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長子滿三周歲后,皇長子的開蒙正式被提上日程。

天子重開宮學，賜下崇明宮匾額，特允宗室子弟崇明宮讀書,為皇長子和諸位宗室子弟講學的有兩任新科狀元郎，顧元舜和杜君,翰林院兩位侍讀,新提拔了一位侍讀莊侍讀。

顧元舜被加封為正二品太子師。

同一日，皇長子封定王。

四海升平，定天下太平,八方寧靖。

大越師并無實權，只做虛銜，但饒是如此，當圣旨到了顧家,整個顧家仍舊被這道旨意容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怎會如此？”

顧家出了一位正二品的實權顧大人,顧元舜朝后，便稱他為小顧大人,顧元舜的太子師雖沒有實權，但在銜上已經與大伯顧大人平起平坐了。

顧元舜才多大,他還不到而立,已了二品大員，是顧大人在朝為幾十載來第一次見到的，以此等年紀便擢升到此番地步的。

何況,大越如今并未有太子,但太子師卻先立了，這顯然不符合常理,哪有未立太子便先有師的。

顧大人心里各種念頭閃過,對著同等職位的侄兒,顧大人對他也十分復雜，到底同出一家，顧大人為幾十年，對朝堂上下的事不說了如指掌，卻也能猜到大概，但唯有這件事讓顧大人覺得格外怪異。

他叮囑顧元舜：“朝堂上下怕是要起波瀾了，你如今任太子師，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總之要多加小心。”

對顧元舜這等年輕員擔任要職，朝中老臣們本就意見頗多，如今顧元舜直接力不知多老臣，讓這些老臣們哪里有面的，不得在朝堂上便要為難他，以往看在顧元舜幾人出自大族，也只是對他們生出幾分警惕，偶爾為難一二，如今這等況下，他們怕不會再看在往昔的面上手下留了。

就是顧大人自己，心里也滋生出暗來，顧元舜如此年輕便是正二品的大員，若再給他機會，顧元舜的職豈不是要超過自己，若他被侄兒越過，怕是到時才會為這滿朝上下的笑話！但他們到底是一家人，顧大人不得不出言提醒。

顧元舜沒有錯過顧大人看過來的復雜目，他對著顧大人，仍舊恭恭敬敬：“是，侄兒謝大伯提醒。”

顧大人通氣派，聞衍輕輕頷首，目落在他手上的明黃的圣旨上，很快移開，代兩句便匆匆走了。

大房的人相繼散去，二夫人滿臉喜：“快快，把這道圣旨奉到祠堂去，也好祖宗們看看，咱們家出了個太子師呢，我兒這才多大，如今便是師了。”

顧元舜臉上沒有喜氣，他神凝重，阻止了二夫人：“不必了，這道圣旨就放在二房的院子。”

二夫人不懂場上的拐彎抹角，滿臉不認同顧元舜的話：“為何？咱們二房也是嫡脈，早前你父在學問上不進，咱們只能靠著大房，如今你為咱們二房出頭了，咱們為何還得藏著著。”

按的意思，就該把這圣旨掛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好顧家所有人都知道，兒子到底有多優秀！

顧元舜看向：“母親昨日為何抱怨姨母待母親不如舅舅們？”

二夫人一愣，下意識開口：“我就是心里有些不高興罷了，你姨母為人也太勢力了些，你舅舅們靠得上一些，給他們備的禮就好，認為咱們幫襯不了多，便禮輕，同是”

二夫人說著住了，心里明白過來，顧元舜的意思并非是當真問為何抱怨，而是借著這件事在表達一件事：“你的意思？”

“姨母只送一回禮母親就覺得不平，若是姨母日日如此，母親又當如何？”

那就要生恨，斷絕姐妹分，老死不相往來了。

顧元舜用禮暗指這圣旨，擺在明，讓別人日日看見，并非是炫耀，而是膈應，讓兩家人生出嫌隙，甚至斷了親緣分。

“朝中風雨將至，這道圣旨對我而言，尚不知是福是禍，兒子在朝中艱難，還請母親諒一二。”顧元舜朝二夫人行了禮，帶著妻子龐氏回了他們的小院。

圣心難測，顧元舜代：“父親不管事，母親尚不知許多事，家中還需你多心了，尤其是咱們二房，各都要盯一點。”

旁氏心里一跳：“爺的意思”

顧元舜搖搖頭：“無事，只是提早做好準備罷了，越是這等時候，越是要約束好下人，未免讓他們借著名頭去仗勢欺人，犯下錯事。”

旁氏輕輕點頭：“是，妾定然把家中管理好的。”旁氏有些猶豫，“爺，如今宮中并未立太子，為何要下這樣一道旨意？”

這也是顧元舜不解的地方。

宮中不止嫡子未曾降生，甚至如今連中宮都未立，立師委實過早了些。

顧元舜只能猜測一二：“許是陛下提前為還未出生的太子先培養屬臣也未可知。”

圣旨下到不久后，貴妃的賞賜也下來了。

鐘萃為幾位先生都備了禮，禮到顧家，很快送到了顧元舜面前來。里邊是兩方硯臺，幾卷孤本，幾幅字畫。

顧家不缺銀兩，家學厚重，這些字畫正是按顧元舜的喜好送來的。

顧元舜心生喜意，在幾幅字畫上拂過，又不問道：“貴妃可還給其他家送了？”

現在多事之秋，容不得顧元舜不多想。

太子師為東宮屬臣，太子班底，陛下既然下這樣的旨意，那他以后上便有東宮屬臣的印記，是不能與皇子黨走近的。

若是貴妃想借此拉攏他，他是斷然不會應的。

伺候的回道：“送了，幾位先生人人都有份。”

說著，伺候的人遲疑了一二。

“怎麼？”

顧元舜側了側，下人便說：“方才有信傳來，大皇子被封為定王。”

皇子早早被封王賜府的并不見，當今也不過幾歲就被立為皇太子，顧元舜親眼見過皇長子是何等寵，對他早早封王之時并不意外。

“定王府邸賜在何？以何為封地？”

皇子們賜府封地時，原封地會同時改名，同皇子封號同樣。

下人覺得奇怪的便在此：“定王并未在宮外賜府邸，賜封地，只賜了宮中承殿為定王宮室。”

堂堂皇子封王時竟沒有府邸和封地賜下，這哪里不奇怪的。若說寵，定王不過剛開蒙之齡便封王，也算本朝獨一份了，當是在陛下心里十分有分量的，但偏生封王后，又沒有府邸封地賜下，這又像是不寵的了。

“承殿。”

顧元舜微怔，下人不知宮中規矩，但顧元舜卻是知的，皇子們在年滿六歲后都要搬去前殿的皇子所里居住，與諸位兄弟們住在一，寓意是讓皇子們能培養兄弟之，但單獨賜下宮殿的卻沒有。

只有皇太子才有單獨的東宮賜下。

顧元舜只覺得如今形越發復雜，他如今見到字畫的高興之盡數澆滅，頭疼的著眉心，擺擺手讓下人們都去外邊伺候。

沒一會，外邊傳來下人們輕哄著爺小姐，讓他們不要進來打擾了，顧元舜聽得是一雙子的聲音，開了口：“讓他們進來吧。”

他這一雙子平日格外大方懂事，但現在兩人氣鼓鼓的走了進來，兒眼眶通紅，兒子憤憤不平，一看便是鬧了矛盾。

他們也不過才四五歲的年紀，便是平日里再大方懂事，也會有鬧脾氣的時候，顧元舜見到他們，被朝中煩心事攪得心緒浮躁的緒一下平復下來，朝他們問道：“怎麼了？”

顧小姐先指著旁邊的小爺開口：“哥哥不好，他說我念書沒用。”

小爺也不依的開口：“本來就沒用，子不能參加科舉，也不能當。”

顧小姐仰著小臉問顧元舜：“爹爹，為何子不能當？”

為何子不能當？

庶子如何不能被立為皇太子？

在顧小姐問出口的瞬間，顧元舜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脈。

他終于知道了為何如此違和。

定王，定天下太平。

皇子要賜府封地，皇太子卻是不用，因為皇長子本就要住在宮中，坐鎮東宮，一同臨朝。

當今并非是先立太子師，再立太子，而是太子早有，才設立了太子師。

旁氏端了湯水來，見他如此模樣，關切的問道：“爺怎麼了？”

顧元舜還為心中的猜測大駭，他在兒頭上輕輕拂過：“子雖不能朝為，但讀書卻是有用的。”

顧元舜起，朝旁氏道：“取了朝服來，我要宮。”

從宮中發出的旨意接連打得人回不過神兒來，各家憂愁下，有顧元舜吸引了所有的風頭，貴妃給幾位先生送禮的事便不值一提。

禮到了杜家，卻只有薄薄的一層，揭開綢布，盤子上只有兩張紙，一張房契，一張銀票。

杜君還未反應過來。

送禮的人在杜君的皂靴上晦的看了眼：“杜大人只管收下便是，每位大人都有禮，大人進京不久，想來在京城還未置辦下產業，娘娘說了，大人好了，也好為朝中辦差，無論何時，杜大人也不要虧待了自己。”

送禮的人走了，鐘云輝從房中走了出來。

他正是為了躲家中鐘王兩家的喜事，這才到好友稍作歇息一番，鐘王兩家換了庚帖，今日正在過禮，再過上幾月，等日子定下便要結親了。

世家結親從換庚帖要走好幾載才過完三書六禮，最后結親，但鐘王兩家一切從簡，只短短幾個月就走完了禮。家中氣氛沉悶，尤其母親看他格外不順心，鐘云輝便躲了出來。

他目落在那張房契上，在杜君肩上重重拍了拍：“你倒是好福氣，這條巷子上住的可都是四五品的員們，院落清凈，價值不菲。”

杜君從不認為自己高風亮節，不沾銅臭，但卻不知自己在旁人心中，原來是這樣窮困。

“我何時虧待過自己？”

鐘云輝今日才知好友杜君被陛下召見過，便忍不住問道：“不提這個，你可是瞞了我許久，我問你，你可見到了大皇子？”

事關天子，杜君自然不能對人提及，他心知好友鐘云輝掛念著宮中的貴妃母子，貴妃如何他并未見過，但大皇子卻是見到了：“大皇子活潑好，圓潤康健，極為寵。”

鐘云輝眼前仿佛浮現出一個圓潤白的小孩模樣，明目張揚，活蹦跳，與貴妃全然不同，但鐘云輝卻安了心。

只要貴妃母子在宮中過得好，他就放心了。

顧元舜十分順暢的了宮，順利的見到了天子，他跪在地上，咬牙問道：“臣斗膽，敢問陛下，太子在何？”

聞衍低頭看了他一眼，反問他一句：“師認為朕的大皇子如何？”

天子的話，已是明白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