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趙氏，嫡長子孟璟下頭有個庶出弟弟孟珣。

二房老爺喚孟淳，與原配夫人有一長子，已經家生子，在南直隸為，說是與家裏頭不太親近，有一庶出長也已出嫁；繼室張氏，有一子孟琸，府裏拉通排行老三，一孟璿，兩人尚未親。

這關係其實已經比其他百年名門簡單許多，甚至還不如當初外祖一個薄宦之家那般人丁興旺，當初時夏初初給提過一遍，便能記得一字不差了，更遑論過來的路上又被迫聽了數十遍。

隻是，鎮國公宅邸遠在宣府，除了孟璟這花天酒地的破事常讓京師眾多貴拿來私下取樂外，其餘人等，甚有耳聞。

如今看孟璟這反應，也不知是他自己倦怠，還是關係不睦。

猶豫了會兒，向他告退：“新婦門，規矩總不能，我還是過去請個安，小侯爺請先回。”

孟璟見讓斂秋領著往外走，“誒”了聲喚住，拖著步子跟上來：“我陪你去趟吧。”

細雨斜飛，打上他瓦鬆綠的直裰，令他衫下擺微微潤，也深了幾分，襯出一片幽深的意味來。

“我自個兒過去即可，小侯爺昨夜才負了傷，不必勉強，將息些子。”

拒絕了他的好意，蹲了個福告退，走出去兩步，聽見後麵傳來一聲笑：“楚懷嬋，你不懂禮數的麽？我的話你倒不肯聽？”

隻好頓住腳步，見他往這邊走，微微側過子，讓出路來，等他走到前頭，才跟上。

孟璟道：“我剛不是敷衍你，是真不必去。老夫人便罷了，二房的人一概不必理會。”

說起來，他們回來五年，他總共隻見過這些人兩次。一次是剛回來那日，一次是去歲末他好了些許，總算可以下地，那些人忙不迭地過來探，然後被他全數轟了出去。

楚懷嬋沒出聲，在心底琢磨著這家人的關係。他說不必理會，按他這子和剛才的反應，連新婚這等事都說不必，那平素想來是真的很見了。

抄手遊廊彎彎繞繞，他們走了半刻鍾到老夫人院裏，不想院裏正熱熱鬧鬧，孟璟皺了皺眉，幾乎想扭頭就走。

一個清脆的聲傳來：“二哥，你來了？”

屋裏跑出來一個穿著鵝黃衫子的妙齡，興衝衝地道：“二哥親自過來，祖母想必很高興。”

斂秋低聲在耳邊提醒：“二房幺，孟璿。”

孟璿比還要大上一歲，量長開，笑起來時明豔人，初初一看很招人喜歡，但孟璟默不作聲地站遠了一步。

老夫人帶著一眾人迎出來，先看了孟璟好一會兒，目才挪到他旁的楚懷嬋上，最後點了點頭：“正說帶你弟妹過去看看你們。”

後一男子站出來招呼了聲：“二哥，二嫂。”

斂秋提醒：“二房次子，孟琸。”

其實鎮國公府人丁真不算多，還比不上以前一個舅舅院裏的人，自己也能辨得清楚，但人畢竟是好意，點頭表過謝意，目無意中和孟琸的對上，瞬間起了層皮疙瘩。

這種眼神，上次見，是在謹殿，天子座上那人上。

微微避開他，上前挨個和眾人見過禮。

老夫人這才道：“你看看我，高興壞了，都忘招呼你們進去坐坐了。”

孟璟懶得客套，想直接告退，但他腳步剛微微了，楚懷嬋意識到不對勁，出一隻手來，輕輕拽住了他袖子。

這意思相當明顯了，他看一眼，頓住了去勢，引往屋裏走。

孟璿跟在他倆後，落在楚懷嬋出來的那隻手上，再緩緩移到孟璟被牽著的袖上，目微微凝了凝。

楚懷嬋進屋，恭恭敬敬地給老夫人磕了個頭，又奉了茶。老夫人接過這杯茶，不住點頭：“真是標誌，是個可人兒。”

“這不沾老祖宗福氣麽，您的孫媳婦兒，都是可人兒呢。”楚懷嬋還沒來得及答話，二夫人張氏將話題接了過去。

老祖宗點頭：“也是，可讓琸兒也快些再給我迎個孫媳婦回來。”

張氏應下：“是是是，老祖宗說了算，我這便將這話提起來。”

老夫人注意力被帶跑偏，楚懷嬋還跪在前，也不好起，孟璿往這邊看了眼，嗤笑了聲。

孟璟原本坐在下首，百無聊賴地看著屋外順著飛簷斜飛的雨水，對屋眾人的閑話置若罔聞，但他發了會兒怔回來，這幫人還在閑扯，他腦子裏隻冒出一個想法，人就是話多。他實在是覺著無趣，忽然起了，屈抓住楚懷嬋手腕，將拽了起來。

畢竟是雙舞劍彎弓的手，楚懷嬋立時疼得吸了口涼氣，轉頭看向他，聽見他淡淡開口：“祖母，茶也敬完了，我就先帶回去了。”

老夫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將茶放下：“這麽快？”

“也坐了有一會兒了，我還有事，就先告退了。”他淡淡笑了笑。

二夫人張氏看過來，他卻一句客套話都沒同他這個二嬸說，徑直拽著楚懷嬋往外走。

老夫人喚了聲：“再等會兒，新婦門，好歹等我送點禮。”

“不必了。”

“這是給新娘子的好彩頭，不能缺的。”老夫人再挽留了句。

孟璟步子微微頓了頓，但遲疑不過一瞬，仍是拽著楚懷嬋往外走。

他手上力道大，楚懷嬋猶豫了下，沒掙開他，隻是勉強轉蹲了個福，歉意地笑笑，向兩位長輩告退。

等出得門來，孟璟垂眸看了一眼，緩緩鬆開：“真不必來，不用搭理這幫閑人。”

他說這話，不像是在說他親人，語氣淡漠得。

楚懷嬋沒應他這句話，隻是對他笑了笑：“謝謝啊。”

這是個很和的笑，孟璟微怔了下，先一步走出去，末了又回頭，正想吩咐句什麽，卻見低下頭去，輕輕了手腕，那裏已見了一片紅。

這人……瓷做的？？

他下意識地拿起方才抓過手的左手看了看，隻覺莫名其妙，他有這麽魯嗎？

他哽了好一會兒，才冷著臉吩咐斂秋：“新婦進門該送什麽禮，去找賬房領，送到夫人院裏。”

作者有話要說：　　國公府裏的關係簡單列一下：

（男主祖父母）武安伯｛戰死｝x老夫人→

①（男主父母）西平侯孟洲x夫人趙氏→老二孟璟x楚懷嬋庶出老四孟珣；

②（男主二叔二嬸）孟淳x繼室張氏→｛原配之子老大已生子離家長已出嫁｝老三孟琸幺孟璿。

第14章

這話一出口，楚懷嬋沒出聲，斂秋也怔了好一會兒，這才領了命。

孟璟在前頭走著，他走得慢，眾人也跟著他慢悠悠地往回走，楚懷嬋趁著這功夫趕了腕骨，這下是真相信昨晚他說的是真話了……有些喪氣地想，原來，他是真的可以毫不費力地一把擰斷脖子。

走出老夫人院裏沒幾步，想道聲謝，還沒來得及開口，東流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衝孟璟道：“主子，有急事。”

孟璟腳步頓住，目往後稍微斜瞟了下，會意，行了個禮退下：“小侯爺先忙，我先回去。”

等帶著丫鬟走遠了，他往一旁的涼亭走了幾步，東流這才笑嘻嘻地道：“昨兒晚上的事，我給安到韃靼頭上了，找了個新婚夜賓客眾多巡防不足瞞天過海的由頭……”

他話還沒說完，孟璟左腳一側，一顆石子騰空而起，正中他腦門。

東流捂著額頭，委屈地道：“誒不是，主子，我又說錯什麽了？”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孟璟轉往回走：“這急事？這點小事你自個兒看著辦不就得了，用得著同我說？”

“不不不，”東流下意識地手攔他，被他目一掃，又趕把手收了回來，“不是，按主子的意思，昨夜各路的賓客回去之後，幾乎已經傳到全城皆知了，就算太醫回京複命時提起此事，也有送親過來的禮部員佐證。主子這招怕不隻是為了徹底打消夫人的疑慮吧？”

“說完了嗎？”孟璟出一個笑。

“二老爺說今日休沐，他幫您招呼著禮部的人，若您不想去前頭也無礙。”東流敏銳地覺察到這笑似乎不大對勁，思索了會兒，總算想起了來意，拍了拍腦袋，“哦對，我來不是要說這些，是宣府三衛的三位指揮使親自來了，說昨夜巡防不夠，竟讓敵軍暗探潛城中，更傷了主子，親自賠罪來了。”

“宣府衛……不夠誠意啊。”孟璟看了眼院牆，“打發回去。”

那不是您自己唱的一出戲麽？都不是真刺客，三位三品大員親自上門賠罪，還說不夠誠意。

東流癟，腹誹了幾句，再確認了一遍：“主子真不見？”

孟璟點頭：“等什麽時候都司衙門的人到了，再通傳。”

東流領命去傳話，剛走到拐角，又想起來一事，趕折返回來，追著孟璟道：“主子我剛不是故意囉嗦的，就是一來看到夫人在此，想起昨晚的事，就先提了一。”

孟璟低頭撚了一顆念珠，悶悶地想，他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周圍全是話嘮。一個楚懷嬋喜歡聒噪便罷了，就連他自個兒千挑萬選出來的兩個跟班居然也都如此話多。

更要命的是，話嘮都嘮不到點子上。

他甚至有些懷疑，他當初怕不隻是傷了，而是連眼都一並瞎了，才揀了這麽兩個人回來。

東流還在絮絮叨叨：“主子別生氣啊，我……”

他話沒說完，第二顆石子斜飛而起，在他腦門兒上又留下了一道印跡。

“滾。”

“啊？”

“你滾，沒聽見？”

“是是是，我先滾了，主子消氣。”東流抱住腦袋往地上一翻，聽話地滾過拐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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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嬋帶著二人走出去幾步，斂秋引往東走：“夫人，從這兒往東邊走，不遠就是您的院子。賬房也在這邊，要不奴婢先去把東西領回來？”

“不必了，領回來放我那兒也沒什麽用，不如就擱賬房，也免得占地方。”

“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們府上三代襲爵下來，到二爺祖父武安伯歿了後，二老爺就在臬司衙門捐了個推，府裏說得好聽點那是勒腰帶過日子，說得不好聽點，那就是坐吃山空。”

“等侯爺回來後，府裏依然是二房在管家，國公府裏主子雖不多，但吃穿用度甚巨，丫鬟差役各項開支更是不小，如今全賴著侯爺的食祿呢。”

“母親不管？”生了疑。

“您也不是不知道，五年前那檔子事，侯爺這一倒，侯府便失了主心骨，再加上二爺重傷，姨娘歿，留下一個三歲大點的小孩，大夫人帶著闔府歸還祖宅，一個人啊……”

斂秋低低歎了口氣：“既要親上陣照料侯爺的大事小事，二爺的傷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