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喜滿臉笑喜,手中捧著那卷明黃圣旨，言語恭切，還特意放了聲音：“貴妃娘娘,接旨吧。”

鐘萃臉上恍惚,還帶著些不敢置信，看著那道旨意。

貴妃？

鐘萃迷迷糊糊的把圣旨接了來，楊喜辦好了差事,臉上的笑容更大了,還特地的提點了句：“鐘粹宮居西六宮首，離承明殿近，陛下把這座宮殿賜給娘娘,娘娘還是盡快搬過去的好。”

東六宮首的宮殿儀宮是中宮皇后的宮室,西六宮首的毓秀宮是貴妃宮室,只是如今毓秀宮的牌匾已經被摘了下來,換上了鐘粹宮的匾額。

這是以鐘萃的名諱來命名的宮殿。

鐘萃如今位份為德妃，位列四妃之一，除了儀宮和毓秀宮不能,其他的宮殿都可以挑一座搬出綴霞宮，但鐘萃在綴霞宮住了好幾年,這里一花一木早就悉,綴霞宮遠離東西六宮,地大清凈，景怡人,鐘萃也沒過要搬的心思。

但貴妃不同，中宮之下只一位貴妃位,份貴重,自然不能住在綴霞宮這等偏遠的地方。

鐘萃謝過了他：“本宮會盡快搬過去的。”

鐘粹宮的事一向是楊培親自辦的,楊喜作為楊培的徒弟，也有幸跟著辦過兩回代的差事，楊喜見鐘萃目帶著些留念，安：“娘娘放心，鐘粹宮一景一木都是陛下早先代過的，里邊已經布置妥當了，不比綴霞宮差的。”

鐘萃自然是知道毓秀宮的，外邊是大門都十分奢華氣派，想當然里邊也不會差，但跟綴霞宮比起來，要鐘萃選的話，更愿意選綴霞宮。

綴霞宮離東西六宮遠，鐘萃平日除了宮務，甚跟宮妃們往來走，其中便是因著綴霞宮離得遠，宮妃們也難得登門，要是搬到西六宮去，離其他的宮室近了，難免要跟其他的嬪妃走起來。

但這些話鐘萃都在了心里，讓人給楊喜一行人看了賞。

“多謝娘娘賞。”

鐘萃打賞大方，楊喜一行人也高興，宣旨是吉利事，他們拿賞也拿得高興，楊喜帶著人臨走前，還特意給鐘萃了點消息：“奴才聽說，今日陛下下旨后，前朝有不大臣發對。”

天子封鐘萃貴妃位的圣旨一下，前朝立時就反對起來。

大臣們一一諫言，讓天子收回命。在大臣們眼里，鐘萃宮不過幾年，哪怕誕下皇長子，但到底庶出，得封為四妃已是破格恩典，如今封為貴妃哪里服眾。

前朝還在爭辯，圣旨已經賜下，發往后宮，打了大臣們一個措手不及，再看龍椅上的天子，因吳家事，天子先前已經當眾發了怒火，現下卻半點看不出怒容，端坐在上首，目落下來，還帶著戲謔，宛若看戲一般看他們在朝上你來我往。

漸漸的，朝上靜了下來，大臣們這才反應過來，只他們在這里舌戰群儒，但閣如彭、范太傅等重臣卻從開頭到現在一言不發。

大臣們心里狐疑起來，閣和六部大臣們屬天子心腹，時常召見商談國事，他們日日在陛下跟前，提早知道這等消息倒也不例外，自然不會在此時開口得罪天子。反倒是他們一聽見這道圣旨，就忘了先前陛下發作吳家時的怒火，跟這些重臣相比，落了下層，生怕吳家的怒火燒到自己上，也都閉了。

堂下寂靜可聞，聞衍這才淡淡的出聲：“若是沒有要事，散了吧。”

顧元舜同幾位同僚一同走在承明殿宮道上，他們年紀相仿，只有三四位，與其他群結隊朝外走的大臣不同，他們幾位那些為多年的大臣排著，融不進去。

放眼整個朝堂，年輕的員不，但多是還于磨練，在翰林等當個小差，如他們幾個這般能正式與老臣們站在同殿之上，便是人排，也足以人激，要更賣力的往上爬。

顧元舜任會考，事格外忙碌，難得與同僚聚在一，正說著話，就見不大臣簇擁著頭帶烏紗，穿著青服的大臣經過，熱的恭維著。

“那是江陵侯吧，鐘家如今可風了。”同僚在顧元舜邊小聲說道，對大臣們的恭維諂撇撇。

江陵侯府沒出幾個有用的男丁，卻憑著宮的德妃節節高升，誰都知道鐘家有如今的風，別人高看，都是看在宮中的面子上，德妃如今封為貴妃，這江陵侯府又要水漲船高了。

“慎言。”顧元舜提醒。

后妃母族都不是他們能談的。

同僚閉了，又見兩位公公從一旁趕了過來，住了顧元舜：“小顧大人，等一等。”

顧元舜出顧家，朝中有顧大人，稱他便小顧大人。顧元舜幾個停下，很快兩位公公近了前，笑意盈盈的：“小顧大人，陛下有請。”

同僚看過來，顧元舜眼中也十分驚詫，天子從沒單獨召見過他，便是從外地調任歸來了禮部，到主持會考，都是上邊下來的命令。顧元舜很快反應過來，先朝幾位同僚抬手，請他們先行，這才隨著公公到了前殿。

顧元舜頭一回得天子召見，臉上的冷靜有些忐忑，等公公稟報，里邊傳來召見，顧元舜隨著踏殿中，更是低眉垂眼，生怕失禮。

“臣顧元舜見過陛下。”

聞衍倒十分和氣，虛虛抬了手：“小顧大人請起，賜座。”

顧元舜謝禮起，這才發現殿中除了他以外，還有彭、范兩位太傅在，顧元舜忙朝他們見了禮。

范大人指了指下座：“小顧大人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大家都知知底，不必客氣的，坐吧。”

顧元舜又謝過，這才落了座。

聞衍先前正同兩位太傅說到冬日的事，過了會考后，便是孟冬，以瓊州以南的疆土多有水患等災害，仲冬后，以北的疆土雪災頻頻，冬日凜冽霜降，若是資不夠充裕，百姓多有傷亡。

大越對災害有抵手段，但到底天災人禍，多是不能料及，聞衍與他們商議過派人做防護，商議由朝中運送災銀，商議運送大臣等，各種環節先擺出議一議，先議過一，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了。

顧元舜也由一開始的不適應到聽得不時沉思起來，從中學到不。

商議后，聞衍先停了下來，就著桌上的茶水喝了口，把目放到顧元舜上，關心起下屬來：“小顧大人在朝中當差可有覺得不妥的？”

顧元舜被問起，心里一下提起來，忙回道：“回陛下，臣一切都適應。”

顧元舜這等年輕員在朝中雖然被排，但老臣們到底要臉面，不好明目張膽的針對這些年輕員，何況顧元舜幾個出世家，并非是那等毫無靠山之輩，他們在做事前便要先顧忌兩分，因此顧元舜幾個的路子也算不得太艱難。

聞衍點點頭，又考校了顧元舜幾個功課，等顧元舜當面答了出來，聞衍雖說得簡單，倒也出對他的滿意：“不錯。”

能得天子親口夸贊，顧元舜心里很是激。范太傅跟著點頭：“小顧大人得名師教授，文采出眾，如今外放去外地幾年，言談也更言之有了，可見是親眼看見我大越河山，懷頗多。”

顧元舜謙虛：“不敢當，下也只外放以后，見到四時耕種，商賈往來，在衙門當差幾年，這才明白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深切。”

顧元舜外放幾年，在當地政績不小，他為人認真，對百姓也能放下段，在當地頗有譽。關于他的一切，這幾年早就一一報到了前來。

他若是有一樣沒有達到天子的標準，今日也不會出現在前殿了。若說唯一讓天子有些意見的，就是顧元舜太過端方了些，按文臣們的形容，便是君子。

君臣相談得宜，室卻傳來不小的靜兒，還不等反應，紗帳被掀開，一個孩子沖了出來，后邊還跟著驚慌失措的幾個宮人追著。

小孩兒才醒，圓滾滾的臉十分乖巧，大眼一彎，穿著松松垮垮的服就朝聞衍沖了過來：“父皇！”

天子臉一變，當即從案上走出，趕在他要登上臺階前把人抱住，心里還有些后怕，這案上臺階好幾步，哪里是小孩能走上來的，生怕他磕著著了。

他抱著人上了臺階，在案后落座，低著頭跟一臉笑的兒子對上，忍不住開口：“你是皇子，怎的還是如此浮躁，要是摔了怎麼辦？”

趕在幾個宮人近前來要開口，聞衍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又發現懷里的兒子衫都未穿戴好，頭更疼了：“衫不整，何統。”

小孩可不懂意思，只顧著傻傻的笑。

彭、范兩位太傅很快回過神，顧元舜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位在陛下懷中的皇子想來便是皇長子了。

但隨后，顧元舜又忍不住皺起了眉心，親眼見天子親手為皇長子理了襟，穿好小鞋，顧元舜格外震驚。

這等穿小事，自來都是奴婢們伺候著，再不濟也由妻妾們服侍，皇長子竟讓陛下親手服侍，不假于人，看架勢也非是頭一回了，哪里不讓顧元舜驚駭。

陛下對皇長子，著實太過寵了。

皇長子仰了仰頭，很自然的著，等聞衍給他理好了裳，他就不耐的安分坐著了，踩在聞衍上，小手一把抓住了案上的筆，沒讓聞衍反應，他已經學著平日看著母妃寫字那般，握著筆涂畫起來，連小臉上都沾了墨。

聞衍把他手中的筆出來，給楊培使了眼，讓他趕把案上收拾了，了他小袖子里的繡帕出來，給他起了小臉。

皇長子看著筆墨被楊培給收走，還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聞衍：“父皇，要！”

他還小，平日鐘萃是不教他寫字的，只見他好奇，便拿了筆墨紙硯來，讓他隨意的玩，皇長子在綴霞宮玩慣了，乍一見不讓玩，就不高興了。

折子上滿是被他涂畫的，他還委屈起來了，這放在前朝都是頭一回，聞衍沒有表，給他過了墨，到底見不得他委屈的模樣，忍不住嘆了聲：“你不許胡鬧了，父皇有事要同你說。”

聞衍有些后悔，早知道他就不把人抱到前殿來了。

顧元舜已經被皇長子鬧這一場給驚住了，折子沾墨，了那般模樣，連顧元舜都知道這可是大事，但皇長子鬧了，陛下非但不怪罪，反倒還低聲哄著人，頗有些無奈低頭的意思。

顧元舜十分不認同，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皇長子還年，怎麼能讓他肆意行事呢，正因為年，正該好生引導的時候。

顧元舜親好幾載，膝下也有兩個子嗣，如今年紀雖不大，但每每他下朝家去，兒們在妻子的引導下，已有兩分儀態規矩，會給他這個當父親的問安，在他面前落落大方，顧元舜也十分順心，與皇長子的作風全然不同。

皇長子為皇子，本更應該以作則，好生引導的，但端看皇長子橫沖直撞的，繼續這般放縱下去，以后開蒙進書房了，誰要是教導皇長子，當先生的怕是要頭疼了。

顧元舜在心里搖搖頭。

天子說著，朝顧元舜指了指，說了起來：“這是朕為你找的老師，等你明年生辰后便跟著小顧老師啟蒙。

對著臣下，天子的語氣溫和，卻是不容置喙：“小顧大人，朕便把皇長子教給你了。”

顧元舜腦子里轟的一聲，一張小花臉順著天子的方向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