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神魔大戰休止,紛了幾千多年的三界終于由一片混沌重歸平靜。
就如海上升起的明日,刺目的芒剎那間穿了云層。金四,驅著祥云乘著仙鶴,整個天地一派祥和。
凡界的凜冬已維持了好幾個月,冬日嚴寒,從湖邊卷起的寒風刮面。
風聲猶如昆侖山脈上樹林間的過隙風,呼呼過耳。
雪已經連綿著下了好幾日,整個山頭,林間都披掛著銀雪,遠遠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
搖歡在凡界的冰原荒地里落腳。
此荒無人煙,氣候又極為惡劣,除了一些皮糙厚的生靈,整片冰原安靜得只余風聲。
不日前,三界忽有傳言:“瑤池仙子的魄乃世間凈,含昆侖山上古靈氣,承天地神脈,食之魄可晉升神位。”
神,承繼神脈,天佑神力。
一己之力便能傾滅魔軍數萬之眾,是絕對的權利象征。
上古神碑上記載。
神族是劈闊三界的創世之神,神明最后的神脈化做昆侖山奠基第一重仙門,神力化做四海八荒,劃分三界后力竭隕落于大地。
而弦一,是神明唯一留下的后裔。
他承神脈,護佑三界。
神魔大戰,更是先士卒,領兵對抗魔界。
他的存在,早已超越了信仰。
所以,他封尋川為戰神,無人異議。
他說尋川尚有一天劫未渡才能正式歸為神位,也無人會去質疑。
他封印昔日并肩作戰的尋川,他說這是天理正道。
他說搖歡的確是瑤池所化的魄,繼承了昆侖山留存的上古神力,這是天道讓神族重歸再臨。
他似毫不知自己能一言定生死,把尋川和悉數推了絕境。
搖歡被迫藏這片冰原荒地里,躲藏三界開始瘋狂抓捕,食魄的仙魔妖族。
這片遠在四海盡頭的冰原,就像是未被開化的地方。
沒人知道這片冰原的存在,可困在此,自然也無法遠離。
像是有人算計好了要把絕境,聽不到外界風聲,收不到任何尋川的訊息,這座銀白的囚籠,就如同量定制的一般,牢牢的把困死在了原。
這里沒有昆侖山浩渺的仙氣,沒有陪說話解悶的回淵,也沒有供玩樂解悶的小銀魚。
可懼怕的不是三界到想要捕獲的人,也不是這無盡的孤獨和安靜,懼怕的是再也尋不到他。
一路遠行,打聽著無名山的方位。
一路躲躲藏藏,幾次陷險境。
尋了不知多久,就像是茫茫大海里尋一繡花針一樣。翻遍了四海,掀起了八荒,仍舊毫無頭緒。
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從凡界到魔界,甚至連有可能的仙界之地也冒險踏過。
曾向往的廣闊天地,一路走,一路看,看盡了三界炎涼。
凡人修仙大多為了飛升仙后能夠長生不老,沒有煩憂。可這種歲月無盡頭的日子,與而言,漫長得就像是一場緩刑的無盡的折磨。
無地尋著一個人,不知尋了到底多久。
有時路過凡界,覺得時,會在茶棚里坐下。
燕京都城外有一老嫗為尋進京趕考的兒子一路尋至燕京城,因毫無頭緒又無錢財留居燕京城,便搭了這個茶棚維持生計,繼續尋聽的獨子。
搖歡第一次歇腳是因為剛剛躲過一個魔界的魔族,了輕傷,又不便調養。便在這茶棚里小憩了片刻,老嫗端上來的,就是煮的桃花茶。
和仍在瑤池無憂無慮時品嘗到尋川給煮的桃花茶一樣的味道,味醇又香甜,細品又能品到茶中苦味,留于舌尖地發干。
許是經歷相似,又許是這桃花茶有故人的味道,流連了幾日,直到不得不繼續上路。
等想到這老嫗再來時,這里的茶棚已換了一個年輕人,雇了一個瘦小的男孩。
搖歡在茶棚前坐下,嗅著那些茶葉的香氣,知道那老嫗是再也回不來了。
最后到底有沒有打聽到兒子的下落也再無法知曉了。
后來的后來,偶爾也會再次路過燕京,每次出城再看,這人世的變化早已如白馬過隙,風聲過耳難再回頭。
想過放棄嗎?
想過的。
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是找不到,怎麼也找不到。
就像是有人知道會去尋找,所以特意掩蓋了他全部的蹤跡。
這麼多年,就如陷了一個怪圈,永遠奔走在這些地方,卻一無所獲。
想回到瑤池,每日過著不知憂愁的日子,閑時可搭扇煮茶,去昆侖山賞賞雪景,再不然下湖捉魚也可。
可這些念頭不過一息而已,便很快被狠狠地丟開。
只要想起那日站在瞭仙臺上送他出征,他轉頭回時的眼神,就覺得心都被他了。
遙遠的地方,總有他的聲音在呼喚著。
搖歡,搖歡……
丟不下他的,因為,哪怕只是想起他,便已讓覺得無法呼吸。
一路尋到嶺山,終于聽到了有關他的訊息。
那時正坐在一塊玉石上,不眠不休了百年實在有些累了,剛坐下便聽到漫山遍野的花草妖在竊竊私語。
這麼多年來,能順利避開追捕的人,全靠這些初有靈識還未化形的小生靈。
也不知是因為來歷特殊的緣故還是因為回淵的緣故。
回淵是神行草,天地間最尊貴的神草,能聽萬言能讀心。回淵化形前便認了為主,此后便如同一一般,哪怕他此時不在邊,他的神識依舊和同在。
那些花草妖談論的是這幾日剛發生的事,們年紀尚,還不知道幾百幾千年發生過什麼,但這并不妨礙們談論新鮮的八卦:“昨日嶺山去往仙界的一個小仙哄剛三歲的小師妹睡覺,便隨意講了個睡前故事,說的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到如今已快被眾人忘卻的神魔大戰……”
“也不知道過了幾百年,上古龍神天劫未渡,卻已強行破封印而出,追昆侖山。也不知是去找戰勝后翻臉不認人的弦一神君還是當初許諾要娶的瑤池仙子,那瑤池仙子從龍神被封印后便杳無音訊……也不知是生是死了。”
轉頭看向嶺山之盡,那片虛無的界門之后就是昆侖山脈:“后來呢?”
“仙界的那些仙人都害怕龍神是回來找弦一神君復仇的,一個個嚇得胡子發抖,說要去把那個瑤池仙子抓來,但是沒人能找到那個仙子。
據說弦一神君在龍神破封印出來之后就知道了,早早地守在昆侖山脈堵截龍神。龍神被激怒,和弦一神君在昆侖山惡戰了一場,戰敗了。就被弦一神君用縛神鎖囚于天池之巔的鎖仙臺上,每日著天池之水洗髓之痛,還讓雷公電母一直劈打。
弦一神君還剝去龍神的龍骨,昨日似乎已經砍去龍神的一只龍角了……這種極刑太殘忍了。”
何止殘忍。
搖歡尋覓多年未果,雖有些因果猜不,但多知曉了一些。
弦一封印尋川在先,放言讓三界之人追捕食魄在后,顯然是對某些所不知道的事有所圖謀。
絕不是外界猜測的,不想尋川這第二個神明搶去他創世神的風這麼簡單。
如今他把尋川囚困于天池之巔的鎖仙臺上,讓尋川承天池之水的洗髓之痛,雷打電劈之苦,甚至已砍去他的一只龍角,還要剝去他的龍骨。
顯然就是一出引君甕。
他在,送上門去。
哪怕已知曉,這就是一出謀,一出針對和尋川的謀,也義無反顧要追隨而去。
那些無窮無盡等待尋覓的歲月,已磨平了全部的棱角。
只想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此生便已遂愿。
一人獨自行路過橋,偶有閑趣時,也曾漫無目的的漫步在荒野之中,看他曾說與聽的各景致。
本是他許諾要陪走遍的地方,即使風景再也仍顯孤涼。
無述說的苦悶委屈,無發泄的怒氣恨意,此時似乎終于尋到了一個出口。
即使等待的會是天池無盡寒涼的天池之水,洗髓之痛;即使等待的會是曾知識之人編織的天羅地網;即使等待的會是世世回,魄灰飛煙滅,都要為尋川,為自己求一個公道。
就是想看看,這蒼天,要奈如何!
風過山林,林間竹影婆娑。
剛才還坐著一個子的玉石上,除了玉石壁上有兩滴劃破手心蜿蜒留下的,再無其他。
一切靜悄悄的,并未有人發現這塊碎裂的玉石已悄然吸納了那兩滴紅得刺眼的滴。
玉石化靈,并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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