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夕格外慘烈,如一般照在皚皚白雪上。
屋外,花園裡,走廊裡、到都躺著橫七豎八扭曲變形的!那一路,從道口到慕容夫人的臥室,短短的、不足一里的路程,慕容瀠到底是如何強撐著自己走過去的,流螢至今都覺得匪夷所思。
記憶中,那一路上遍佈的,那遍地被鮮染紅的目驚心的雪,每每思及便讓汗倒豎,全凜然。
“小翠……阿良……王伯伯……狗娃……”慕容瀠淒厲的慘劃破天際,跌倒在雪地裡,手腳並用地爬上前去,一一搖晃著雪地裡冰冷的,可是回答的卻只有沉默。
整個慕容府所有的人,全都死了!一夕之間,全家上上下下一百九十二口人,全都被屠殺殆盡!有的人沒有了手,有的人沒有了頭,還有的人被人一箭中頭顱,腦漿流了一地……
慕容瀠悽絕心碎的哭嚎在寂靜的雪地裡響起,其其景,慘絕人寰,令人不忍卒讀!
“瀠兒姐姐……”流螢站在慕容瀠後,將手搭在不斷抖的肩上,想要出聲安,卻發現自己的語言是那樣蒼白無力,竟讓說不出一句話來。與慕容瀠是不同的,在流府除了老太太和自己房裡的幾個丫頭,可以說對任何人都沒有,可是在慕容府,慕容瀠作爲府中唯一的小姐,著府中所有人的呵護,每一個人對而言都是有的,而這種,恰恰是流螢無法理解的。“娘……我娘呢……”慕容瀠彷彿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瘋魔了一般直衝慕容夫人的臥室。
流螢跟在後,還沒跑進慕容夫人的臥室,便被臥室裡的腥之氣薰得直作嘔,走進去之後,嚇得直接尖起來,差點暈倒過去。
臥室的地面早已被慕容夫人的鮮染紅,往日高貴雍容的,就那樣未著寸縷地躺在地上,並且手腳還被人恥辱地分開,分四綁在牀腳和桌椅上。雪白的優的,被人從腹部開始被人一直用刀劃到下,出裡面模糊的臟,的腸子被人挑了出來,掛在牀頭上、桌椅上,牽扯得到都是,曾經溫麗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猶帶著驚恐和滔天的恨意,恐怖得讓人骨悚然……
“瀠兒姐姐……”流螢只覺得全發,想到前世即便是遭遇剪舌慘死,也沒有這樣的慘烈,此刻面對著這樣的場景,竟不知道該怎麼安慕容瀠。
慕容瀠站在滿是鮮的地面,小小的子不住地抖著,卻堅強地沒有倒下去。那與慕容夫人幾乎一模一樣的麗眸裡,沒有了眼淚,刻骨的恨意卻堆積得越來越多。
“我沒事。”慕容瀠緩緩說著,開始手把慕容夫人牽得到都是的腸子收集起來,塞敞開的肚腹,然後找來針線將歪歪扭扭地合好。
整個過程,做得神聖而認真,沒有毫的害怕和噁心,流螢怔怔著,自慚自己即便是重活一世,這份鎮定和魄力也依然不如。
合好之後,又打來水將慕容夫人洗乾淨,爲換上最麗的服,然後扶著慕容夫人坐好,開始爲梳頭。
流螢想上前幫忙,慕容瀠卻阻止了,悽婉一笑道:“讓我自己來吧。從小到大,我還從來就沒有伺候過孃親,以前我總是天真地以爲,以後的時間還很長,我有的是機會伺候,誰知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這最後一次,就讓我來伺候吧。”
聞言,流螢心口不由一痛,何嘗不是如此呢?孃親活著的時候,也不懂事,只知道在邊撒,等到懂事的時候,卻只剩下追悔莫及。
梳完頭髮,慕容瀠將一通碧綠的玉簪在慕容夫人發間,看著流螢淡淡一笑:“小螢,你看我娘,是不是很好看?”
慕容夫人的眼睛還睜著,流螢看了一眼,心頭更痛道:“是,你娘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大人。”
慕容瀠淡淡地笑了,著慕容夫人的髮髻道:“這個髮簪是爹爹親手雕刻送給孃的,我和孃親都非常喜歡,娘說,等以後我出嫁了,就親手幫我帶在鬢間,只可惜永遠都等不到那天了。”
流螢知道雖然慕容瀠此刻臉上帶著笑,但心裡定是在滴的,不由握住慕容瀠的手道:“瀠兒姐姐,你一定會幸福的!你把這個髮簪留著,等以後你出嫁了,我幫你帶在鬢間,你娘在天之靈看到了,也一定會到欣的。”
慕容瀠如羽扇的睫掀了掀,悽惻一笑道:“我,還能有那一天嗎?”
流螢心口酸極了,卻還是用力地點頭道:“能,當然能!一定能的!”
“小螢,謝謝你!”慕容瀠苦一笑,在慕容夫人邊蹲下,手上蒼白如紙的面頰,看著睜得大大的眼睛,眸裡似燃著了兩簇火苗,冰冷道:“娘,你放心,瀠兒會爲你報仇的,那三個男人的模樣瀠兒烙在心底了,只要瀠兒能活下去,定會千倍百倍地向他們討要回來,就算他們都化了灰,瀠兒也會把他們的灰都收集起來,吃進肚裡!”
流螢吃了一驚,這樣的滔天的恨意,與何其相似!
慕容瀠手將慕容夫人的眼睛合上,然後轉出門,做了一件令流螢驚詫萬分的事。把廚房裡的油全都澆在死去的人的上,澆在慕容府的角角落落裡,然後付之一炬。
站在道口的小樹林裡,看著慕容府在黑暗中漸漸被火苗吞噬,流螢定定著慕容瀠的麗哀傷的側臉道:“這樣做,你不怕以後後悔嗎?這裡畢竟有你的回憶。”
“回憶,留在心裡就好。在我爹被抓的那一刻,慕容府就已經毀了,將一切都焚燒殆盡,纔是保存它最好的方式。”慕容瀠看著流螢淡淡一笑,鎮定得不像個孩子,流螢怔怔著,驚覺彷彿在一夕之間長大了,甚至比更了。
因爲去哪裡都不安全,當天晚上,慕容瀠一個人留宿在了地道里。地道里雖然黑暗骯髒,但好在還算乾燥,流螢幫著慕容瀠鋪好了被褥又打掃了一番,又對叮囑一番這才離開。
回到流府後,流螢這才發現自己的突然失蹤在流府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孫玉茹與流岑的幾房姨太太都在大廳裡待著,不家丁們到現在還在外面尋找沒回來,琳瑯、青兒、清荷跪了一地,皆是眼眶泛紅。
看門的家丁見到流螢回府慌忙把引到大廳裡,衆人見了唏噓不已,七八舌地上來詢問流螢的況,流螢找了個早就想好的藉口打發了衆人的“好心”,卻不免還是到老太太的一通數落。
第二日一早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流螢早早起牀,想出門給慕容瀠送點吃的過去,卻遭到了老太太的激烈反對,說什麼都不肯答應。
昨天慕容府被滿門抄斬,又一把火焚燒乾淨的事,老太太今早方纔知曉,雖然沒有親見那慘烈的場景,可是僅僅是聽下人口中描述的場景,就已經驚得全抖了,到現在的口還在砰砰跳著。
對而言,昨日流螢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可不會再讓流螢去冒任何險了。
流螢沒法,只得再三保證、磨泡一直求到中午,方纔求得老太太答應放自己出去。只是等跑到昨天的小樹林裡是,慕容瀠卻已經不在了。
前世,慕容瀠本是要隨著慕容夫人一起死去的,今世雖然救了一時,可如今全城都在加強警戒追捕,能去哪兒呢?從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滴水未進,又怎麼能有力氣呢?
想到慕容瀠如今面臨的狀況,流螢抱了手中原本要送給慕容瀠的食盒,緩緩走在雪地裡苦惱不已。青兒打著傘舉在流螢頭頂,緩緩跟在流螢側,猜想心低落定是與慕容瀠有關,便道:“小姐,個人有個人的命,你也不必爲了慕容小姐太過憂傷了。”
流螢頓住腳,忽然轉過來看著青兒道:“命運算什麼東西?我偏不信命運!”
青兒原本是要勸流螢的,沒想到卻惹怒了流螢,不由嘆了口氣繼續跟上前去。
走了沒多久,一名騎著白馬的年向著流螢快馬加鞭而來,流螢吃了一驚正要躲閃,卻見馬背上端坐的是百里奚。
百里奚翻下馬,一臉沉痛地對流螢道:“小姐,慕容將軍被拉到發場上去了,由君翔親自監管正法。”
“什麼?”流螢手中的食盒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看著百里奚道:“你快帶我去。”
“小姐……”青兒、清荷齊齊上前阻止,從左右拉住流螢的手腕不讓去。
“小姐,你去了也無法改變任何事的。”清荷拉著流螢就快要落淚了,昨天已經被丟了一次,不能再被丟一次了。
聞言,流螢一怔,誠如清荷所言,的確無法改變任何事,可是如今慕容瀠下落不明,極大的可能是去了法場了,必須趕快去以防做出什麼傻事!怕青兒和清荷擔心,流螢並沒有對們出昨天與慕容瀠共同經歷一切,因此此刻也沒有對們解釋真正的原因,只對們道:“青兒、清荷,你們就在這兒等著我,我去去就來,不會有事的!”
見流螢去意已決,百里奚將流螢攔腰抱上馬,對青兒與清荷道:“放心好了,小姐給我來保護,待會兒必然完好無缺地送回到這裡!”
青兒與清荷見此,也只能點頭應允。
慕容瀠昨夜徹夜未眠,抱著膝蓋在地道里一直睜著眼睛等到天明,天亮後又等了很久流螢也沒有來,於是便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的跑上了大街,誰知在大街上沒找到吃的,卻看到了一輛囚車。
囚車上的男子材偉岸,白的囚服破爛不堪布滿著跡,蓬的頭髮被漿粘一縷一縷的遮擋住整張臉。囚車從慕容瀠邊經過時,慕容瀠的心莫名其妙地被牽痛著,雖然他的佝僂著,還不住地在抖,可是他那寬厚的肩,高大的子,是多麼的悉啊!
那是的爹,那是在心目中威武高大,不可戰勝的爹啊!他寬厚的肩曾經無數次地背起過,怎會認錯?
爹……慕容瀠跟著囚車跑了起來,呼吸漸漸變得沉重,口窒息的覺讓俏的小臉瞬間慘白。就那樣一路小跑著跟到了法場,看著慕容錦被人從囚車裡拖了出來,看著他被人一腳踢在膝彎,不得不屈膝跪向端坐在法場中央,高高在上的皇帝君翔。
做爲帝王,親自來看犯人正法,這還是大瀝史上的第一次,大瀝從未有過在冬季,並且還是下午決犯人的先例,可如今卻全被父親給推翻了,難道君翔他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爹的命嗎?
慕容瀠凌厲的目過越過衆人,冷冷定在君翔的臉上,只見君翔脣角彎了彎,以眼神示意新上任的京兆尹林語,當衆義正詞嚴地宣佈慕容錦的罪行。
“欽犯慕容錦,爲大瀝元帥,卻勾結楚國要挾皇上,而今更是未接到聖旨,便擅自帶兵京,謀反之心已昭然若揭,罪判車裂,株連九族!”
林語的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慕容瀠心底炸開,真是加之罪何患無辭!說父親勾結楚國,父親明明剛剛打了勝戰,連下楚國十座城池,他勾的是什麼國?!說父親謀反,他明明是奉旨京,甚至被別人接管了兵權,他謀的是什麼反?!
看著平生最敬的父親被人綁住手腳和頭顱,拴在五匹健碩的高頭大馬上,慕容瀠這才恍然頓悟,什麼做車裂!原來他們是想用五匹馬,將父親生生撕裂!砍頭不過頭點地,父親戎馬一生,爲大瀝打下一半的江山,難道到頭來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嗎?!
看到如此場景,慕容瀠再也顧不得其他,拼命向法場,跪倒在地爬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前,痛徹心扉地嘶喊道:“皇上,不是這樣的,求求你們放過我爹!”
流螢趕到法場時看到的,便是眼前這樣一幅場景,已經來不及阻止任何事,可憐慕容瀠如此聰明,卻爲了自己的父親如此糊塗,君翔如此心積慮、費盡心思地要除掉慕容錦,又怎麼會在乎的哀求呢?
聽到慕容瀠的聲音,慕容錦睜開閉的雙目,艱難地揚起頭顱,鮮凝結的脣了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卻只發出嗚嗚的幾聲殘破不全的音符,扯出多鮮紅的跡順著脣角流下來……他絕地對著慕容瀠搖了搖頭,闔上眼,所有未能表達出來的話語都化作淚,從他剛毅的臉頰上過,濺在冰冷的雪地裡。慕容瀠心頭像被人狠狠紮了一刀,猛然間痛到抖,他們究竟對父親做了什麼?難道他們竟然割了爹爹的舌,怕他說出事的真相嗎?
事實果然不出流螢所料,君翔坐在披著狐裘的龍椅上,對慕容瀠的哀求置若罔聞,脣角微揚冷若冰霜地命人將慕容瀠拿下跪在監斬臺上:“慕容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很好,來人,給朕拿下,一併行刑!”
那個冰冷的笑,瞬間讓慕容瀠的心,瞬間冷到極致!所有求饒的話,就那樣全都哽在了間,心到底要有多狠,才能做到如此無於衷?如果此刻手裡刀,一定毫不猶豫地扎進君翔的口,看看他究竟是不是鐵石心腸!
“行刑!”林語一聲令下,五馬揚蹄飛奔。
“不……”慕容瀠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指甲深深的陷進掌心,就那樣眼睜睜看著父親的在自己眼前四分五裂,鮮紅的將法場上的白雪染得紅紅。
“啊——”心痛到了極致,是否就再也不會覺得疼了呢?慕容瀠捂住口,噴出一口鮮,無力地跪在監斬臺上,低垂著頭,心裡巨大的苦楚,說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劊子手何在?準備行刑!”頭頂上方,君翔冷酷的聲音再次響起,而慕容瀠已經沒有了任何覺。人羣中一陣,無不對君翔的做法心驚膽,但卻敢怒不敢言。
看到儈子手已經就位,君翔不耐煩地揚了揚手道:“行刑!”
“我們走吧。”流螢見無力阻止,已是不忍再看下去,對百里奚說了聲,轉便逃。心被自責塞得滿滿的,救不了慕容瀠,如果能夠早一點與會面,是不是和在一起,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呢?“住手!”就在流螢以爲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君天瀾從人羣之外翻落在法場上,凝著一張俊容看著君翔道:“要殺,先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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