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絡羅氏忙說:“那是我覺得我鋪子里的人做錯了事,所以彌補一番。”
“那你怎的不說,冬日我去你鋪子里買棉,你看我慣常穿著的那個裳有些不合適,特意讓你鋪子里的伙計給幫忙改了改。還有春日里,你說那些花開得不錯,讓我帶走一些在自己家里花瓶,香得很。”
李衛一件件細數著,又道:“還有前些天,忽然變了天,天氣冷了。我有些傷寒,被你發現后,隔一天讓人把治療傷寒的藥送到了我的家里。”
他回想起那個時候的形,臉頰帶著微微紅意,眼睛晶晶亮,角開心地彎起,顯然那個時候讓他十分高興。
郭絡羅氏十分無奈。
與李衛好生解釋著:“我送你東西,是因為你送我的更多。我給你藥,你記得。你怎的不記得那時候你提醒我神不太好,還有了黑眼圈,說讓我多休息,命人送了枸杞到我店里?”
說到這兒,側頭與四福晉和喜塔臘氏說:“李大人送了東西給我,卻不留名字。若不是伙計描述了一番送來之人的相貌,我都沒想到會是他。”
四福晉和喜塔臘氏面面相覷。
李衛忙說:“我當時給你送枸杞,也是心疼你只知道照顧旁人,卻不懂得照顧自己。你看你顧著客人們了,卻沒留意到自己的狀況。”
說罷,李衛長長一嘆:“似你這般仔細又懂得照顧人的子,不該遭這種獨自一人撐著的日子。我、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自然能夠知道若想生意長久,必然不了吃苦。我這不是想著,我們都是同一個道上的,且彼此間也合適,所以想找你問問你樂意不樂意麼。”
他最后這一番話,因為關系到自己的心意剖白,所以說的磕磕前言不搭后語,明顯不如之前的話條理清楚。
不過,郭絡羅氏這回倒是真聽懂了而且怔住了。
做八福晉那麼多年,和八阿哥在同一個屋檐下那麼多年,那個男人沒有說過“仔細懂得照顧人”,即便是為他做足了一切,他也沒有發現半點的好。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比小了好幾歲,卻僅憑著幾件小事就認準了是個“仔細懂得照顧人”的。
一時間,往日種種涌上心頭,一時間難以控制緒,竟是難以自持地哽咽起來。
李衛嚇呆住了,忙說:“我沒想欺負你。就、就提一個可能。你若是不肯的話,我斷然不會迫你。但,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我也不是那種薄寡義的,我家里雖不是宦之家,卻也富足,能夠保我們食無憂。倘若你同意的話,生意上我可以幫你一把,你就不必這麼累了。”
郭絡羅氏忽然緒釋放,哇的一下大哭起來。
李衛慌得不行。
珞佳凝趕忙扶著郭絡羅氏的肩膀,讓在一旁坐下,先緩一緩緒。
李衛小聲問喜塔臘氏:“我很嚇人嗎?為什麼我一提想娶的事兒,就哭了這樣?”說著了自己臉頰。
其實李衛長得不算丑,儒雅清秀,雖沒有特別奪目的容貌,看著卻很順眼,有種書生氣。
喜塔臘氏見他這副懷疑自己的樣子,忍不住道:“難看倒是不至于。但你這樣隨隨便便就把求娶的話說出口,哪個兒家能接?再怎樣,也應該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才對。”
提起這個,李衛忽然神落寞起來。
李衛輕聲說:“我也想父母之命妁之言。可我打聽到父母親都已經亡故,其他家里人都不太管了。便想著,應該是希自己做主婚事的,這才著頭皮求到了的跟前。”
他這一番話,正好被安了四福晉聽到。珞佳凝安好郭絡羅氏后,就走過來細問究竟,正好聽到了他的言語。
珞佳凝看看郭絡羅氏,見正在用帕子著淚痕,顯然是能聽到這邊談論的,就問道:“你可知道郭絡羅格格之前的份?”
李衛猶豫著說:“您說的是……”
珞佳凝遙遙地指著某個方向:“我家老八。你聽說過吧?”沒有把那個人的份說的太明白。
但李衛聽明白了,不只是他,連同郭絡羅氏和喜塔臘氏也聽明白了。
所有人都向了李衛。
“自然是知道的。”李衛揖了一禮:“下能在匣子里藏信,就是已經想清楚了各方面的況。若真介意,便不會有這麼一封信。既然有了這一封信,說明下心意已定,只看郭絡羅格格的意思了。”
珞佳凝側頭向郭絡羅氏。
“這樣吧。”珞佳凝道:“你給郭絡羅格格一段時間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先別打擾,讓想清楚了,再給你個答復。你覺得如何?”
李衛剛剛點了點頭,忽然又變卦,梗著脖子說:“那不行!”
“怎麼又不行了?”這次問話的是郭絡羅氏。
李衛看肯搭理自己了,頓時展笑了起來,直接答:“若你考慮的這一段時間太長了,旁人又趕在我前頭把你要走了。我孤家寡人的該怎麼辦?”
郭絡羅氏臉上猶有淚痕,氣呼呼地瞪他:“你放心,除了你,可沒人覺得我是個香餑餑了!”
李衛也生氣:“誰說你不香的?你跟我說,是誰講的。我必然揍他一頓給你出氣!”
郭絡羅氏眼睛上下打量著他,不由撲哧笑了:“就你這小弱一樣的板,也配幫我出氣?”說著冷哼一聲。
李衛張了張口,好半晌憋出來一句:“雖然我打不過旁人,但我好歹肯為了你和旁人去打。你放心,我不會退的就是。”
簡短幾句話,又讓郭絡羅氏淚盈于睫。
珞佳凝忙和兩人說道:“我與喜塔臘格格先出去看看婉姐兒怎麼樣了,你們先聊幾句。”語畢不由分說把喜塔臘氏給拉到屋外。
喜塔臘氏被生生拽了出來,大不解:“我今日沒什麼事兒啊,特意來尋郭絡羅格格的。王妃把我了出來,我是等還是不等?”
珞佳凝小聲道:“你沒看到嗎?他們倆都是自己做主的子,我們外人不好手。讓他們倆自己談,比我們手更好使。”
郭絡羅氏和李衛兩個人,前者這麼多年都是孤軍戰,先是為了,而后為了生計。而后者,則是家里幫忙捐后,獨自一人在京城闖。
二人都是自己能拿得準主意的,并不需要旁人過多置喙。
無論怎樣,作為朋友祝福就好,其他的讓當事人自己來解決。
珞佳凝知道這邊可能很長時間都說不妥當,于是邀請了喜塔臘氏到自己的店鋪里頭坐著等消息,又留了安福在這邊靜等。
反正從的鋪子到郭絡羅氏鋪子這邊,遙遙著就能看見,等有了消息自然很快就能知道。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郭絡羅氏和李衛方才從屋里出來。
兩個人商議過后心平氣和,做了決定——這個事兒先著,兩人還是如往常一樣你來我往著,等到年后再做決定。
反正現在已經秋日,距離年后就還有幾個月時間了,倒也不算太久。
珞佳凝和喜塔臘氏就都笑著說好。
不過,雖然當事人兩個都在極力說他們倆沒什麼,但珞佳凝和喜塔臘氏,甚至鄂玉婉都發現,李衛稱呼郭絡羅氏的時候已經是不是“郭絡羅格格”了,而是說“你”。
足以見得兩人的關系已經微不可見地親近起來了,只是不對外宣稱而已。
這一年的冬天尤其的冷。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大半個月,整個京城銀裝素裹。出門走在院子里,深雪直接沒到了腳腕上。
大雪過后便臨近新年。
康熙帝的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原本大雪前他還能自己行走著,大雪之后卻需要有人攙扶著才能前行。而且上的痹癥好似愈發明顯,不只是右手不好了,便是右腳也開始不利索起來。
這天不知怎的,康熙帝忽然找了孩子們一個個單獨和他談話,然后又讓四福晉去了他的書房一趟,輕聲說:“你給胤禎寫封信,讓他回來吧。”
顯然是想念出征在外的兒子了。
“可是十四弟不能隨意離開西寧。”珞佳凝遲疑著說:“我寫信不如您下一道奏折更快一些。”
邊將在外,要回京的話需得有圣上旨意,不能隨隨便便歸京。即便是王妃且是他的嫂嫂,但一封家書又怎能讓他回來呢?
“不急。”康熙帝哀嘆了聲,緩緩說:“你就寫一封信吧。”
珞佳凝當時應了下來,回家后卻有些著急,找了胤禛來商議對策。
“皇阿瑪……恐怕也知道自己不太了。”胤禛面悲戚:“他想讓胤禎回來,又不肯顯出自己子的弱勢來,只道是你寫一封家書。之所以說‘不急’,興許皇阿瑪也覺得自己還不至于會一時半刻堅持不住,所以讓十四弟可以慢一點歸來。”
就好似,孩子慢一點歸來,他的衰敗就顯得沒那麼急似的。
珞佳凝也約莫估計到了這些,只是始終不想承認,那麼慈可親的老人家居然走到了這個地步。
“那我該怎麼辦才好?”珞佳凝左思右想著:“我怕我寫家書的話,十四弟也不敢貿然歸家啊。”
胤禛考慮了下,提起筆來:“不如這樣,這封信我來寫吧。”
落款的時候,他特意署名是“雍親王”幾個字,一來是讓胤禎意識到這件事不同凡響,必然歸來。二就是讓其他將士們知道,這個事兒是他雍親王吩咐的。
如今朝中上下都知道雍親王可以進書房伴皇上批閱奏折這件事,想必消息也能傳到邊疆去。
那他來說這事兒的話,便顯得鄭重其事許多。
珞佳凝松了口氣:“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趁著這段時間胤禎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珞佳凝決定先把晨姐兒的婚事給定下來。
溎哥兒年紀不小了,又是家中嫡長子。不親倒還罷了,一直連議親都沒有的話,周圍人的目就變得不同尋常起來,指指點點就沒有停下來過。
最關鍵的是,珞佳凝想讓康熙帝高興高興。
他老人家最近因為原因,一直郁郁寡歡。若他知道他疼的孫兒親事有了著落,一定高興得能夠好起來一些。
自從秋日里晨姐兒搬去宮里陪著德妃一起過,康熙帝也時常去永和宮探德妃,順便和自家孫兒聊聊天。
晨姐兒十分懂事,看最近康熙帝腳不太靈便了,就每日里主去乾清宮陪伴皇祖父一段時間,甚至還親自扶了皇祖父去最近的花園走走。
康熙帝對晨姐兒的喜,超過了其他的所有孫。
與此同時,他對這個寶貝孩子的婚事,也是心得不行,甚至還詢問過德妃,有沒有合適人家的年,能指給自家孫兒的。
“晴晨這個孩子,耿直有余,卻有些執拗。”康熙帝皺著眉向在花園里仔細采花的,輕聲與旁的德妃道:“這樣的脾氣,合該得找一個能夠順著脾氣的、能夠照顧的孩子才好。”
德妃一聽就知道,皇上說孫兒的這一句“執拗”,其實不是在貶低晨姐兒,相反是在夸贊晨姐兒。
正因為執拗,所以晨姐兒能夠一天天陪伴他們,每日里都非得逗得他們喜笑開方才作罷。
也正因為執拗,每每康熙帝有些不樂意出門了,晨姐兒一直記得太醫說皇上要“多走”這樣的叮囑,不肯讓皇祖父在屋里待著,依然堅持著扶了皇祖父一定要到花園走走才行。
面對著皇上帶著試探的詢問,德妃在還能模棱兩可地說:“老四媳婦兒和我提過幾句這事兒,我給忘了怎麼談的了。年紀大咯,記不住了。回頭我問問的意思。”
事實上,德妃并不知道四福晉說的有意之人是誰,所以不敢妄自做決定。
當初晨姐兒剛進宮陪伴的時候,四福晉那邊已經了話,這事兒四福晉已經有了想法。可是問起來的時候,四福晉只說還沒到火候,還說四爺那邊沒有真正定下來。
德妃就也只能暫時拖著那事兒沒多管。
現在見皇上詢問起來,德妃覺得這個事拖不下去了,就借機把皇上的意思給了四福晉。
珞佳凝就想著,如果和溎哥兒的婚事可以定下來,正好可以讓康熙帝他老人家高興高興。
——現在張廷玉已經是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了,深得盛寵,他家唯一的嫡子溎哥兒甚至得了圣恩親自進宮面圣過。
所以這一門親事,只要是雙方兩家同意下來,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珞佳凝就催促著讓胤禛去一趟張廷玉家,把親事給好好定住。
胤禛一開始還不太樂意:“皇阿瑪如今病著,怎好在這個時候給晨姐兒議親?倒不如過段時間,等皇阿瑪子好一些了再說。”
珞佳凝就把德妃的意思講給了他聽,認真道:“母妃的意思是,皇阿瑪現在十分心晨姐兒的親事。母妃生怕皇阿瑪一高興,再親自給晨姐兒指婚了,所以讓我們趕的,若有合適的人家,趕說親才是。”
胤禛聽后,倒是有些著急了,眉心輕蹙:“……皇阿瑪有意給晨姐兒指婚?指哪家的兒郎?”
珞佳凝斜了他一眼:“不管是哪家,終歸不會是指給溎哥兒就是了。張廷玉已經對外說過,溎哥兒暫不議親。所以皇阿瑪那邊應該也是覺得溎哥兒暫時不會說親的,怎會指給他?”
胤禛左思右想許久后,第二天起了個大早,什麼也不干,直奔張廷玉家,終究是把這事兒在年前給敲定了。
只是暫時還沒跟孩子們說,只是大人們之間說好了而已。過禮的事,等到年后再提。那時候再與孩子們詳談。
康熙帝得知為晨姐兒定的是張廷玉家的孩子,當即拍案好:“衡臣家的孩子,使得,使得。很使得。他家的家庭并不復雜,晨姐兒去了不吃虧。溎哥兒那孩子朕也瞧過了,十分穩重。往后科考必中的。”
德妃雖然和張廷玉不悉,卻也知道雍親王家的幾個孩子都是由張廷玉來啟蒙的。
在看來,四福晉是最聰明最機靈的,能夠讓四福晉認可、把幾個孩子都送去了張家來由張廷玉教導,可見張廷玉是極好的。那麼他的兒子,必然差不了。
德妃便笑著在皇上跟前湊趣:“臣妾早就說過了,有雍王妃在,晨姐兒的親事必然是極好的。您還不信。如今可算放心了?”
康熙帝含笑不語。
德妃看康熙帝開心,好歹是放心了許多,趁著四福晉進宮的一個時機,小聲與四福晉道:“皇上最近的好像是好起來了。你不知道,他知道晨姐兒許給溎哥兒后,開心地吃了兩碗飯。”
說罷,德妃頓了頓,聲音更小了些:“太醫說了,皇上這個年紀,能多吃飯就是好現象。不然吃不下的話,才是真的垮了。”
背后議論皇上病的字句,輕易說不得。德妃這般是真的對這個兒媳婦相當信任了。
珞佳凝便小聲寬德妃:“母妃放心,皇上好著呢。再說了,十四弟過段時間應該也能回來,大家好聚一聚都開心開心,皇阿瑪自然能夠更好。”
德妃聽聞后便很高興。
現在孩子們的親事定了下來,兩家大人十分投契,皇上非常贊,德妃亦是對孫婿相當滿意。
皆大歡喜的同時,胤禛在悄思索一個問題。
……他明明一開始是抱著反對態度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答應的這門親事來著?
他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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