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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卿卿》 第八十章

好嗎?

“你用了多藥?”薑宛卿問。

“不重要。”

風昭然抱著, 覺到滿滿地就在自己懷裏,呼吸間全是的氣息,他覺得很滿足, 的虛弱這才徹底湧上來,他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說, 就想這樣一直抱著

但薑宛卿沒有放過他, 在他懷裏抬著頭,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眸子在月下閃閃發亮。

“多?”

風昭然沒辦法:“十倍。”

薑宛卿知道的,風昭然外表雖然清逸若仙, 但骨子裏非常狠。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但還是沒想到他能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他以前服用的那些藥, 無異於慢毒藥,可以給緩慢的氣虛與虛,現在久不服藥,突然間用了這麼大的劑量,當場吐並非演戲, 是他的真的快要承不住了。

薑宛卿覺得頭有些哽咽,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升起怒火, 火舌燎著嚨, 非常難

“難道就不能用別的法子?你不是給慕兒還會準備包嗎?你自己就不知道弄個假的?”

“沈姑娘的傷沒有人多人會在意, 但孤是生是死,他們每個人都很關心,那些都是場老狐貍, 不出點就想騙過他們, 哪有那麼容易?”

風昭然輕輕的發, 是從**過來的,發髻全打散了,一頭青順如緞,不,最好的緞都沒有這樣冰涼潤,手指像是劃在清水裏,還是荒園的井水,清澈見底。

每個清晨,他和所有山間的家夫一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

梳洗、灑掃、洗菜、淘米、煮粥……一切都是從一桶水開始。

“卿卿,孤想那座荒園了。”

風昭然抱著,輕聲道。

薑宛卿抬起頭看著他,不知道在姚城這種危機四伏的環境裏,他怎麼還有心思去想念那片荒郊野外。

何況那裏有什麼好想念的……

好吧,那裏確實很簡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與世無爭,時間和生命好像都沒有盡頭一樣的悠揚漫長。

“不過沒關係,”風昭然的聲音輕得像是自語,“最重要的東西在這裏,孤帶出來了……真好……”

“……”

風昭然說話向來簡短明晰,像這種詞不達意的時候幾乎來從來沒有過。

薑宛卿終於覺到不對,抬手他的額頭。

滾燙。

強大的藥效毀壞了

薑宛卿有時候忍不住想,他這個人,難道是把自己也當了棋子嗎?為達目的,什麼都可以利用,包括他自己。

薑宛卿舉目四顧,在幾案上看到了一碗湯藥。

想端過來。

“別。”風昭然的聲音依舊很平穩,“這是他們開出來的藥,不能喝。”

“他們竟然下毒?”薑宛卿原以為楊遵義隻會讓大夫開一些無關痛的滋補藥,沒想到會做到這一步。

“也不算毒,隻不過是讓孤更虛弱一些,以免孤太早緩過來吧。”

昭然道,“放心,孤無事,孤已經服過藥了,發燒在所難免,過兩天就好了。你別,就這樣,別好嗎?”

他是詢問的語氣,但聲音不容質疑。

薑宛卿心說這人永遠都在下命令。

沒有,臉頰著風昭然的口,皮到真實的熱意,並非因為某些遐思而生。

還聽到他的心跳,撲通,撲通,不知是不是因為發燒,跳得很快。

不知道他服下那些藥時是什麼心,大概沒有一猶豫。

在上一世一直覺得他是個天上謫仙,他所做一切皆是理所應當,心懷天下。

重生以後覺得自己發現了他的真麵目,他深沉虛偽,心狠手辣。

此時此刻才真正看明白這個人——他是醉心於權勢的信徒,為了最高的那個位置,他可以祭獻上一切,包括他本人。

“你別,就這樣陪陪孤,你不能待太久,你得回去……不過沒關係,以後會好的,等以後,孤可以一直抱著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等以後……”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囈語,不知道是在安,還是安自己。

眼睛也漸漸閉上。

人的很難承中那樣大量的藥,他一直在強撐著,因為他知道一定會來找他。

薑宛卿沒有說話。

想到了上一世在桐城荒園的時候,他那時上還帶著傷,在寒冷的冬天高燒不退,抱著他用暖著他,他一直斷斷續續地夢囈。

“別走……別丟下孤……”

“冷……”

“不是孤……”

夢囈很混,他像是跌進了錯的記憶深淵,爬不出來。

一個被抓來當太子的皇子,據說他剛到坤良宮的時候,宮裏不人背地裏他“假太子”,連最低價的打雜侍都可以隨便欺負他。

作為一名庶在薑家的長也算不上多麼自由自在,但和他比起來,已經是十分安穩。

那時在心中滿懷憐惜,地抱著他,溫地安他,一遍又一遍告訴他:“我在這裏,殿下,我永遠都在,永遠不會丟下你。”

像一個小母親。

此刻那種泛濫的母不管不顧地在重生了,薑宛卿明知道他踏出的每一步路都是經過他自己籌謀得來的,但還是無可阻擋地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被選為太子,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如果他可以跟在越妃邊長大,天天跟著越婦喂宮裏的貓,長大了做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子,遠離奪位之爭,到年紀了就去一個微薄的邊緣封地,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帶上母妃同行。

不過,那樣安靜的人生,也未必是他想要的吧?

“喵。”

小貍從門裏溜進來,躥上床畔。

風昭然已經合上了眼睛,睡著了。

薑宛卿慢慢地起,風昭然,似乎要醒來。

薑宛猶豫把小貍放在他的口。

風昭然在夢裏皺了皺眉頭,但高燒阻止了他神誌上的反抗,他被迫接了這個替代品。

他在夢裏同樣經曆著一場高燒,神誌模糊,意識不清。

有人抱著他,一直喂他喝水,溫地聲音響在耳邊,像清涼甘,能滋潤一切被業火燒灼的人。

“我在這裏……”

“我永遠在這裏……”

“永遠不會丟下你……”

他知道這是的聲音,他聽到這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響起。

於是他放心地沉睡,無論是還是心裏,每一痛苦都被平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風昭然口悶得很。

往下一瞧,發現口趴著一隻貍花貓。

它也醒了,像是在跟他打招呼,“喵”了一聲,還爪子。

阿貍覺得這一晚過得很不錯,它一直很有上床的機會,更沒有機會盤在主人口上,那裏真的好暖好舒服。

隻是爪子還沒有完,風昭然就把它拎了下去。

果然還是夢比較好。

他昨晚抱著的明明是人。

那麼大一個卿卿,醒來居然換了貓。

風昭然額角,迎來了清晨第一場抑鬱。

*

薑宛卿不知道風昭然打算怎麼挖地道,不過留心看了一下,縣衙附近有一所老宅正在修繕,每日都在工。

地道應該就從那裏開始挖的,薑宛卿猜。

不過沒有去問風昭然,他的謀劃足夠深廣,不需要多過問。

隻希這地道能挖得快一點,早點兒把銀子搞出來。

安居之後的災民試圖找些生計,但已經破損過一次的城池不足以一下子接納這麼多人工,多數人還是找不到出路,隻能在道觀寺廟領救濟。

但他們都知道這救濟不可能管一輩子,哪怕從九天延長到四十九天,也總有結束的時候。

擔負著一家生計的男人們愁眉不展,最終決定讓妻小留在這裏暫時棲息,自己則去別的地方運氣。

都是遭逢大災,別的地方災民正源源不斷過來趕這場法事,這種“運氣”也著實是運氣而已,所以眼下看起來雖是吃住有著,但大人們臉上皆是一片愁雲慘霧。

隻有孩子們依然在為每天的發糖時刻開心,早早就排好了隊等著。

在大災中見多了人世無常,薑宛卿最喜歡的還是把糖放進孩子手心、看著孩子的眼睛閃閃發亮的這一刻。

太守府前院署。

姚城縣令陶潤安跌跌撞撞地跑進了楊遵義的書房。

為朝廷命,這般慌慌張張什麼樣子?”楊遵義正在書案上氣定神閑地練字,不不慢地訓斥。

“大人不好了,銀子、銀子不見了!”

楊遵之驟然變:“你說什麼?!不是讓你把銀子好好藏起來嗎?!”

“下不是請示過大人,把銀子放進糧倉了嗎?銀子全埋在糧食裏,誰也瞧不見。”

陶潤安滿頭都是冷汗,麵無人,“大人還說越是顯眼的地方人們越是不會發現,折銀票朝廷還有可能順藤瓜,直接囤銀子才穩妥,前些日子縣衙遭了賊,下還加派了人手著重看守,日夜值從不離人,可今日下今日進去的時候,卻發現糧倉裏糧食全在,可銀子全沒了!”

楊遵義目如電:“什麼時候遭的賊?你怎麼沒說?!”

“就一個賊影子,也沒丟失什麼東西,這種小事下便沒有來打擾大人……”

“蠢貨!”楊遵義一記耳甩在了陶潤安臉上,“那是人家在投石問路!”

陶潤安捂著臉,不敢做聲。

他在發現銀子不見之後立刻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已經晚了。

姚城上下鐵桶一般,全是自己人,太平太久了,久到讓人忘了提防,完全沒把那個賊人當一回事。

“那可是五十萬兩銀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出去也得費功夫,全城封鎖戒嚴,可疑人等一律捉拿候審,徹查縣衙方圓五裏所有房宅,一旦發現異樣即刻來報,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楊遵義在書房急步踱步,每走一步都發出一個指令,他的師爺和心腹全被召來。

“去查查那位太子這幾天在做什麼,多帶幾個大夫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快病死了,這事是不是他的手腳!”

陶潤安張地咽了口口水,“離縣衙不遠的地方有一民宅,是一位致仕的老翰林所居,近來因為兒子要親,所以正在興修房屋,日夜工……”

這話沒有說完,又挨了一記耳

“早幹什麼去了!”楊遵義怒吼,“這些銀子若是找不回來,你也不必再來見我,自行了斷去吧!”

*

薑宛卿的馬車駛過大街,就看見太守府的府兵和縣衙的衙役衝進街邊一所民宅。

民宅的大門敞開著,尚有挑著磚石的匠人進進出出,正是那位修房子的那一家。

薑宛卿心裏一驚,剛想開口讓宋晉夫停下馬車,一想不對,這不是該看的熱鬧。

的心已經懸起來了,耐著子待馬車到了前一個街口,停下來去路邊的茶樓喝茶。

那戶人家門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想知道他們家是犯了什麼事。

很快消息便傳了過來。

壞消息是,老翰林一家老小都被差五花大綁帶走了。

好消息是,除了人,差沒有帶走別的,顯然他們沒有找到銀子。

那家人戴著木枷,被押著從茶樓下經過,無論男皆是涕淚滿襟,滿口喊冤。

唯有領頭老翰林須發皆白,麵沉靜,不怒不爭。

薑宛卿看著他們一步步向著府走去,好像在走一條不歸路。

從茶樓離開後一直沒有說話。

宋晉夫平時都是跟著薑宛卿在道觀這邊,對風昭然的計劃僅限於那天被調去當了一回飛賊,但見薑宛卿神不對,便問怎麼了。

薑宛卿心裏有點悶悶的,有紛爭就有犧牲,但看著犧牲就在眼前,心還是很沉重。

進道觀的時候,謝氏大約是才得了消息,正失魂落魄地往外趕,薑宛卿喚到第二聲才聽見,然後勉強說家裏出了點事,要回去一趟。

薑宛卿可以肯定了——風昭然功了。

銀子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他的手裏。

宋晉夫也嗅出了不一般的味道:“你要不要回太守府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用,我去了也隻是礙事吧。”

銀子的事必須解決,越快越好。

災民太多了,單靠這場法事的救濟隻能保證勉強的溫飽,且聞訊而來人越來越多,屋子也快不下,若是風昭然修堤無法開始,人全集中在姚城卻無事可做,將會有大麻煩。

而做這些事,風昭然比強得多。

一時間,姚城街道上到可見搜人的差,南北城門也封閉,趕來投奔的災民被擋在外麵。

一時間人心惶惶,又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消息約約地傳出去了一點,說縣衙丟了大筆銀子,但縣衙的人很快辟謠,說縣衙本沒有大筆銀子。

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陶潤安和謝氏強自鎮定,照舊升堂的升堂,做法事的做法事。

謝氏明顯魂不守舍,出了好幾次錯,薑宛卿說太累了,讓去休息。

兩人正說話間,門外響起喧嘩聲。

近來災民越來越多,大多找不到活幹,隻好閑著生悶氣,很容易便會起,每天都有兩三場小架要打。

薑宛卿對這點很頭疼。

但這次走到門外,看見的卻不是爭執,所有災民都圍在門口,隻有驚呼與議論聲。

被他們圍著的是十輛馬車。

每一輛馬車上都押著沉實的木箱,單從車轍的深度便可知份量極重。

站在馬車前的是陶家的管家。

謝氏訝異:“老關,你來這裏做什麼?”

“奉大人之命,為這場法事隨敬。”老關道,“夫人,還不快去請娘娘來點收。”

謝氏:“點收什麼?”

老關打開了馬車上的箱子。

秋日的極為明亮,而箱子裏的東西更明亮。

是銀子。

白花花的銀子。

老關打開了一隻又一隻箱子,每一隻裏麵都是銀耀眼。

若不是每輛馬車房都有全副武裝的差看守,這麼多的銀子出現在這麼多人麵前,隻怕要引起一場災難。

謝氏眼睛裏全是銀,失而複得,尤為珍貴。

“都找回來了?”謝氏著銀子,做夢一般問。

“找回來了。”

薑宛卿也有一種做夢的覺,完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銀子回到了陶潤安手裏,風昭然輸了嗎?

但陶潤安為何又要把銀子捐出來?

他們把銀子藏得那麼嚴實,不就是為了私吞嗎?

這也是謝氏對老關的疑問,老關道:“這是那位大人吩咐,老奴隻是照做。”

“那位大人”,顯然是指太守大人。

陶潤安其實姓楊,是楊遵義的親侄子,楊遵義為未落下任人唯親的把柄,所了楊潤安過繼給了一位陶姓親戚,改姓陶,慢慢升到了縣令。

除了最親近的人,外人都不知道兩人的關係。

陶潤安並沒有什麼才幹,之所以這麼得楊遵義信任,就是因為這層關係,外加他聽話。

隻要是楊遵義的吩咐,不管明不明白,反正先辦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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