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譚家查賬的事,項宜一直不想讓弟弟妹妹知道,沒想到竟以這種方式,傳到了他們耳中。
想想項寓的子,項宜幾乎要落下冷汗來。
好在項寓並不知道事發生在誰人上,只是一樁去了姓名的事而已。
項宜提筆寫了回信,自然不能提及那件事分毫。
說了另外一樁事,臘月初九是他們母親的忌日。
項宜娘親梁氏病逝的時候,八歲弟妹三歲。
梁氏看著年的孩子至此就要沒了著落,心焦得厲害,又怕項宜日後落了個「喪婦長」的名聲,被別家厭棄,便讓項直淵早早為項宜定下婚事。
而項直淵替項宜締結的這門婚事,就是譚家。
可惜,項宜雖然避過了喪婦長在婚事上的尷尬,可嫁進譚家的,過得並不似母親所期盼那樣......
母親忌日將近,項宜沒富足錢財似父親在世時一般,為母親做水陸道場,只能了弟妹一道,去安螺寺為母親齋戒一日,點上一盞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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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廷讓人將院廂房辟了書房,將自己在正房裡原本為他定做的高大書案搬了過去,然後讓人放了一張稍矮一些的書案過來。
譚廷將譚建了過來,讓譚建請項宜做一枚閑章,又拿了一整套上好的白玉石出來,譚建的閑章只需要一隻,其他都送給了項宜。
譚建不懂大哥怎麼讓自己出面,只是當嫂子不肯收下,自己死皮賴臉求嫂子留下那些白玉石的時候,才約有點明白。
為譚建做閑章,便不完全是私事了,而譚廷又搬去了正經的書房裡,項宜便將篆刻的一應什,從喬荇房裡搬了回來。
那張稍矮的桌案與項宜甚是相合,刻起章來越發得心應手。
因是給譚建做章,又一向喜歡這個二弟,頗為認真。
只是譚廷一回了正房,就停下手不做了。
譚廷都不知道自己還要不要回房了,只能越發放輕了腳步。
某次他回房的時候,項宜和喬荇竟然都沒發現,兩人正在房中,說過兩日去安螺寺為梁氏忌日齋戒點燈的事。
譚廷的生母過世更早,但每年他生母忌日,譚家都會讓安螺寺做整整七日獨姓水陸,後來不用譚家吩咐,安螺寺的主持也都會把每年那七日空出來,單為譚家所用。
聽著們說梁氏忌日也不過齋戒點燈,譚廷便想同提一下水陸道場的事,但他想了想,沒有直說,而是轉出了門去,安排正吉替他去一趟安螺寺。
正吉領命立時去了。
譚廷站在廊下吹了會風。
他想起上次去維平府檢視大堤竣工之後,專門去繞到青舟書院附近打聽了一下。
項寓和項寧果然住在書院山腳下的鎮子里。
他們沒什麼錢,只能在鎮子邊緣典了個老舊的二進小院。
項寧不好,多半時間留在家中,項寓不便留一人在家,每日還要借書院的馬上學下學,而他著實勤不似譚建那般,小小年紀進學風雨無阻......
房中項宜和喬荇說話的聲音輕輕傳了過來,廊下的燈籠在風裡搖擺打轉。
譚廷想,他或許可以借這個機會,與他們姐弟三人緩和些關係。
*
項宜每年都會去祭拜自己的母親,趙氏並沒有阻攔過,也會替添一筆香油錢。
只不過梁氏忌日的前一天是臘八,譚家有施粥的慣例,項宜會在臘八這天早早地領著譚家族人支了鋪子施粥,待到下晌施粥結束,再趕去安螺寺。
今年也不例外,只不過這次邊還帶了個楊蓁。
楊蓁從前在京的時候,也跟著家中一起施過粥,但多半給下面的人去做,主家只短暫出面。
不過譚家不一樣,項宜從頭到位地守在粥棚旁邊,施的臘八粥也當真是用料十足的粥,每人都能盛到稠稠一碗。
楊蓁跟著攪粥鍋,問項宜。
「嫂子為何不讓管事或者是族人來?臘八還冷的。」
項宜笑說起來就不冷了,又跟低聲解釋,施粥這種事,純屬於幫扶庶族寒門的窮苦人。
但架不住世家的人里,有人想在裡面撈油水,有人做事不上心,也有人乾脆不想便宜領粥的窮苦百姓,不世族都鬧出來施粥反而害死了人命的事,與當地庶族之間幾乎刀槍相見。
巡視著粥棚的秩序,「年景不好,盡量不要在這關頭鬧出事來。」
庶族百姓在寒冬臘月里吃不飽穿不暖,世族子弟卻居於暖屋穿綾羅,一旦雙方起火,將平白招致許多禍事。
楊蓁是行伍人家出,父兄皆在軍營,也聽說近年來世族與庶族之間不斷,有時甚至需要軍鎮。
來之前,母親還囑咐出門,怕譚氏一族和清崡其他百姓間關係張,不過眼下看來,清崡比旁的世族聚居地,要正常的多。
就說施粥這事,譚家的粥水用料十足,寒門百姓們過來領粥無不道謝,許多人都認識大嫂,還要特特要同躬說上一句。
「項氏夫人安好。」
大嫂則難得地出笑,「安好。」
楊蓁越發喜歡這位大嫂了,聽說晚些時候要去安螺寺,待譚建從族學下學,便道也要跟著去。
「啊?娘子,那是嫂子去祭奠娘家母親。」譚建提醒。
楊蓁說知道,「難道我就不能和嫂子一道,祭奠娘家母親?」
譚建:「......」
歪頭問譚建,「你到底去不去?」
譚建當然想去,今天去了還能蹭上安螺寺的臘八粥。
安螺寺的臘八粥用了一些不同的食材,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但他不確定這樣合不合適,也怕大哥訓斥他時文還沒寫好,就天天想著出去玩。
他跟楊蓁商量,趁著嫂子還沒走,去正院問問可不可以。
......
正院,譚廷雖未跟著眷去施粥,但讓人去縣衙支會了一聲,縣衙極有眼力地派了一支巡邏隊,謹防混生事。
這會施粥結束,項宜回了院,譚廷也回了來。
今日到了下晌,風大了起來,安螺寺又在山上,山風只會更烈。
譚廷負手立在庭院樹下,思量著跟說,風太大了,他送過去。
門簾一,換了一米白素麵的長襖,頭上只戴了一隻銀簪,與喬荇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看見他站在院中,輕輕挑眉,「大爺有什麼事嗎?」
譚廷說沒有,剛要說出方才想的事,不想院中風一停。
只這一瞬的工夫,風竟然都沒了。
譚廷的話尷尬在了口中。
而項宜見他無事,行了一禮就要帶著喬荇離開了。
正這時,外面一陣輕快的腳步,楊蓁和譚家到了。
楊蓁見項宜要走了,立刻說了自己想跟著一道的事。
「嫂子,我和二爺也想去山上齋戒一番,祈禱明歲的平安。」跟項宜眨眼。
項宜沒什麼不可以。
譚建也湊過來,雖然他也眼地想跟著去,卻在大哥眼皮子底下不敢說話。
他去看譚廷。
本以為至會看到大哥不善的目,沒想到大哥似乎並未理會他,反而略一思量,開了口。
「既如此,便都過去吧。」
他說著,微微停頓,清了一下嗓子,「我送你們一道過去。」
譚建還以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聽,連楊蓁也挑著眉,眨眼看了譚廷兩眼。
譚廷卻留意著自己的妻子。
他見這次倒沒太多意外的神,而是靜默地皺了皺眉。
好似他送過去,是一件讓不適的事一樣。
不適......
*
大哥不僅答應讓他去安螺寺,還要親自送眾人過去,譚建著實被嚇到了。
只是這本事一件值得放炮慶祝的事,但不知怎麼,大哥說了之後,反而自己不高興起來,沉著臉沉默,就像是誰欠了他銀子。
譚建覺得這個比喻不對,他哥並不會因為別人欠他錢而在意。
這會騎在馬上,譚建小心品著他哥的神,還沒品出什麼來,突然被他哥一回頭瞥見了。
大哥神不善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打馬躍到了前面去,只給他留了句話,「待回了家,把你近來做得文章,都送到我書房去。」
說完,高頭大馬快跑了起來。
譚建可跑不了,臉嘩啦垮了下來。
關鍵是,他近來就沒做出來幾篇時文啊!
他怕了,覺得到了安螺寺一定要避開大哥才行,不然他擔心自己回不了家了。
*
安螺寺,有人提前到了。
小沙彌引路過來的禪房裡,小姑娘不住地大氣。
「我以為在家練了那麼久,登山不會累了,怎麼還是這麼累?」
出了一汗,臉紅彤彤的,略幹了些許,清秀細長的眉下,眼眸水亮似溪水波。
抹了一把汗,又遞了個帕子給眼前的年。
「阿寓,你也汗吧,不然到外面吹風會著涼的。」
項寓不要,「你以為我也像你一般麼?這點山路我可沒出汗。」
年仰著下像一隻驕傲的大公。
也不能說完全沒出汗,他只額間落下了一滴,不過掉,沒讓項寧察覺罷了。
項寧將帕子收了回來,瞥了他一眼。
「我不信一會長姐來了,你也這般不聽話?再怎麼說,我也比你早從娘肚子里出來半刻鐘,正兒八經是你二姐。」
板著臉認真教訓項寓,但子不甚強健,說起話來也有些中氣不足般飄飄的,一點沒有長姐的氣派。
項寓好笑地哼哼了兩聲,瞧了一眼日頭,了項寧。
「我和幾位學子約了在後山見面,眼下時間快到了。」
項寧往外看了一眼,「是上次寫了那則查賬的事寄過來的人嗎?」
項寓說是,「我正好問問他,這是哪家的事。」
他說著,臉沉了幾分。
他這兩天仔細琢磨了一下那則「趣聞」,越琢磨越覺得心裡不踏實。
他必須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家的事。
而這件事最好、最好,不要和譚家有一文錢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