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的調查結果在翌日傍晚由小狐貍送到了明珠手上。

明珠三兩下看完了，顧不得天已晚，抓起那張薄薄的紙便往二房狂奔而去。

到了顧清婉屋裡，正好二夫人也在苦口婆心的勸著顧清婉，道王家這門親事是如何如何的好，王夫人甚至還答應。等顧清婉嫁過去，若是想管家理事也不是難事，承諾只要一親就將中饋分一半給。

“這樣好的親事，真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二夫人勸了半天，見自家兒還是一副無於衷的模樣，也來了火氣，“你滿京城的去問問，有沒有這樣的婆家？婉姐兒，今兒我把話撂在這兒，王家這門親事我是做定了！”土池東號。

“不能做！”明珠氣吁吁的大喊一聲。

險些將毫無準備的二夫人嚇一跳，見是明珠，也不好責備，“珠姐兒，這麼晚了還來找你二姐姐玩兒？都快用晚膳了，快回福安院去。不然一會子你外祖母又要四找你了。”

“二舅母，當真不能跟王家做親，不然二姐姐會生不出孩子來的。”明珠揚了揚手上的紙，一邊氣一邊大聲說道。

二夫人的臉都要綠了，“珠姐兒！胡說八道什麼，枉你二姐姐平日裡待你那般好，你怎能如此詛咒？”

顧清婉卻明白了什麼似的，三兩步走到明珠邊，接過手裡的紙。一目十行的看過，立時紅了一張俏臉，咬著牙將那紙遞到二夫人跟前，“娘還是先看看吧。看完了再來責罵珠姐兒也不遲！”

二夫人狐疑的看看明珠，又看看一臉惱的顧清婉，順手將那紙張接過來，先時只是一掃，卻立刻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上頭的字，彷彿突然之間看到了吃人的妖怪一般，“這、這……”

那張紙上清清楚楚的寫道，王傑自十一歲上下便被丫鬟勾上了牀，從此一門心思沉迷於之中，屋裡丫鬟全被他染指過，結果因爲年紀太小就這般胡鬧，故而氣虛弱，氣不足。後天再如何調理，也不可能再生出娃來了。

二夫人氣的發抖，足足看了三遍才咬牙切?的問道：“這是哪兒來的？”

明珠早已想好了說辭，“我想幫二姐姐打聽下王二公子的品行，想了許久纔想出法子來，也不是什麼好辦法，就是學著大姐姐們買通了王家的下人，想著若是王二公子真是個好的，二舅母你們也能更放心。結果卻沒想到……那王家也太可惡了，我說條件那般好的神怎的一直沒說親。哼，這是想著把我家二姐姐先娶了過去，等到二姐姐過了門，到時候再知道這些事可全都晚了！二舅母，您可千萬不能害了二姐姐啊！”

二夫人臉一陣青一陣紅，又是氣惱又是愧，一心想著將兒嫁到王家去。在這之前，還覺得王家樣樣都好，王夫人和氣，王大也不是刻薄猾之人，且兒一過去就能分得半個中饋，這換了誰家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好事，卻沒想到這好事後頭，真相是這樣不堪！

忍了氣，一把握住明珠的手，激的道：“好珠姐兒，幸好有你全心全意的爲你二姐姐著想，差一點我就又犯錯了！你跟你二姐姐說會話，我還有事要忙——”

一邊說著，一邊急急忙忙就往外走，邊走邊喊道，“快來人，立刻備車，我要去王家！”

待二夫人風風火火的走了，顧清婉激的握住明珠的手，牽著坐下來後，又親自給倒了茶水，“珠姐兒，要不是你，只怕這門親事就要做了。你不知道，娘打算明日就與王家換庚帖的。”

很是鬆了口氣的模樣，對著明珠出輕鬆的笑容來。

明珠握著茶杯看著，“二姐姐，你心裡是不是有人了？”

顧清婉哪裡能料到明珠會突然這樣開門見山的問這個問題，被鬧了個措手不及，還差點失手打翻了手邊的茶杯。手足無措又俏臉緋紅的模樣，讓明珠一下子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人是誰？”

顧清婉見瞞不過明珠，雖還是有些赧，到底鎮定了下來，輕嘆口氣，“那個人，其實你也見過的。”

明珠的心都揪了起來，“到底是誰？”

顧清婉認得的，也見過的，唐遇嗎？上回的荷包被搶，唐遇幫忙追了回來，那時候……對，唐遇離開的時候顧清婉還沒有追上來，所以不是唐遇。

明珠也不知爲何就鬆了口氣，忽而又是一凜，震驚的看著顧清婉：“那個鹿鶴銜芝？”

“我知道我不該存有這樣的心思，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回來後就一直忘不掉……”顧清婉苦笑一聲，低頭瞧著自家的手指，“後來，我在顧家又見過他一次。”

“什麼？他怎麼會到顧家來？”需要靠賣花樣子來維持生活的人，且從那人著打扮來看，也絕不會是什麼有錢有權的人，這樣的人怎麼能來顧府呢？

“原來他就是曾跟大姐姐訂過親的人。”顧清婉將頭低的更低了些，幾乎是囁嚅著說道，“他那天來顧府，是爲了還大姐姐的庚帖的……”

明珠：“……”

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兩人沉默了半天，明珠才喃喃開口道：“二舅母絕對不會同意的！”

且不說那人份地位如何，是顧清怡寧願去做妾也不肯嫁給那個人做妻，關氏就斷斷不會允許自己兒嫁給他的。

“我知道。”顧清婉失的聲音輕的的像是無的呢喃，“其實我都知道，可是我，我就是忘不了他……珠姐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纔好？”

明珠啞然，也沒有理這種事的經驗啊！

難不要勸顧清婉爲了努力爭取，爭取不來就跟那個男人私奔？別開玩笑了，在這制度規矩森嚴的國度，奔者爲妾，屁保障都沒有，跟著個男人顛沛流離東躲西藏，萬一那男人再是個沒良心，說不定轉手就將顧清婉給賣了買酒喝……明珠連忙打住富的想象，吞了口口水纔在顧清婉求助的注視下艱難的開口，“除了忘記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啊。”

難怪當講起自由時，顧清婉會那般惋惜託生錯了地方。

唉，孽緣啊孽緣！

……

雖然顧清婉跟王家的親事功告吹了，但二房還是整個兒都陷在低氣中。

二夫人每日裡長吁短嘆，瞧見顧清婉愈發消瘦的模樣，更是愁上加愁。

這日攔著明珠，神疲憊的問道，“珠姐兒，你二姐姐近些日子是怎麼回事？”

看來二夫人也發覺了顧清婉的失常，明珠想了想，“怕還是被先頭那兩樁親事給氣的。二姐姐還自怨自艾的說過，許是的命就該如此，說不定要孤獨終什麼的，我也聽不太懂啦。”

二夫人果然被明珠胡謅的話弄得神大變，張的問：“當真說過這話？”

“真的啊。”明珠出天真無邪叟無欺的笑容來，“我也不知道二姐姐整日裡都在想什麼，只是瞧著那般模樣，我也很心疼——二舅母，最近天氣轉涼了，正好出門走走。要不然我陪二姐姐去上香，就當是散心吧。日裡悶在府裡，好好兒的人只怕也要悶出病來的。”

二夫人深覺明珠的話很有理，“你說的很是，今日天還早，你就收拾收拾，陪你二姐姐去寺裡散散。寺裡菩薩多，說不得能保佑你二姐姐早日想開……”

說著，臉忽的又是一變，“不行不行，萬一你二姐姐見了菩薩，反生出了皈依佛門的心思，那可就壞了。”

明珠一直覺得自己想象力富，瞧著眼前已經開始擔憂起自家兒的三千煩惱的二舅母，方纔知道山外果然還有山。眼看著二舅母的擔憂一發不可收拾，明珠忙打斷：“您放心，我陪著二姐姐去，難不還能眼睜睜的看著去做姑子？便是您同意，我也不同意！再說，您這純屬白擔心，我二姐姐多吃的人，哪裡得了天天茹素啊。”

二夫人一想，“也是啊，就你二姐姐那張，也沒哪個寺廟真敢收了。那行，那就這樣吧，我這就讓人給你們套車，多安排些人手跟車，去靈泉寺……不行，靈泉寺不能去了，那地兒不吉利，就去廣德寺住上兩日，兩日過後我再派車去接你們，可好？”

“好啊好啊，好得不得了！”若不是怕嚇著二夫人，明珠都想給個熱的擁抱，“我這就回去收拾，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陪著二姐姐，讓開開心心的回府來。”

……

一路上，明珠興地本坐不住。

這就相當於秋遊啊！

不過一見對面無打采即便勉強也打不起神來的顧清婉，明珠就覺得興致減了一大半，“二姐姐，高興一點嘛，好不容易纔能出來氣呢。”

顧清婉勉強對明珠笑了笑，“你好好玩兒，不必理會我。”

明珠忍不住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相思病嗎？”

“胡說什麼？”顧清婉臉一紅，倒比那灰心意冷的模樣俏麗了許多。

想到二夫人還在不辭辛苦的給顧清婉到相親事，明珠忍不住又嘆了一聲，這回卻什麼都沒說。

惹得顧清婉頗有些不自在，“你小小的人兒，莫名其妙嘆什麼氣？”

“我雖然小，但發愁的事卻一件也不。”明珠起小膛，一副被顧清婉小看了的模樣。

比如唐遇的那句長大了再以相許，竟也害輾轉反側了好幾夜呢。就算長大了也沒用，他們份地位差那麼多，就跟眼下的顧清婉喜歡上了那個寒門學子一樣，本連半點出路都看不到！

比如落魄了的許家，唐遇到底是怎麼對付他們的？

比如再過幾天后就是一年一度的許家掌櫃與莊頭們見的時間，也不知那些掌櫃啊莊頭的是不是真的對許昌明十分忠心？

顧清婉好奇了起來，“那你說說。”

“不說。”明珠翻了個白眼，“你自己都愁事一大堆，說了還不是徒增你的煩惱？咱們是來玩的，這兩天就高高興興的玩，別想那些煩人的事了。”

經過明珠這樣七八糟的一番勸解，顧清婉總算高興了些，“也是，那就高高興興玩兩天再說。”

馬車行到午後，纔到達廣德寺。不想在這裡竟到了人，正是顧清婉小姐妹團中得秦三姑娘。

只是這秦三姑娘今日卻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連個臉的廓都瞧不清。明珠與顧清婉都知道是爽利的子，平日裡最瞧不慣就是自持矜貴的做作千金。自己出門能不戴帷帽便堅決也不肯戴，更別提像現在這樣遮擋的不風的模樣。

顧清婉忙上前與打招呼，“秦三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秦三姑娘見了明珠兩人，也十分高興與激，不過聽了顧清婉的問話，立時變得沮喪起來，“別提了——婉姐姐還是別靠近我，萬一被我過了病氣就不好了。”

“你生病了？”顧清婉驚訝的問道：“怎麼病了不在家中好好養著，還跑到寺裡來做什麼？”

秦三姑娘也不當明珠跟顧清婉是外人，見隻言片語的也說不清，便一手拉著明珠一手拉著顧清婉，“我們先進屋再說。”

自然有人去張羅明珠與顧清婉的禪院，於是兩人便跟著秦三姑娘去了的屋子。

等秦三姑娘將帷帽取下來，顧清婉已失聲了出來，“秦三妹妹，你的臉？”

只見秦三姑娘原本一張俏麗的小臉佈滿了紅紅的小疙瘩，還有些冒著白白的膿頭，看上去格外瘮人。

秦三姑娘見嚇著了顧清婉，忙將帷帽重新戴上，歉意的道：“婉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這模樣，自己建了都覺得噁心……若不是實在沒法子，也不會寺廟裡來求菩薩了。”

明珠卻擡手將的帷帽取了下來，“秦三姐姐，你張出舌頭我瞧瞧。”

秦三姑娘見明珠神如常，一點兒也沒有被模樣嚇到的樣子，不由得苦笑一聲，“珠姐兒瞧了只怕也沒用，多大夫都看過了，還不是……”

雖是這樣說著，卻還是在明珠堅持的目下出了舌頭。

就見秦三姑娘果然舌苔赤紅，就連口中亦有紅潰瘍，一張口便帶著一子食的腐爛味兒。

秦三姑娘自己也聞到了那令人難堪又尷尬的味兒，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明珠一眼，“沒薰到珠姐兒吧？”

“除了臉上的癥狀，你可還有其他不舒服？”明珠並不介意，只認真的詢問道。

秦三姑娘苦惱的回道，“最近一段時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口的厲害，每日裡幾乎都在不停的喝水，可還是覺得口乾舌燥十分難，這一臉的東西一夜之間就冒了出來，整張臉每日裡都像是架在火上烘烤的一般，然而手腳心又冰涼且出汗。許多大夫都瞧了，有說是虛也有說是虛的，苦苦的湯藥喝了不，卻半點用也沒有。”

到底是漂亮的姑娘家，秦三姑娘說著說著，眼淚忍不住啪啪的掉了下來，“雖然府裡沒人說什麼，可家中的姐妹來瞧了我之後，再也不敢上我屋裡去，生怕們會被我過了病氣。我在家中實在呆不住了，這纔想到寺裡來住段時間。”

明珠便得意的笑了起來，“幸而你來了，不然怎麼遇得到我呀。”

“你？”顧清婉與秦三姑娘都大吃一驚，異口同聲道：“難道你能治？”

“別小看人好不好？”明珠撇撇，“秦三姐姐要是相信我呢，我保證還你一張如花似玉的漂亮臉蛋，不過——”

“不過什麼？”秦三姑娘此時本顧不上別的，急的瞅著明珠，生怕聽了一個字。

明珠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不過秦三姐姐往後在飲食方面可得小心一些了，切莫再胡吃東西。”

“我沒有胡吃東西。”秦三姑娘立時否認道，“平日裡的飲食我都注意的，怎麼會因爲吃錯了東西……”

“你就是吃錯了東西！”明珠直直盯著，語氣異常堅定。

秦三姑娘質不錯，之所以變這個樣子，是分泌突然失調造。什麼原因會造分泌失調，一個小小的姑娘家，又沒什麼煩心憂愁事需要天天發愁上火，也沒有聽說其有失眠多夢之癥，莫名其妙就失調了，只能是吃錯了東西。

秦三姑娘怔怔的看著明珠那不容人質疑的嚴肅模樣，小臉繃得的，像個小孩強裝作大人，明明很好笑，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聲問道：“當真是這個原因？是誰？會是誰這樣不待見我？”

顧清婉輕嘆口氣，輕輕握住的手，“只怕已經不是不待見你，而是恨你了。”

這分明是要毀了秦三姑娘的臉，不是恨是什麼？

明珠並不去追究的家務事，忽而一笑：“秦三姐姐放心，這次害你的人必然不能得逞，我會幫你好好調理的，你不用再擔心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