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庶 青豆

“喲，快來看看，咱們這裡，還有小姑娘來哇！”燈影裡，一位在門口拉客的老鴇看到這兩位布姑娘，當下笑著吆喝起來。周圍一圈的樓都聽見了，窗子全打開，姑娘們、公子們，都好奇地吃吃笑，看這兩個闖進來的姑娘。

有一位迎客姑娘聲笑，“小人兒，是要逛咱們窯子，還是對面的小倌館啊？”

對面一眉清目秀的小公子不甘示弱地接口，“姐姐這是什麼話？當然是我們這裡了！”他後的一衆小公子們，也都笑笑地圍觀。

滿天滿地全是含著香氣的調笑，阿妤不是江月，第一次來到這種紅袖招的地方，全是花花綠綠，當下張的不走了。江月催，“哎你迂腐什麼勁兒？！不就是青樓、小倌館，想逃命，趕進去！”

“月姐姐！這地方……”阿妤面紅耳赤，只覺得兩邊的男都不正常，燥得跺腳，“這不是好地方！”

江月回頭看十來個壯漢子已經跑進了巷口，心下著不好。尤其是汪提刀那著嗓門、頂著一張英俊面孔的樣子，更讓心頭髮麻。畢竟當初，還騙過那個紈絝子弟呢！心裡尋思和阿妤分開比較好，自己大膽，把那夥男人往青樓裡引。指不定他們被姑娘們纏得心了，就忘了自己和阿妤了。阿妤雖然面皮薄，但還是冷靜的嘛，唔……就去小倌館裡好了。

不容阿妤反對，把阿妤往一家小倌館裡狠狠一推，自己轉頭就跑進了對門的青樓裡。阿妤也回頭見人追上來，也不顧邊全是男人了，提著襬，就三繞四繞，跑進了樓裡。

當下衆人一愣，“哎呀別讓胡跑！快抓住！”

小倌館人跑來跑去，府的人也進來。人人吵嚷，堵得是水泄不通，七八糟。

阿妤躲進一間屋子裡，隔著門板聽外頭沒聲音，才口氣，就聽到屋中一人沙啞的說話聲，“是誰進來了？”

這一聲，讓阿妤全僵。慢慢地回，瞪大眼看著屋中場景，漆黑一片，只看到牀邊有一個模糊影子躺著。著是暈黃，在外面月照耀下暖融融一片。他揹著睡，一頭長髮散開，比夜還。

“誰？”那人沒聽到回聲，便索著轉過來。

眼上纏著一圈紗布，出的纖細手腕也纏著布帶。他的臉……

阿妤眨去眼中的微，左右看看，從旁邊架子提過一盞燈，走過去。拿燈映在那人面上：十七八歲的年，左臉有淡淡疤傷，被脂遮蓋。他脣紅齒白，黑髮黃，只是瘦了些。

阿妤的淚，在夜中，一點點落下。提著燈的手，在輕輕抖，卻始終不放。

許是傷了眼，牀上的年用袖擋，面上已經是忍耐的不悅，卻還是和和氣氣的說話，“你是誰？新來的嗎？這裡不要外人進，你不知道嗎？”

外面吵吵嚷嚷的，人聲鼎沸。阿妤看到他皺了皺眉，就著嗓音，低聲說話，“我惹到一個不能惹的人，他要抓我，我不得不進了這裡，公子見諒。”

牀上年神繃，紗布遮著眼，他看不見，阿妤還是能到他一雙眼盯著自己的方向，“你惹到的是誰？！”

阿妤知道他在想什麼，心中難，上只說，“一個汪提刀的小人，他……覬覦我家小姐貌。我跟我家小姐一路逃到這裡，和小姐走散了。我只在這裡躲一躲，不會連累公子。”

黃年微猶豫，神卻鬆了下來。他早聽出這聲音沙啞的聲裡，帶一份哽咽。必是走投無路，才躲到這裡吧。年往牀裡挪一挪，低聲溫繾綣，“那姑娘就在這裡歇一歇吧。這裡不讓人進來，姑娘是誤打誤撞，那個追姑娘的人，就不會這樣好運了。”

誤打誤撞……呵，可不是誤打誤撞嘛。

江妤放下手上燈盞，站在不遠不近的方向，看著年明潤的容貌。手去面上的淚珠子，輕輕靠牆坐在地上，輕聲問，“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公子什麼？”

“這是青城的‘風月樓’，我是這裡的……頭牌吧。名字……他們都我白安。”年回答的很溫，爲怕失禮，他也坐了起來，手著手臂，臉對著虛空，聲音似斟酌好久，“我聽姑娘口音，是雲州人氏吧？怎麼跑這麼遠，來青城呢？”

阿妤從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一懷念。

他能聽出的口音，卻聽不出的聲音。他不懷念雲州，也不想念誰。他名埋姓，爲另一個人，一點兒也不記得阿妤了。那這樣，阿妤追尋千里，心思落塵埃，是爲的誰呢？

阿妤將頭埋膝蓋中，雙肩抖，心中灰敗，覺得自己這一路灰頭蓋臉，分外可笑。

“姑娘？”那年再一遍，耐心地等待。

啊，他又換了一種格了。溫款款，多無比。阿妤心裡還是存那麼一僥倖的，“我……小妤，是雲州人。你……白安公子，也是雲州人嗎？”

“小雨？好名字啊。我不是雲州人，只是以前在雲州一家族住過一段時間，”他的話漫不經心似敷衍，打破了阿妤“失憶”的幻想，“雲州很。”

他連的名字都念錯了，都想不起來啊……

月過紗窗，阿妤無言以對，呆呆看著他的臉。不是口舌伶俐之人，更擅長的是沉默。可現在，總想說點兒什麼。但說什麼，好像都不太有用。坐在黑暗裡，聽外面吵鬧的人聲慢慢散開。樓裡又恢復了吆喝招客的本業。只坐著，看那牀頭的年靠著牀柱，也不吭聲。

多麼的好。

時間過了好久，年慢慢坐直，手扶著手臂，將袖往上拉。他的整個手臂都被紗布鬆鬆纏住，跡出來。他作艱難，拆一點兒，便要歇口氣。額上冷汗連連，手臂被一雙手扶住。

他怔住，只覺得邊坐了一個人。黑暗中，那姑娘慢慢地爲他拆紗布，重新包紮，一直很沉默。他不習慣被陌生人靠近，但這個姑娘，卻不覺得排斥，好奇怪。那姑娘聲調淡淡的，“你手不著力吧？傷得這樣重。”

他當即子僵住，那姑娘又低聲道，“你別怕，我不多管人閒事，不會說出去的。”

“……多謝。”他心中有微妙，一閃而逝。

“你眼睛看不見嗎？那裡的紗布需要……”給他換完紗布，那姑娘又說話了。他往後躲，僵笑，“不用。”對面的姑娘似乎一直看著他，看著他……看得他心中發惱。那嘆了口氣，終於不煩他了，起坐回了原來的地方。

一夜，他沒有喊那姑娘在牀上休息一下。那姑娘也沒有再近，真是乖巧。他心裡喜歡這樣的安靜，連屋子裡還有一人，也能平安睡去。

似醒非醒間，他夢見阿妤。

阿妤和他一同坐在窗臺上說話，他給講，自己一年，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現在又在何。阿妤一直靜靜聆聽，末了，擡手他的面頰，眼中憐惜，“玉臺，你怎麼了這個樣子呢？”

他的眼淚，在夢裡掉落。他抱住瘦弱的子，脣哆嗦，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江妤趁著年睡著，悄悄出了屋子。外面，早有一位年長老鴇橫笑等，邊是幾位公。老鴇垂眼看了屋子一眼，扭往外頭走。阿妤關好門，跟著出去。有些事，當然不能在這裡說了。

在阿妤給老鴇一些錢財後，老鴇的臉纔好看了些，揮揮手，“你走吧，這裡不是你這樣的小姑娘玩得起的。”

“我想知道，裡頭那位白安公子是怎麼回事，他眼睛、手臂傷了嗎？”阿妤咬牙，將全部的錢袋都遞了過去。爲了一個消息，無分文了。

老鴇心不在焉地打開錢袋，見到裡面另有一錠金子，當下眼睛就亮了。笑瞇瞇收了錢，笑道，“白安公子啊，在咱們這裡的招財樹呀！他來的時候，就已經全是傷了。可耐不住底子好啊！這青城裡，哪家有錢的小姐，無事時，都喜歡過來這裡，聽他說說話、唱唱戲。你也看上他了？有眼啊。”湊近阿妤，脂氣撲面而來，嗆得阿妤差點暈倒，“你再加些錢，我就給你加個好座位，每天能近點兒看他，好不好？”

爲了躲避胥麗華，竟然躲進了這種地方。真是鋌而走險啊。

阿妤在老鴇喚兩聲後，搖頭，“我沒錢了。”看對方失垂眼，再接著說，“如果我沒料錯，白安公子，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傷的事吧？我想留在這裡，做些雜活，幫他換換傷。我不要工錢，只要你許我，隨時可離開，就好。”

“……你這丫頭，倒是和他說的話，一模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