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裝修，流行實木全包。東北產富，又親民又實用的櫸木楸子榆木便宜到家了。可是顧正東不想這樣搞。

六七十平的房子并不大，老式的雙層木窗又擋，屋子里包得太滿，會顯得抑且很昏暗。

雖然嫻姨喜歡中式風格，他還是決定以舒服為主，做個極簡風，以后換大房子再好好裝修。

他觀察過，這個樓房的居民素質還是很高的，高空拋的現象幾乎沒有，但是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決定修一個房。

東北的冬天漫長，10月15號就開始集中供暖，差不多就要下雪了，轉年4月15號停暖氣，才算是春天的開始，這六個月的時間，外面是冰天雪地，天冷路，老年人出門不方便。

有了房，嫻姨可以種種花草，曬曬太。并且把房修在孩子們這一側，不擋住嫻姨臥室的，可以說盡最大能力滿足了嫻姨的需求。

當然這話他不會講的，只是默默去做就好了。

裝修就要抓，雖然那時用的材料比較環保，也是需要擱置一段時間再住人的，顧正東把廠子的事都扔給顧正西，專門跑建材市場。

這一看，他還開心，原來90年代已經有塑鋼窗了，只是價格不親民，款式還很笨拙，但是總好過老式舊木窗，他馬上下單，把家里的窗子都換上。

“老板，換窗子了，就得換窗臺，選塊板子吧。”說話的是拉腳的工人，他們見到顧客進建材市場，就爭先恐后跟著，一邊幫介紹行，一邊討好，想弄個活兒干。

顧正東知道這些人都是人子，拉了主顧都是有提的，可有時他們的意見還是很中肯的，要聽一下。

就隨著他們走到了石材區。

這邊空地上排滿大理石板。有黑有白有紅有綠有。

嫻姨一眼就看中白的了，走上去細看。

“這是漢白玉，做洗手盆的臺面還行，做窗臺不經臟。”一個胖搭搭的漢子湊上來。

顧正東剛訂窗子時，就聽他說了很多專業意見，見狀掏出煙盒，先遞給他一支，隨手給另外幾個工人發下去。

顧正東留了心眼，帶的是紅塔山，這煙在當時算是中檔，不能財，不然容易被宰。

“張師傅，你給介紹一下。”顧正東鼓勵他多說幾句。

奇怪的是，他們在這里站著看貨，并沒有人過來搭訕。

按說早應該有人迎上來了，其他的商家也都是遠遠看著。

“做廚房臺面就用黑的，窗臺看你喜歡，有用黑的，有用的，條件好就用紅的綠的！”

他介紹的簡單暴，但是沒什麼技含量。顧正東看了看嫻姨，示意往前走走。

這時外面突然進來一輛大卡車，裝著滿滿的貨，工人們眼睛一亮，一擁而上，這是來卸車的活兒了。

“買板？”顧正東后傳來冷冷的一句。

他回頭一看，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剪著板寸穿背帶的孩子，娃娃臉，圓圓的眼睛，明明是甜的長相，犀利的眼神卻瞬間就讓人有了距離。

這哪像是要做一單生意的，倒像是攆人的架勢。

剛顧正東打量個大概，看來這家是市場里最大的一家店，貨也最全，店名九天石材，也夠大氣。他想探探底兒再說。

“姑娘，你給介紹一下，我喜歡你家的板子。”嫻姨笑一句話，把孩臉上的霜消了一半。

“這是漢白玉，這是芙蓉紅，這是大花綠，這是四川紅，這是濟南青，這是蒙古黑。”的介紹明顯比張師傅專業。

“我們需要六塊窗臺板，兩塊廚房平臺，兩個洗手盆臺面，您幫推薦一下。”顧正東忙說。

“廚房的最好用黑的，濟南青是花崗巖，度夠，缺點是上面有小白花，看著不夠干凈。蒙古黑度差點，但是黑。芙蓉紅是做窗臺板的料。你們自己選吧。”

“我要用漢白玉呢？”嫻姨不死心，問了一句。

“你要是不嫌累，想給自己找麻煩，用也不是不行。”孩開始懟人了。

嫻姨不由得和顧正東相視一笑，他們這樣層次的人，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兒生氣，還會覺得很好玩。

他們這一笑，把小孩又給弄不自信了。

“媽，你喜歡白的，就都用白的吧。”顧正東尊重嫻姨的意見。

“那你們選一下板吧，工人都出去干活了，等他們回來上門給你們量尺寸安裝。”

孩帶他們走到石板堆前，顧正東這才明白，這是要一張一張挑。

這一張石板有二百斤左右，斜著排在鐵架子上，想看就要一塊一塊移開才能看下一張。

這時張師傅遠遠看到這邊的形，扔下手里的貨，飛奔過來，他是個聰明人，看出商機了。

“雨姐！我來，我來！”張師傅要比孩大上一，張雨姐，這應該是尊稱。

張師傅和雨姐默契地分開站，彎腰抬起一張石板，借力送到另外一邊的鐵架子上，把下一張板出來。

這張板上有一大塊黑雜質，看起來像墨染的山水畫。

“這個好看！”嫻姨拍手好。

張師傅看了一眼雨姐，言又止。

顧正東大概也猜到了，一般人的審，就是挑板面干凈沒有雜質的，嫻姨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的眼獨到。

“這塊放在窗臺吧，配一下窗簾，人在畫里游。”顧正東示意留下。

張師傅和雨姐又對了一個眼神，對顧正東和嫻姨有新定位了。

他們二人合作得很默契，很快就把一個架子上的板子翻了一遍，嫻姨也選了七八塊出來，都是帶圖案的。

這時那邊的車卸完了，工人都跑來看熱鬧，因為這活兒一看就是讓老張給耗下了，他們也不敢撬活兒，只是言語間不大客氣，敢對顧正東母子譏笑了。

“這東西也有人要？”

“真是啥眼的都有。”

嫻姨哪是聽人幾句就改主意的人，只管按自己的意思選。

雨姐聽著可不高興了，突然直起腰，冷冷掃了一眼，那些工人竟一個個灰溜溜閉了。

眼看著一單生意要了，老張越發殷勤，開始打聽顧正東的住址，這是要算車費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輛面包沖進市場，見人也不減速，揚起一陣塵土。

路上的人紛紛避讓，一時間市場飛狗跳，一片混。

面包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不遠，車門打開，跳下一群人。

看到為首的疤臉男，張師傅下意識后退兩步，離雨姐遠遠站著，像要撇清關系。

顧正東眉頭一，這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