
景鑠別過眼,說:“本來說好的租金三千,合同都簽了要往上漲,我真的看不慣這種言而無信的。”
叢京當然知道他心里郁結。
可能不止租金,也有一開始到的一系列坎坷。
其實,自己單干就是要面對很多困境的,賭那孤注一擲的功,要面對起步問題,實位置,本開銷。做原創都要投,更何況他們音樂這一行,熬個一兩年都正常。
進去,把東西放下,看到桌上散的紙筆和啤酒罐,過去整理收拾。
“這個地段房子難找,房東想漲價也正常。合適的實在難找了,再搬也辛苦,實在不行妥協也不是不行,平時生活得好才最重要。”
聽著平和的聲音,景鑠才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
他看到在收拾,走過去幫著整理,說:“不用你幫我這些,我說了,我自己可以的。”
叢京只能站起來,看著他。
“實在不行,我晚上也可以去酒吧駐唱,基礎收肯定是不用擔心的,沒事的,不用為我心。”
“嗯,也行。”
其實景鑠不想看到自己生活里頹廢的一面,停頓,又說:“你剛收工回來嗎,今天去秀場覺怎麼樣?”
叢京說:“好的。”
“那就好,起碼你過得比我好,我就放心了。”他又說:“先別管我屋里這些,你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叢京看著他去拿鑰匙,猶豫了會,說:“其實,如果你缺錢的話可以隨時和我說,我也沒什麼急需要用的。”
景鑠作一頓,搖頭:“不用,我不要你的。”
他知道叢京也很難,別看現在收高,每天下班回去樣子也疲憊的,大家大學生出來,誰不難。
他說:“沒事,都會好的,看,你現在工作這麼穩定,我的歌也可以開始賺錢,大家都會有出頭之日的。”
叢京垂眼,說:“嗯。”
拋開一切,他們也不過是對未來懷揣著夢想的普通人罷了。
想出人頭地,要忍漫長的寂寞和焦慮,著本不知好壞的未來。
晚飯去外邊的店鋪解決了,吃飯的時候叢京心里一直有點郁結。
回去的路上也不知道可以怎麼說,直到景鑠送回去,著小區里孤零零的路燈,黑沉的天,突然有了想法。
說:“我到沈知聿了。”
景鑠微愣:“今天嗎。”
“也不只是今天,這段時間,有幾次到了。”
景鑠的神有些微不可覺的恍惚,說:“他來找你了嗎。”
叢京搖頭:“巧合吧。就是工作原因到了,你也知道,平時我們往外要接的大多都會是奢侈客戶人群,再參加什麼秀場,確實有幾率見的。”
景鑠嗯了聲。
兩個人走到樓下,叢京腳步停住,忽然說:“其實,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
“很多,怕未來有變,怕計劃和原定的不一樣,又怕,怕那種什麼事都不是抓在自己掌心的虛無。”
低著眸,說:“雖然他有朋友了,可能,也很好,可能他也沒有像原來那樣在乎我,一切只是我的錯覺。我也不用想那麼多的,只是……”
只是,真的做不到完全忘記,做不到在他面前那麼灑,完全……不被他影響。
叢京還出著神,卻突然被他拉到了懷里。
怔忪,下意識想推開,可他收了手,只能站在那兒。
著陌生的,不悉的懷抱。
“叢京,雖然我知道這件事我沒有什麼資格安你,但,就當做是朋友之間的安。”
他輕聲說:“不要想那麼多,都過去了,早就過去了。”
叢京出著神,慢慢才讓自己放松下來,然后嗯了聲。
他們站了一會兒才分開,之后,叢京和他告別,看著他離開才上去。
和他說過以后心才平緩多了。
叢京踩著樓梯,慢慢上樓。們那層的樓道很暗,聲控燈這幾天壞了,業還沒來修,叢京也沒管過。
懷著心事,去包里拿鑰匙,接著像往常一樣準備去開門,抬頭,腳步卻兀的停在了那兒。
屋門前,墻邊。
形頎長的男人站在那兒,指間燃著快滅的火。
并不明亮的線下,那張臉像鍍了一層和的,映襯著,鏡片下的漂亮眼眸。
看到,沈知聿抬手摘下了眼鏡,輕聲喊:“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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