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那幾天,沈家的氣氛是十足的抑，那個2015年的高考林漾其實記得并不是太清晰，反而對高考前最后兩天的記憶尤為深刻。

因為家中沈柏裕再也沒回來過,卓季芳也一次沒過來過，反倒變得異常平靜。

就連林漾最重要的高考都沒再過來叮囑，幾乎是閉房門沒怎麼下樓過。

林漾不知道那個晚上沈妄和卓季芳說了什麼,更不知道沈柏裕和沈妄又聊了什麼,只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高考過后的那場發。

既無力又窒息的沉悶讓林漾一個字都沒看下去,坐在窗戶旁,手邊是被隨便翻了兩頁的各科書本,周圍靜的只剩下窗戶外刮過的風聲。

隔了一條馬路的對面公園里種著大片大片的杜鵑花，只是可能因為今年天氣影響，那的花瓣開的并不旺盛,似乎比往年要來的更遲一些。

林漾想起12年剛來長川的那個盛夏,在校園里見到的那片杜鵑花極為艷麗,引人奪目。

來三年了。

都已經來三年了。

可是怎麼就,三年呢……

窗外李姨敲門,林漾以為是給送湯上來，正習慣要應“好”的時候聽見李姨說：“漾漾,部長回來了,讓你去書房一趟。”

指尖驀地一,眼眸里閃過一慌。

沈柏裕在隔了兩日后回到了這個家。

在林漾要高考的前一日。

起關窗戶，視線卻再一次落在那大片的杜鵑花上。

終究還是合上。

和沈妄在那個花開的最好的盛夏相遇,卻也在這個花開的最遲的盛夏錯過。

和沈妄不同，沈柏裕的書房林漾很來過。站在沈柏裕的對面,背很直,明的五再無一猶豫。

“坐吧。”沈柏裕從電腦屏幕上抬頭,語氣卻明顯多了疏離。

林漾已經猜到他自己來的目的，頷首道：“沈叔，你問什麼我都會說。”

到底是經常在場上打道的，沈柏裕對于這小孩子的脾淡笑了下，放下手上的工作，以一副領導模樣坐在椅子上：

“我沒什麼想問你的，我也不想問那些，我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媽跟我提出離婚了。”

林漾錯愕抬頭。

“還有沈妄，”沈柏裕淡定地又扔出另一枚炸、彈，“在同一個晚上，沈妄也跟我說，讓我跟你媽離婚。”

“林漾，我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意見，關于這件事你什麼想法？”

他把這個難題丟到了林漾上。

沈柏裕終究還是要讓林漾做出選擇。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訴，選擇不同面臨的代價會是什麼。

所有的力都被推到了林漾這邊。

林漾一時間反倒有些難以消化這消息。

所以卓季芳提出跟沈柏裕離婚，是因為卓季芳選擇了……嗎？

那沈妄呢，沈妄又為什麼也要勸他們離婚？

那些可怕的猜測在林漾腦海中出現、蔓延、擴散，有些打地扶了下面前的椅子，臉瞬間煞白。

沈柏裕并不意外這個反應，一邊拿著鋼筆簽下了一個重要文件一邊不不慢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做你應該清楚，林漾，你確定要讓他們為你的選擇買單？”

那一刻，難過、委屈、糾結、矛盾、不甘、甚至憤怒的緒一下全堵在口，林漾死死抓住板凳，因為不穩，膛以至脖頸都在劇烈起伏。

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

為什麼明明只是生出了想法卻一直在用力克制并沒做出任何超越界線的行為，可還是會被同樣什麼都沒說卻又什麼都知道的人們譴責呢？

就因為，生出的那個想法，是不該、是罪孽嗎？

林漾自嘲地閉眼冷笑，或許在有那一念頭的時候，就已經被全世界唾棄了。

可那又如何，不后悔，是真的不后悔。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沒把這個想法真的坐實再來承擔這些莫須有的指責和罪名。

畢竟他是那麼值得的沈妄。

是一個會注意到邊每一個人的沈妄，一個以后再也不會給林漾提書包、擰橙瓶蓋的沈妄，一個堅定地跟說“我在海京等你”的沈妄。

林漾的心，深到連自己都沒意識到沈妄已經為生活的一部分。父母不幸的婚姻曾讓不再相信會有純粹的，但沈妄，一個不說，卻借著兄妹的名義把所有偏給了自己的人……

一個會半夜趕回來給過生日，會關心所有喜怒哀樂的人。

林漾也曾生出嘗試的念頭，但知道那是奢，只是貪婪地、地想要把這份偏維持地更久一點，因為沈妄，也想要相信，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會有人始終如一地著自己。

可沈柏裕說：“林漾，你不該那麼自私，你不該把這些全推給沈妄一個人承擔。”

手中的板凳再也承不住，跟林漾一起了力般摔倒地毯上。林漾仰頭，瞇眼看著對面玻璃窗外的大好，細碎似把眼底的芒徹底割裂，看的模糊、黑暗。

林漾雙間的那抹自嘲扯得更深。

自私嗎？

明明很想說出口卻只能著做兄妹是自私嗎？

沒想過跟他有以后是自私嗎？

只想最后圓自己一個大學夢再多看他幾年就是自私嗎？

自私到連“喜歡”兩個字提都不能提。

沈柏裕沒過來扶，隔著一個桌子他的眼神仍是冷淡疏離的。林漾也不在乎了，慢慢扶著桌子邊緣起，只是一個很輕松的作，卻用了許久的時間，嗓子像被人扼住了一般說地艱難：

“沈叔，你知道我一定會同意的。”

“是。”

沈柏裕很坦地承認：“所以在沈妄面前，你的名字我提都沒提，因為不重要了。”

他說“林漾，你懂我意思。”

沈柏裕不會再讓影響沈妄，不會再讓“林漾”兩個字參與到沈妄的生活中去。

無論沈柏裕跟卓季芳離不離婚，林漾高考完都必須要離開沈家，離開沈妄。

門外卓季芳在喊，因為沒找到人聲音又提高了些。沒應，垂在兩側的雙手握拳，直到指甲用力到掌心里的時林漾才著自己開口回答：

“好，我答應你。”

看到林漾從書房出來卓季芳怔了幾秒，意識到里面還有誰快步跑過來，抓著林漾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沒把你怎麼著吧，漾漾，你說話啊，你快跟媽媽說句話。”

林漾搖頭，想到卓季芳為了提出的離婚，嚨酸：“媽，我沒事。”

問：“我哥呢？”

一聽這話卓季芳就哭出來了，抱著林漾：“漾漾，乖，我們不找他了好不好，媽媽帶你走，我們不住這了，以后再也不見他了好不好？”

的兒，明天就要高考的兒如今卻變這麼一副毫無生氣的模樣怎麼能不心疼。

“漾漾，答應媽媽，我們放棄沈妄吧，你以后再也沒有這個哥哥，再也不跟他聯系，我們好好考試，好好上大學。”卓季芳一聲一聲地著。

放棄啊。

怎麼不放棄啊。

林漾被潤模糊的視線中出現沈妄的影。

那個時候的林漾并不知道，這是兩人整個青春里的最后一次見面。

把人帶到了足球場。

手上的足球也被遞過去：“一直說要送你的，還是應該給你，我留著也沒什麼用。”

沈妄沒接，臉沉著。

林漾也不在意，把足球放到地上看著不遠的那個足球框，輕眨了眨泛疼的眼皮，緩聲道：“哥，我要走了。”

沈妄的臉更，他盯著林漾，一字一句下是不住的怒意：“林漾，你憑什麼自己做決定？”

“你說要來就來，你說要走就走，你當老子是什麼？”

他猛地一腳把足球踢開，足球砸到球框的鐵桿上又被狠狠彈遠，沈妄第一次在面前大吼：“林漾，你他媽是不是真把我當哥了？”

“我他媽就不是你哥，我沈妄也不想……”

“哥！”林漾忽地打斷他，看著他搖頭，眼底有水，“別說，哥，求你了，別說。”

沈妄要說出口的話堵在邊，他有些諷刺地笑：“林漾，你以為這些是你能攔得住的嗎？”

“要是能攔得住老子早就控制住了，控制住不對你這個妹妹起心思！”

但從發現的那一刻，沈妄就已經是喜歡了。

足球場上有幾個年嬉笑著過來踢足球，林漾看的雙眼模糊，垂下眼睫，任由眼淚砸到地上：“可是哥，不可能的，我們不可能的。”

長久的沉默后響起沈妄有些沉悶的聲音：“林漾，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齷齪，是不是覺得我對你的那些心思骯臟到讓你不想。”

“沒有的。”林漾立馬搖頭，“真的沒有的，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哥，真的沒有。”

這個時候“哥”這個字眼反倒有些諷刺，沈妄扯，其實真覺得齷齪也沒什麼，但至“喜歡上林漾”這個件事他從沒覺得有任何不堪。

從確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猶豫過和退過。

他的喜歡，正大明。

“所以，那為什麼要怕？”沈妄看著問。

夏日燥熱的風從林漾耳邊吹過，閉了閉眼，盡量讓所有理智回神：“哥，我們沒法做到那麼自私。”

要怎麼說，怎麼和喜歡的人說，他們彼此的母親、父親要因為他們的沖犧牲自己的婚姻。

母親卓季芳說要帶離開，可即便真的離開了、即便卓季芳和沈柏裕真的離婚了、真的解開那層束縛了，林漾和沈妄也不可能心無旁騖、正大明地在一起，后媽帶過來的兒和這個家里的兒子搞在一塊了，別人會怎麼想？別人會怎麼說？

更別提沈柏裕那個位置和份要承多大的力，會承什麼樣的流言蜚語。

是不是要說卓季芳進沈家早有預謀，母親負責勾引老的，這個兒負責勾引小的？

一人一個，占齊全了。

不用深想，林漾都知道那些話會罵的多難聽。

緩緩抬起頭，四目相對，林漾瓣輕牽了下，很輕很輕地說：“哥，高考過后我可能去不了海京了。”

“你的生日愿，我滿足不了了。”

我的生日愿，也實現不了了。

林漾和沈妄許下的那個去海京的共同生日愿，已經做不到了。

周圍響起幾個年進球時的歡呼聲，有人跳起擊掌，用服著大汗淋漓的臉頰，沒有人在意他們這一角，這只是路過他們激肆意青春的一角。

送出去的那個足球孤零零地落在幾米遠，沒人去拾。

林漾攥了手，那一刻空氣像是暫停，連呼吸都變得艱難，是很難很難地咽了下嚨才張開口：

“哥，我走了。”

轉，后看不見的沈妄卻如被折了脊背一般，弓著子，側臉落寞，緩聲問：“林漾，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喜歡兩個字對你來說，是不是本沒那麼重要？”

“對，是我的選擇，”林漾背著他，指甲到手心，開口時眼淚也隨之下，“不是沒那麼重要，是就沒喜歡過。”

咬牙，死死住謊言后那止不住的抖，腔的空氣逐漸變得稀薄，用力到額前青筋突起，直到覺到齒尖刮過舌的疼意才松開佯裝鎮定地抬腳離開。

后沈妄卻突然跑過去撿那顆被他踢走的足球，抱著球站在另一邊大喊：

“林漾，你給我聽好！我他媽跟你攤牌，老子就是喜歡你，煙是為你戒的，跟楊瀚打架是為你打的，請假回家也是為你回的，你也不用啰里八嗦的跟我說上那麼一堆大道理，老子的只有老子自己能管得住，你該生活生活，該高考高考，有本事考完后再來跟我討論這點破事，我他媽等多久都不缺這點時間！”

林漾的影頓住。

沈妄黑眸漆沉沉地盯著背影，在停下時眼皮輕了下，眼尾似有期盼。

幾秒后，林漾重新抬腳。

他笑了，一字一句說道：

“林漾，以后別讓我知道你任何消息，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像是他對最后的妥協，也像是沈妄給自己的最后一希，他看著前方的人再次重復：

“林漾，別讓我再找到你，要是再見到，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

林漾的眼前徹底模糊，潤完全遮住的視線，怕沈妄發現異常，不敢抬手。

口中的腥味越來越濃。

終是，把舌咬破了。

那一日，再沒見到沈妄。

回去沈家的時候，卓季芳已經把母兩的東西打包好了。

們搬回了城北的那棟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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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高考日對林漾來說印象并不深刻，只記得，在進考場前看到了壩子下那個籃球場里的杜鵑花，開的并不茂盛。

再也沒了2012年的那場艷麗。

長川三中校外站了不烈日下等候的家長，整個主干道被圍得水泄不通。

而校對面的那家過橋米線店門口站著一個男生，因為這靠近店，做飯的氣溫又高，家長大都不會站在這，店門口沈妄的影也就越為突出。

他斜靠在門口的墻上，雙手兜，上是常穿的黑T長，一頭黑發被汗水打，薄微抿著，蹙著黑眉向正對面的逸夫樓。

背影拔清晰，神冷漠淡然。

他姿勢許久都不一下，只是仰頭著對面，眼眸始終盯著一個方向。

里面的老板娘和老板小聲流：“你說這男生從昨天開考就來，到考試結束就走也不吃個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算了，都最后一天了，人家也不耽誤做生意，估計也就是來送考的，大夏天的你看看那服都汗了也不換個位置，他盯的那棟樓里肯定是重要的人，也就站我們這才能看見。下午最后一場了，讓他站吧。”

最后一場是英語，開考后沒多久校園廣播就響起聽力的錄音，沈妄一直著，長睫輕掀時才注意到他眼瞼下染著淡淡的烏黑。

那雙沉靜的黑眸里還有著熬夜后的紅。

他了頭疼的太，在廣播里響起那句“聽力部分到此結束”時他的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這段不能挽留的時也終究是到此結束了。

沈妄抬頭，了下四周，似思襯了下，最后抬腳走進對面的便利店里。

高考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林漾都沒出過門，卓季芳不知道在跟誰聯系，似乎是在給們找之后的房子，但林漾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