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自從聽顧見驪說顧在驪有幫過的家人， 溫靜姍的心便一直懸著。好不容易把顧在驪盼來，話還沒說上幾句，還沒來得及追問， 顧在驪竟走了。溫靜姍心裡焦急， 連喊了幾聲小荷， 可是小荷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沒見人影。

拄著拐杖疾步去追，還沒走幾步， 不小心跌倒了。拐杖落在地上，的手心撐著地面，地面上的小石子兒磨破了的手心。攤開自己的手看了一眼， 去撿跌落在一旁的拐杖。

不遠有一道小小的影子一閃而過。

溫靜姍詫異地過去， 姬星躲到了樹後。

溫靜姍微微驚訝過後，心裡有了分寸。平靜地收回視線，拐杖抵在地面， 支撐著想要慢慢站起來。

寒冬臘月，磚面上像塗了一層冰。拐杖打，還沒站起來，手中的拐杖又了手。

「真笨。」姬星嘟囔。

溫靜姍忽然覺得很沮喪。雖姬星不知道是他的母親， 可這樣狼狽地出現在他面前， 還是讓心裡難。

五年， 也未能完全磨去曾經的驕傲。那份驕傲變得斂，不敢再鋒芒。

平靜地再次撿起拐杖來，吃力地站了起來。著遠， 目有些空。一聲輕歎後，轉過頭向姬星，對他溫笑了起來。面紗遮了抿起的角，卻藏不住眼睛裡的溫。

立在原地，長久地凝著姬星。這五年，不停猜想著他的模樣，原來他長了這個樣子。哪怕永遠這樣著他，也是看不夠的，恨不得將他的模樣鏤刻在心裡。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姬星不耐煩地擰起眉頭來。

溫靜姍沉默著，沒有說話。

「你怎麼不說話？」姬星更加不耐煩。

溫靜姍輕輕搖了搖頭。

「你不僅是個瘸子還是個啞不？」

溫靜姍只是含笑溫著他。

姬星蹲下來抓了一把小石子兒，想要朝溫靜姍扔過去。溫靜姍立在那裡沒，沒有要躲的意思，連眉眼間的溫也不曾減去半分。

姬星舉著小拳頭，使勁兒握掌心裡的石子兒，因為過分用力，把自己的手心給磨得有些疼了。

「哼，我才不要欺負一個瘸子。」姬星趾高氣揚地扔了手裡的石子兒，拍了拍手。

姬星覺得沒勁，不想理，轉過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他揪著小眉頭猶豫了好一會兒，跑到溫靜姍面前，抬著小手指著溫靜姍的鼻子，兇地說：「我告訴你，我有母親，顧見驪！你休想使壞！」

溫靜姍輕輕點頭，凝在姬星眉眼上的目不曾移開半分。

溫靜姍這一點頭，姬星愣住了。心裡對的抵反倒沒那麼強烈了。

「你、你真不會說話？那……那你會寫字嗎？」姬星遲疑地問。

溫靜姍自然不是不會說話，只是聲音刺耳難聽，怕一開口令姬星生厭，也怕嚇著他。

溫靜姍拄著拐杖朝一側走了幾步，走到青磚路邊，慢吞吞地蹲下來，撿起來落在路邊的枯枝，在凍得僵的泥地上，吃力地一筆一劃寫字。

——要聽你母親的話。

姬星眨眨眼，歪著頭向溫靜姍，他五揪起來，悶聲問：「你真的是我姨母？」

溫靜姍深深凝著他的眉眼，不由自主出手來，指腹輕輕撚過姬星眼睛的廓。

他的眼睛生得極像姬崇。

姬星鬼使神差的沒有躲開。不過他臉不太好地開口：「你鬆手！你再我，我要推你了！」

溫靜姍像沒有聽見一般，手心溫地過他的臉頰，仿若捧著此生摯寶。

「你哭什麼？」姬星大聲嚷嚷，彆彆扭扭地站了起來，連連向後退了兩步。

溫靜姍回過神來，早已淚流滿面。

笑笑，拄著拐杖起，作緩慢地轉，一步一步朝房間走去。

姬星站在原地，茫然地著一瘸一拐吃力走路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覺，哪裡心頭被咬了一口，疼得很。

他一直目送溫靜姍回了屋，房門隔斷了視線，他才悶悶不樂地轉。剛走過月門，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不是一個人過來的。他長了脖子四尋找，終於看見了抱膝蹲在角落裡的姬星瀾。

姬星瀾在角落裡，一雙小手抱著膝，下抵在膝上，嗒嗒掉眼淚。

「你怎麼也哭了！」姬星氣急。他覺得自己的心又被咬去了一口。

姬星瀾抬起被眼淚洗過的小臉蛋，淚眼婆娑地著姬星，朝他出一雙小短胳膊，委屈地喊：「哥哥，哥哥，哥哥抱……」

「你哭什麼啊！」姬星語氣不耐煩，可是還是把妹妹抱在了懷裡，小手笨拙地拍著妹妹的後背。

今日本來也是姬星瀾要過來的。

「不要我……只要見哥哥……嗚嗚嗚……是瀾瀾哪裡不好了嗎……嗚嗚嗚……」姬星瀾終於哭出聲來，委屈得不得了。

姬星手足無措起來，妹妹雖然哭，可從來不會哭得這麼傷心。以前妹妹總是對他笑著，勸著他哄著他照顧著他，現在他笨拙地勸妹妹：「你別哭。不要你，我也不要。我要妹妹，妹妹也有哥哥。旁人都是壞蛋，哥哥是好的！咱們從小就在一塊，以後也天天在一塊，一直都在一塊！旁人不要你有什麼關係？旁人要你哥哥也不給！」

顧見驪送顧在驪出了府，折回來尋溫靜姍的時候，剛巧瞧見了姬星瀾抱著哥哥哭的一幕。

顧見驪愣了好一會兒，覺察出事恐怕有些嚴重。原來小姑娘傷了心。如果事不解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姑娘的心裡恐怕要一直紮著一刺。

可……眼下如何說清？與大人都不能輕易說清楚的事，怎麼跟兩個五歲的孩子扯得明白？

顧見驪出神地立在一旁，思索起來。直到姬星牽著妹妹的手離開了，顧見驪才從角落裡出來，去見溫靜姍。

顧在驪走得匆忙，不過倒是在臨走前，讓顧見驪給溫靜姍帶去幾句話。

五年前溫家滿門抄斬時，顧在驪的確花了些心思，悄悄救下了幾個人，把溫靜姍的母親、弟弟，還有一個庶妹保了下來。至於其他人，卻是心有餘力不足了。人被顧在驪好好安置起來，離京甚遠。

溫靜姍聽了顧見驪的話，不免唏噓，眼睛紅了，卻是笑著的。把地點仔細記下來，終有一日要去相聚。只是如今並不是好時機，擔心再連累了他們

顧見驪臨走前猶豫了一下，把姬星瀾的事說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是來討經的。」顧見驪說。

「事先我不知道這個小姑娘的事……」溫靜姍想了一會兒，「倘若現在還來得及，作為姨母相見也是可以的。」

顧見驪沒立刻答應，想再想一想。

暫且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個事，可是將心比心，誰都是從孩子走過來的，小時候是極討厭大人騙的。

顧見驪從溫靜姍這裡離開，剛回到房中，胭脂小跑著遞上了帖子。顧見驪拿進了裡屋，靠坐在窗前的人榻上，拆了帖子來看。

「又什麼東西？」姬無鏡從外面走進來。

「皇后娘娘妹妹的及笄禮，邀我做笄者。」

「笄者？那是什麼東西？」姬無鏡問。

顧見驪早習慣了姬無鏡不懂許多常識，也知道他並沒什麼太多的興趣，不過隨口一問罷了。一邊收帖子，一邊籠統解釋：「子及笄日要舉行及笄禮，會請一些賓客來。笄者和贊者、有司等等，都一樣，都是走形式的人。」

姬無鏡卻突然來了興致，問：「顧見驪，你及笄的時候請了誰當笄者贊者還有什麼的。」

顧見驪欠，捧來小幾上的針線簍放在膝上，拿出做了一半的針線活來，默不作聲。

姬無鏡隨手拿起一旁的枕頭，朝顧見驪旁扔過去，開口：「幹嘛不理人啊你。」

顧見驪抬起眼睛瞧他，無辜道：「是你，都是你，昏睡不醒還把我嚇了半死的你。」

姬無鏡恍然。是了，及笄那日被塞進花轎抬到他房裡來了。

「對了，我姐想造反。」顧見驪說。

姬無鏡隨口「哦」了一聲。

顧見驪看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做針線活。

姬無鏡問：「顧見驪，你給我繡的荷包哪兒去了？」

顧見驪下針的作一頓，針尖差點紮破了的手。

姬無鏡黑了臉：「顧見驪，過分了？去年冬天答應給我做子，我等了一年。年中說給我做荷包，又沒了？」

顧見驪尷尬地晃了晃手裡的布料，認真道：「這個真的是給你做的。」

「什麼玩意兒？」姬無鏡走過去，立在面前，瞧著手裡的布料。

「尿布。」

姬無鏡沉默了片刻，面無表地說：「顧見驪，你再說一遍。」

顧見驪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你這不是又要昏迷十日？我想著讓你舒服些。可真的是好心極了的。你可別枉費了……鬆手！鬆手！」

姬無鏡掐著顧見驪的腰，直接把拎了起來。「顧見驪，我什麼時候尿過子？倒是你這孩子，隨便親幾口就尿了子。來，叔叔給你綁上用用。」

「我才沒有，姬昭不許胡說八道！」顧見驪笑著摟住姬無鏡的脖子，求饒似地用臉側蹭了蹭他的耳朵，笑著說：「小被子而已，怕你冷的，想讓你睡得舒服些。」

姬無鏡冷笑。

已然不信能收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