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嚐試了幾次仍說不出底下的話,仰首猛飲了一杯酒,喝得有點急,灑了一點出來,濺在襟上。
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酒氣。
薑宛卿明白,這是道別。
和上一世把送去城一樣,這一世他把那地方換了嶺南。
上一世薑宛卿捉不他的想法,這一世坐在他的麵前,看著他的眼眶微紅,覺自己仿佛看見了一個小孩,出去打架前要先把寶貝的東西先藏藏好。
“殿下,如果你不是太子,你會怎樣?”
風昭然愣了愣,然後道:“孤會去荒園,做一個篾匠。”
薑宛卿搖頭低笑了一下。
若你真是個篾匠就好了。
隻可惜不是。
你是太子,將來還會為皇帝。
你手上擁有的東西太多,上背負的東西太重,“喜歡”二字,便顯得微不足道。
但我還是想謝謝你,眼看舉事在即,首先想到還是將我安置好。
“殿下,若是我真嫁了旁人,這輩子跟你沒有夫妻緣分……你會怎麼辦?”
“不可能。”
“我說如果嘛,如果呢?”薑宛卿勾了勾他的手指,“殿下,說嘛。”
那小指頭就跟鉤子似的,直接釣在了風昭然的心上,風昭然的指尖穿過的指,兩隻手手指錯,穩穩地抓在一起。
像是合力握著了一個微微發燙的心髒。
“孤不會讓你嫁給旁人。”
薑宛卿微微睜圓了眼睛:“我都不是你的妻子,我要嫁誰,是家裏的事,你也能管得著?”
風昭然:“我可以讓誰也不敢娶你。”
薑宛卿:“……”
好狠。
“那……萬一我在去嶺南的路上出了事,你後麵找不到我怎麼辦?”
“孤會把嶺南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過來,上窮碧落下黃泉,不找到你絕不罷休。”
風昭然的眼眸深深,這句話像是從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掏出來的,莫名有一種很細很深的惶恐,好像真的曾經這樣消失不見,而他真的這樣找過。
是在夢中嗎?
不記得了。
“隻要孤活著,你就是孤的,孤絕不會把你弄丟。”
“那萬一就是找不到呢?”
這句話讓風昭然像心髒像是被刀尖劃過,有一種非常尖銳的痛楚從心頭擴散,抵達頭顱。
是因為沒有提前服藥的關係嗎?
他的頭有點疼。
找不到……怎麼找也找不到……
風昭然的全副心都在抗拒這種可能,抬手直接把薑宛卿抱到了膝上,抱住。
安穩地靠在他的懷裏,乖乖地也不,滿滿地填實了他的懷抱,也填實了心尖上莫名空起來的那一塊。
很好,就在這裏,在眼前,在懷裏。
他整個人都安穩下來,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慌被安了。
“總之你乖乖在嶺南等孤,知道嗎?”
薑宛卿窩在他的懷裏,他抱得很,看不到薑宛卿的眼神,隻聽薑宛卿乖乖答道:“知道了。”
“明日無論出了什麼事,你都不要管,隻管回姚城,按計劃行事。”
“嗯。”薑宛卿點點頭,從風昭然肩上抬起頭來,看著他,“明天你會有危險嗎?”
“算不上。”風昭然道,“隻不過時局難料,先跟你說一聲。”
他的臉上沒有一有異樣,神也完無瑕,隻有眸子倏然之間了一下。
他在撒謊。
他簡直是個撒謊的天才,心頭絞痛已經能掩飾得這麼好了。
薑宛卿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會有什麼危險,但知道,所有的危險都隻是他授命於天的考驗,最後他會贏。
“好吧,那我這裏也是時局難料,我先跟你說一聲,萬一有什麼事,殿下就去忙自己的大業吧,不用管我,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好好的。”
薑宛卿的語氣裏有一種見的天真,讓的話聽上去半是打趣,半是玩笑。風昭然不覺想起了小時候的模樣,掛著眼淚的小貓臉角上還帶著一圈紅豆湯。
那是他去到坤良宮、被迫進“太子”這個囹圄之後,在人間遇到的第一縷善意,沒有冷眼,沒有笑裏藏刀,沒有輕蔑,沒有惡毒。
就像黑夜裏初升的第一道朝,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暖意。
這暖意至今仍在,驅散了他心中原本的鬱結,他抬手輕輕了薑宛卿的臉頰,笑道:“若是不用管你,孤這一輩子應該會省很多事。”
薑宛卿別臉甩開他的手,把腦袋重新擱在他的肩上。
摟著他的脖頸,聞到他上悉的氣息,將臉埋得更深一些。
他沒有聽明白。
這也是的道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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