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 庶 青豆

江月走了,玉臺還沒有回來。謝家江家無人擔心，照樣準備婚事。江家老夫妻來到青顯後，就專心致志爲嫡置辦嫁妝去。至於阿妤，雲氏送給一玉金簪，江老爺嫌棄丟臉,連理都不曾。

江妤江妤,年時,孃親求爹爹贈世間至“妤”爲名,願免去世間顛沛流離。多年來,那個小小的、無人關心的阿妤,始終無法實現“妤”，無法讓親人從心眼裡喜歡。最多疼惜，憐惜。這恰恰,是最不稀罕的。

阿妤已經編好那同心結了，只是無人和分快樂。在無人關注的青顯，阿妤走上街頭，漫無目的地閒逛。雪後，太普照，斑駁暖融無比。吃串，買玉鐲，和小販討價還價，站在白玉橋上圍觀世煙火。這是玉臺出生、卻並不悉的青顯，在很多天前，是江月帶逛這裡的。

阿妤還記得小時，江月帶扮男裝，看大戲、逛花市。癡迷地站在樹下等江月，著急地被江月拉著躲人。雖然事後，有什麼懲罰，江月都狡黠地推到上，讓解決。阿妤了江月十多年“月姐姐”，可在心裡，從來沒把當過“姐姐”。江月更像個帶闖禍的同伴，將從一本正經的宅門，帶五彩繽紛的人間。

會教阿妤，“看，那邊有鴛鴦戲水！哎呀，阿妤你還小，不要看。”

也會氣惱阿妤，“我說你傻啊？讓你管那位公子要個聯繫方式很難嗎？我爲什麼不去？我比你大，大姑娘要矜持懂不懂？”

還會故意栽贓阿妤，“誰是江月？我纔不是呢，是你啦。”

……是這樣一個富多彩、自私狡猾的姑娘，一年多前從雲州離開，現在又從青顯離開。的世界前方，似永遠彩照人，有著誰也不懂的生機。有時候，阿妤也是羨慕江月這樣的人——

親算什麼？不在乎。

有什麼用？只是玩一玩。

什麼是朋友？可以喝過酒就轉告別。

原則份這些是什麼？不過是得到自己想要東西的工。

有一日，恍惚的都已訣別，在乎的都沒有了。大家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獨獨留下不知自己要什麼。這一天，江月可以瀟灑地和過去告別，走向未來。能夠說走就走，這是幸福，又是悲哀。這人間，竟沒有讓留的東西。

“江妤姑娘，”阿妤出神的時候，後面有人連了好幾遍。

阿妤回頭，五大三的男人鬍子拉雜、形象不修邊幅，眼眸赤紅，面上也全是憔悴疲憊之。對上阿妤審度的目，他尷尬地笑，低聲，“我住了客棧，沒敢離開青顯。前幾天都見上街，怎麼今日……”

這是汪提刀，阿妤還沒忘了他。他和江月的事鬧到現在，阿妤不是當事人，也無權對他發脾氣。再說，覺得，是江南設了個圈，把所有人都兜進去了。有時候，阿妤總覺得江南做事，有種“未卜先知”的覺。

阿妤低聲，“月姐姐昨夜就離開青顯了。”

汪提刀驚呆了，他一時無言。沒法質疑阿妤是在騙他，只有他知道，他喜歡的江月，會瀟灑到何種地步。他只一遍遍喃喃，“怎麼會這樣？”他以爲，只要他還留在青顯，江月總有氣消的時候。他們總有冰釋前嫌的機會……他以爲！

阿妤見他如此狀態，心中也不忍。便多說了些，“昨晚離開青顯，只說不回去雲州，卻沒有說自己要去哪裡。但我覺得，月姐姐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或許有一日，銀兩花，就會回雲州。你想找，還不如在雲州等著呢。”

“等？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一輩子？”汪提刀沙啞笑，手重重地捶在石橋欄木上，“我只知道我做錯了，求得原諒就好。我沒料到，這麼心狠，一點兒線索都不留給我。”

阿妤冷冰冰地接口，“你又何必做出這番姿態給我看?我說不知道的行蹤，就是不知道，你再可憐我也不知道。世間，本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明知和江南不合，你還與江南一起欺騙。縱使後面的都是真的，之前的欺騙，你仍要爲你的所爲付出代價。你不過是自食其果，有什麼好難過的？”

汪提刀震住，不可置信地看。在印象中，江妤是乖乖的，沉默寡言的。他不知道也這麼能言善辯。苦笑著手遮臉，沙啞聲音，“對對對，你說的都對。世間事錯差，本就是這樣。但是江妤姑娘，我想去找。”

“我從來是個混世魔王，不讓家裡人省心。從來，我都沒這麼把一個人看眼過。不管是怎樣的人，不管我做錯什麼，我都想找到。如果不到我面前，不親口跟我說再不喜歡我了……我不會放棄。”

他定定地看著阿妤，長髮散在飛起的衫上，明眸貝齒，是多的一種風景。阿妤別過頭，讓他失了，“我確實不知道去哪裡了。”

男人緩緩嘆口氣，對道別，轉走了。阿妤向前一步，看到他背影埋人海中，慢慢看不見了。黃昏餘暉籠著人羣，金一片，的實，什麼都不清。

阿妤只要知道，汪提刀會去找江月。這就夠了。

仿若上刀山下火海，爲一個目標甘之如飴。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去做的。不談以後汪提刀會不會後悔、江月會不會後悔，至此刻，汪提刀終於做了一件他早該做的事。

既然，就不要放棄。

在利州郡主府上，伏夜跪在牀前，向白髮人報告，“我們查明，玉臺是謝家七公子，前段時間在翼城。不知出了什麼事，他又往青顯去了。”

“謝家七公子嗎？”胥麗華眸虛張，撐坐起。手著牀邊年的臉頰，自己冷笑，“那又如何？這麼長時間，我不也沒什麼事嗎？要不是他自傲，就是謝家本不在乎這麼個人。他倒是有勇氣啊，明知翼城離利州近，還敢來這裡……”

伏夜嘆口氣，“我還發現，利州的人，最近人口流很奇怪。我懷疑，是玉臺做的。”

“那我們也不要放過他！”胥麗華低聲喝道，掐住年的下，到他眼前，“任何手段，任何方法，這次，你一定要把他給我帶來。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把你當他一樣對待……你聽清了嗎？”

想到謝玉臺在胥麗華這裡會到的待遇，伏夜打個冷戰，忙集中神，抖著聲音回答，“請放心，這次，我不會出一點兒錯。”

胥麗華滿意地鬆開了他的下，湊在他眼角親一下，“乖，只要你們聽話，我不會爲難你們。”

日子一天天過去，婚期將近，玉臺卻一直沒有回來。可是謝明臺給阿妤帶回的消息，明明是玉臺正在往青顯趕，一點兒事都沒發生。他說的篤定無比，阿妤沒法質疑他的說辭。一直到婚事前一天，玉臺仍然沒趕到。

傍晚日落，阿妤坐在一個人的喜房中，看影在屋中轉。繡娘花了十天趕製的金紅線嫁，默默出神。玉臺如果平安，爲什麼現在還不回來？他明明已經在路上、在路上……說一點兒都不難過，那是假的。

阿妤腦中恍惚閃過一個大膽的猜測，被謝明臺在外面的敲門聲打斷。年在外頭，聲說，“我知道阿妤現在難，但請聽我一句話。明日就是婚期，但是玉臺現在還沒來。阿妤，你還要嫁嗎？”

屋中的阿妤站起，心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抓著袖子，的布料被弄得皺。一時間，有那麼多想法掠過腦子。最後一個停留的，竟是——倘若玉臺明天回來了，卻在今天取消婚事，他該多失。

一丁半點兒，都不想讓玉臺有負面緒。

“……嫁。”外面的謝明臺，聽到這個喑啞的回答，眸中暗下。

他笑，“你沒必要這樣，爲了一個渺小的希，就讓自己窘迫。玉臺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他遭一點兒損失，又不會一蹶不振。阿妤，你顧忌到自己就好。”

“嫁！”門拉開，阿妤明豔的臉幾乎上他，謝明臺困窘地後退兩步，和拉開了距離，匆匆垂下眼，掩飾自己的緒。阿妤當著他的面，杏眼黝黑，說的那麼堅決，“我說嫁！”

“好、好、好，你自己做好決定就好，”謝明臺被迫，無奈地鼻子笑。他擡手，早準備在外面的喜婆和服侍的雅虎一低頭，簇擁著阿妤進去梳妝打扮了。

謝明臺見那被陣勢嚇住的茫茫然被推進屋，微微一笑，“阿妤，這對於你和玉臺，一定是個難忘的婚事。”

他出神著，管家找到他，氣吁吁地奔來，“八公子，你也該準備婚事了吧？”總不能明日親，今晚卻在江妤姑娘屋外晃悠吧？

謝明臺笑，“當然。”

謝家算計，最重要的，是講究人心、環環相扣。一計不，往往有下一計等著。這麼多計謀下來，總要有一個，是讓對方中圈套的。一切都在計劃中，謝明臺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