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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 第二百八十五章:我是真的很累了

第285章我是真的很累了

從林家離開的時候,齊明遠夫婦兩個整整帶走了三大車的東西,滿滿當當的,另還有小廝抬了十二口紅木箱子,全都是林蘅的東西。

徐月如沒給張氏留臉面,再加上周夫人一心向著,也瞧不上張氏素日里的做派,彼時在寧溪院中,支使了丫頭收拾東西,又一樣樣的全要過目,到后來,稍有不好的,當著張氏的面兒便毀了,余下的,才收進箱子去,打包規整,一并帶走。

而至于張氏這些年來克扣的生辰之禮,徐月如就更是不放過,那真是站在小院兒里,手上拿著林蘅記下的賬本,一樣一樣的比對,那做派,倒像是張氏會扣下個一件兩件,從中間撈好似的。

等送走了人,張氏才徹底的黑了臉下來,一側目,發現林志鴻面也一樣。

可先前在正堂屋時,他分明……

張氏縱有一肚子的火氣,此刻竟莫名不敢朝著林志鴻發泄了。

林志鴻觀,見猶豫,那口氣才舒緩了些,一挑眉,轉而問:“你又想說什麼?”

一個又字,把張氏心里的那點兒火,直接拱起來。

站在府門口呢,林志鴻冷笑一聲:“你這些天,撒野也撒的夠了,老話說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剛才當著那麼多人,我給你留足了面子,現下無人,你別把我惹急了!”

他大概是真的豁出去了,今次……

張氏深吸口氣:“半輩子的夫妻,走到今天,我是你的結發妻,林志鴻,你就這麼對我?”

“我如何對你了?”

林志鴻倒笑了:“打從一開始,不就該怪你?我當年把蘅兒抱回來,自知虧欠你良多,數年來,你要做什麼,我不縱著你?可你是怎麼對蘅兒的?到如今,哥哥找上門,還是這樣的靠山,你惹得起嗎?林家惹得起嗎?我倒是想跟齊明遠撕破臉,我倒是不想他把我兒帶走,可人家有備而來,今天能請了知府大人來,明日說不得就能請了樞使大人到杭州!”

他咬牙切齒:“都是你干的好事!”

張氏登時倒吸口涼氣,反手指著自己,怒急反笑,卻清清冷冷的:“怪我?林志鴻,你自己作孽,你怪我?”

林志鴻眸一暗:“這十五年,你對蘅兒從來不好,我說沒說過半句話?就連母親,心疼蘅兒,卻也從不與你翻臉說一句重話的!”

他聲兒拔高了,也尖銳起來:“你拿著這件事,轄制了我十五年,在家里囂張跋扈,在外面也是從不收斂,人家便把你所做的事,全都算在林家頭上,算在我和大郎上,我們又可曾埋怨過你半句?”

他接二連三的質問,果然問的張氏啞口無言。

林志鴻見閉了,卻越發生氣起來。

人大抵都是這樣的。

他忍了十五年,一朝發,心中多年的積怨,總是要盡數發泄出來的。

他退了三五步,離張氏遠了些:“十五年,我縱容你,卻縱出今天的禍端來!”

他說禍端,張氏猛地眉心一跳。

突然想起來大郎說過的——別害了林家。

怎麼會呢?

“哪里就有你說的那樣厲害……”

“你給我閉!”林志鴻又將音調拔高了,“原都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所致,你若肯知足,曉得一家人都在遷就你,待蘅兒,大面兒上過得去,哪里會有今天的事?

你當那是什麼人?

齊明遠和徐月如,隨便哪一個,攀上了,對林氏一族,都是一輩子的助益!如今什麼都沒了,反倒結下仇來!”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人家夫婦兩個,什麼樣的出,什麼樣的門第,什麼樣的前途,拉扯你?拉扯林家?林志鴻,你是今兒氣糊涂了,還是打兒上就沒睡醒過?”

張氏十幾年沒聽過重話的,林志鴻的做派和他那些話,一時震住了而已。

這會兒醒過味兒來,便想著,林志鴻實在是卑鄙的!

打從一開始,這分明就是他做下的一樁錯事,如今鬧這樣子,他倒是想著把一切責任往外推,全都推給

真是笑話。

張氏叉著腰,儼然一副潑婦做派:“你也甭打量著我是個好糊弄的傻子,你也曉得咱們一家人待林蘅都是不好的,卻偏算我一個人的不是?你倒有臉說我是個貪心的,自己做過的事,想是自己全忘了吧?”

譏諷著,顯然早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哪里還惦記著,這是府門口。

門上當值的小廝好奇,可誰也不敢探頭去看,更不敢多聽一個字。

張氏看著林志鴻臉黑沉,越發得意:“你是個不貪心的,你不貪心,便不會明正娶了我,又跑去蘇州與人——”

的聲音戛然而止,是因為林志鴻高高揚起的那只手。

張氏心下一沉。

夫妻多年,不是沒吵過,沒鬧過。

從來是不容人的子,當年林志鴻要納妾時,就很是鬧過一場。

后來出了白氏的事,他抱著林蘅回杭州,又鬧過。

可林志鴻不管怎麼不耐煩,卻從沒有與過手。

“你還想打我?”

在一瞬間的愣怔過后,張氏竟反而欺上前了兩步,真是把自己的臉送過去,給林志鴻打的。

這張臉,也年輕過,俊過。

林志鴻是偏的人,雖不至于就風流,可他畢竟是個男人。

當年娶了張氏回家,頭一兩年里,盡管他對白氏念念不忘,卻也能與張氏的不錯,不然也不會有如今張氏膝下這兩兒一

只是后來日子久了,他曉得張氏是個潑辣的子,實在喜歡不起來,慢慢的,避之不及,才有了如今的妾,更有了后來往蘇州去尋白氏之事。

可今天看著這張臉,他突然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張氏眼底的痛苦他是瞧見了的。

夫妻一場,如今竟這地步了嗎?

然則他高高舉起的手,還沒落下去時,林舟沉著聲,了一句父親。

他側目,見大兒子黑著臉疾步而來,這才想起來,要收回那只險些打了發妻一記耳的手。

林舟走近的時候,虛拉了張氏一把,把他的母親,護在了他的后。

作卻刺痛了林志鴻的眼。

他今日,才剛剛送走一個兒,這大兒子……

嚨發:“你怎麼出來了?”

“我若不來,父親是不是要在這府門口,臨街的路上,同母親手呢?”

林志鴻一擰眉:“你放肆!”

林舟說不敢,可人還擋在張氏面前:“父親心中惱怒,我明白,也知道,林蘅這一走,往后斷了聯系,原本有在,咱們與齊明遠,與徐小娘子,關系該是親厚的,若從前咱們待林蘅好一些,拿當自己家里的孩兒去呵護,如今的齊明遠和徐月如,一定和,何至于就到了如今這地步。”

林志鴻:“你明白就好!”

“可是父親——”

張氏形一,林舟先把人給按住了,揚聲又父親,面沉如水:“咱們一家子,不都是元兇嗎?您要怪罪,一家子都該擔待著,這怎麼了母親一個人的錯呢?”

他語氣中,滿是淡漠,聽的林志鴻一怔:“你說什麼?”

林舟卻不為所,仍然定聲:“從父親,甚至到祖母,都是元兇,也都是幫兇,父親今日惱怒,覺得白丟了這樣好的關系,要打母親,卻不肯自省,更不敢到家廟去,質問祖母一句,兒子無心頂撞,只是希父親您能明白,我們家與林蘅,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某一個人的錯——”

他拖長了尾音,拉著張氏的手也:“您要母親如何大度容忍接納呢?好,就算母親不容人,這十五年的時間,您又為林蘅做過什麼?祖母是心疼,可打從一開始,祖母難道就是把往正道引的嗎?”

林舟深吸口氣:“祖母當年放了周大姑娘在寧溪院,到頭來,教著林蘅記咱們家的賬,十五年了,如今翅膀了要與我們清算,這里頭,不都是祖母的功勞嗎?”

“你簡直是瘋了!”

林志鴻一抬手,指向他,連指尖兒都在抖著:“你從小的圣賢書,都讀進了狗肚子里去了,小小的年紀,你還沒當家做主呢!林家且還不是你說了算呢!怎麼?今日你妹妹才同我清算了,你也要與我清算嗎?”

“父親,我只有兩個妹妹,卻不知,誰與您清算了什麼。”

林舟始終淡然如水,他盯著林志鴻抖的指尖看了會兒,嘆了口氣:“齊大人和徐小娘子一點面都不留,就是在告訴我們,不要再心存幻想,更別想著將來去攀附林蘅,攀附上齊家或徐家,如今他們只是言語間難聽些,辦起事兒來雷厲風行些,到底沒對我們家怎麼樣,說到底,林蘅的出,他們希我們一家人都保持沉默,帶著這個,直到死。”

他頓了頓聲:“我勸父親從今后忘了林蘅,您只有兩個兒,林薰和林縈,至于林蘅,咱們家,已然高攀不起了。”

林志鴻角一想說話,后張氏也扯他袖:“你前頭說的那些倒罷了,這卻是什麼話?誰要去攀附誰不?那小蹄子……”

“母親!”

林舟一時頭疼不已。

林蘅今非昔比,其實本就不是從今日起,甚至都不是從齊明遠夫婦來杭州起的。

早在謝喻白殷勤切切登門那天起,林蘅就已經很不同了。

他看明白了,也提點過母親,只是母親不肯聽,他也是糊涂了,還真與章延禮做了那樣的事,險些就毀了林蘅,直到如今,章延禮惹上了一,他每每惶恐,更深知陸景明本就沒放棄調查那件事。

從前仗著林蘅還在家里,是林家,多自己,不會出事,現在呢?

這麼多的事堆在眼前呢,母親卻一點都不急。

林舟一時想笑,卻笑不出來。

他才多大的年紀,父親說得對,林家尚且不是他來當家做主,可他的心,卻比誰都要大。

父親和母親,從來是靠不住的。

一個是自私自利,一輩子心里都只有他自己。

一個是傲慢無知,一輩子竟都活了個糊里糊涂。

他轉過去,看著張氏,突然覺得母親是陌生的:“到如今,您還有心思,逞口舌之快嗎?”

張氏愣怔:“什麼?”

“母親做過什麼,真的都忘了嗎?外面的事,母親可能知道的不多,我也忘了告訴您,章延禮惹上了司,先頭林家香料案,查來查去,竟查到了他的頭上去,還有一件事,這案子,最早衙門是盯上了陸景明的,可突然就有那麼一天,章延禮,就出事了——”

林舟做了深呼吸狀:“母親,林蘅走了,永遠離開林家了,從前好多事,本可以仗著是林家,我們說是家務事,外人要手,都不便,如今呢?”

張氏臉驟然變了。

林志鴻聽的云山霧繞:“你們在說什麼?”

林舟從鼻子里出個哼的音調來:“母親若還是想與父親鬧,我不攔著,將來出什麼事,母親也再不要找我來擔待,事到如今,真出了事,我是擔待不起了的。”

如果……他是說如果。

有一天,陸景明真的查出來了,要發難,他倒也算了,謝喻白和齊明遠兩個人,就能弄死他們一家人。

事到如今,他是真的很累了。

張氏的氣焰,果然在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林志鴻看在眼里,心下越發狐疑:“你們母子兩個,究竟有什麼瞞著我?”

林舟這才轉過重又去看他:“父親,林蘅的事,能不能到此為止?咱們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將來要在一起過一輩子的,您真的打算為了林蘅,同母親鬧的不可開,把我們兄妹的心,也寒嗎?”

顧左右而言他——

林志鴻一瞇眼:“你從前,瞞著我,背著我,幫你母親做過什麼?”

“我為人子,既然父親的子,也是母親的子,父親今日問,我不妨告訴父親,我是幫母親針對過林蘅,這誠然不是好兒郎該做的事,可是我母親這半生所有痛苦的源泉,我容不下。至于別的,如今說與父親聽,父親敢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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