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頭來,看看朕臉上的傷疤。”延熙帝嘲諷地指著自己的臉,“薑二郎,你敢說這箭弩之傷,不是拜你所賜?”
薑鶴不敢抬頭。
他稽首伏地,帶著哭腔辯訴,“弟弟有十個膽子,也不敢命守城將士對聖人箭。叛軍強攻京城,聖人被裹挾在軍之中,不由己;將士們保衛京城時不慎誤傷,同樣不由己,並非故意為之。還聖人明鑒!”
“好個不由己。”
延熙帝抬起手,著臉上猙獰疤痕,“當日西城門下,箭落如雨。朕眼看就要死在自己將士的箭矢之下。還好邊有個忠心的小福祿,他舍擋在朕面前,用自己的命,換了朕的命。”
他森冷地道,“小福祿一個閹人,也知道為朕拋卻命。和朕脈相連的晉王呢……他站在城頭高,指揮守城的將士,朝朕的方向下箭雨,他要借著征戰奪了朕這個兄長的命!”
天子的怒吼聲在大殿裡回。
除了咆哮,空曠殿室裡再無其他聲音。
黃金龍椅側邊,謝皇后冷漠地站著。
謝皇后出世家大族,天家兄弟在眼前發了激烈衝突,但謝皇后的表看來和往日並無什麼不同,依舊頭戴冠,儀態端莊,仿佛一座細雕刻的菩薩。
看到薑鸞進來,沒有出聲招呼,甚至並沒有多看一眼,目重新聚集在晉王抖跪倒的背影上。
是皇后,天子正妻。
天子的怒氣,便是的怒氣。
天子的仇恨所向,便是的仇恨所向。
“弟弟沒有!弟弟隻下令將士們勇守城!”薑鶴被兄長和大嫂目裡的森冷冰寒擊潰了,他崩潰地跪倒在地,臉埋進厚重的金繡行龍袍袖裡。
寂靜的大殿裡傳出晉王抑的哭聲。
“聖人被叛軍迫,在城下公然喊,‘朕在此,開城門!’ 聖人弟弟如何做!這裡是京城重地,京城一旦失守,兵長驅直中原,祖宗的江山社稷落賊子之手,弟弟若聽命開了城門,就是千古罪人!”
龍椅上的天子暴怒起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往晉王的方向劈頭蓋臉砸下去。
扳指在玉階上砸得碎,四飛濺。
“你不要做千古罪人,就要在陣前殺了朕,讓朕在青史上隻留下親征失敗的一筆,讓朕做千古罪人!”
皇帝的暴喝聲在大殿來回回,震得耳邊嗡嗡地響。
激怒之下,他猛拍龍椅扶手,就要起。
不料才剛站起,腳力,子不由自主地往旁邊一歪,又摔了下去。兩名隨侍的宦急忙攙扶。
軍攻打京城當時,箭矢激落如雨,延熙帝在城下所的箭傷,遠不止臉上那。
他的瘸了。
薑鸞就在這時,抱著驚恐不安的點點,踩著不不慢的腳步,走近丹墀臺階之下。
“聖人萬福。二兄萬福。”對眼前的混視而不見,像尋常那般喚道。
延熙帝在眾人的攙扶下,拖著瘸坐回龍椅之上。
“漢來了。”
他煩躁揮手,“朕和晉王在殿裡議事,你改日再來探吧。”
薑鸞慢吞吞地行禮,站在跪倒的晉王側,並不急著走,反而開口道,
“剛才進來時正好聽到幾句。聖人,當時兵攻城之時,妹妹也在城頭上,就和二兄站在一。妹妹可以作證,二兄並未下令對聖人箭。”
晉王的手背額頭被碎玉割破了幾道口,力地坐在地上,目中含淚, “阿鸞……”
“漢,朕平日裡待你不薄。”延熙帝冷冷道,“你也倒戈向他那邊了?”
他指點著晉王方向,“不是他下的令,又是誰下的令?主張堅守京城的王相?搖擺不定的李相?你該不會說,這等大事,是守城的幾個將軍自己拿的主意?”
“這個麼……”薑鸞沉著,正思考下面如何說,殿門突然打開了。
剛才還在偏殿庭院監視行刑的大太監吳用才,快步登上階,在皇帝側回稟,“聖人,那大逆不道的章史,已經重責了四十廷杖,扔到宮外去啦。”
延熙帝緩緩著了玉扳指的大拇指,問,“還活著?”
吳用才諂地笑,“奴婢看著形……九九,活不!”
晉王渾一震,猛地抬頭,想說話又不敢。
延熙帝居高臨下看在眼裡,出一個笑容,扯猙獰的傷疤,原本俊朗的面容現出三分扭曲,“怎麼,朕才杖責了一個要朕‘退位讓賢’的史,你這位沽名釣譽的‘一代賢王’,就心疼你的黨羽了?”
他雖然在笑,那笑容卻瘮人得很,晉王薑鶴被嚇到了。
他立刻伏下去,無措而混地解釋著,“弟弟並無結什麼黨羽。聖人知道的,弟弟無大志,向來隻想做個閑王……””
延熙帝不理他,自顧自地道,“堅守京城二十日,終於等到了勤王大軍,晉王,你著實落了個好名聲啊。”
“在外頭那批臣子眼裡,朕這個天子德不配位,又瘸了。朕不該佔著龍椅,理應自願遜位,傳位給你晉王。朕才二十歲,二十歲退位的太上皇,哈哈哈。”
延熙帝仰頭大笑起來,瘮人的笑聲在大殿裡回,說不出的古怪可怖。
“口腹劍的東西!”皇帝突然暴起厲聲呵斥,晉王猝不及防,被嚇得一個哆嗦,“朕一個字都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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