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末,宮學下學。

宗室子弟們都朝宮外走，聞歌幾個伴讀陪著皇長子往相反的后宮走。

宮學里一旬休一日假，明日宮學休假，一出門,年們臉上都高高興興的。顧元舜此前單獨找過聞歌幾人,問他們是要留下聽課還是去其他宮室里聽學,明日正要休假，他們可以回去同家中商量后再答復。

他們正走到承明殿前的路上，楊喜早先已經等候好一會了，他弓了弓子,臉上帶著笑，沒有因為他們人小就敷衍,“殿下，幾位公子，奴才奉陛下的命過來,請殿下去殿中一趟。”

明靄在宮學讀書已過了半年了，現在說話已經很有條理了，他吸了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小臉上很是為難：“父皇是想殿下了嗎？”

“殿下已經一日沒見到母妃了。”

他也想母妃了的。

楊喜有些好笑，聲音更了些,“是呢，陛下已經好幾日沒見過殿下了。”

明靄不由得了自己的肚子。

殿下就是很得人喜歡的。

母妃想他，祖母想他,連父皇也想他。想著確實有好幾日沒有見到過父皇了，明靄其實也有一些想念父皇,還故作為難的勉強答應下來：“好吧,那殿下就去看看父皇吧。”

伴讀們沒有進宮前,皇長子在宮中沒有同齡的玩伴，邊陪伴的長輩和伺候的宮人們都極為驕縱他，唯一帶著剛之氣的就是天子，皇長子小小年紀對父皇就很喜歡，時常會待在承明殿里伴駕。

等他進學以后，伴讀們進了宮陪著作伴，他邊多了好幾個同齡的玩伴，聞歌比他們年紀大，還懂許多的東西的，給他們講許多沒有聽過的，讓他們格外新鮮。他每日有先生講學，有幾位伴讀陪著，只有早晚會回鐘粹宮，明靄從出生就跟在母妃鐘萃邊，他對母妃依賴，這不多的時間自然要留給母妃了。

他答應了下來，又生怕會被留下，嘟著小：“殿下等會要回宮的，殿下要陪母妃，殿下不能多陪父皇的。”

楊喜哪里知道天子的意思，只能旁敲側擊的說道：“陛下案上還有好幾個折子呢。”

父皇每一次都在案上批折子，這個時候向來是不理人的，有也只招那幾個有胡子的老爺爺進殿里說話，他們說的話明靄都聽不懂，這種時候父皇向來都是讓宮人陪他玩的，明靄胡的點頭，像是聽懂了一般，“那好吧。”

他回頭跟自己的幾位伴讀告別，很是依依不舍的：“殿下要去找父皇了。”

皇長子初次有了同齡的伴讀陪著，對他們很是不舍，之前他還特意找過母妃，想要他們留在宮中陪他，被鐘萃給回絕了。

聞意只比他高半個頭，上前牽了牽皇長子的小胖手：“明日就見不到了，你在宮中要想我，我們可是好友的。”

“嗯。”明靄重重點頭，“殿下會想你的。”

他們年紀相仿，經常湊在一起說一些旁人聽不懂的話，聞歌幾個年長幾歲，許多時候說不到一，沒有聞意這樣的不舍，只朝他福了禮，便往宮外走。

等伴讀們都走了，明靄小臉上長長的嘆了口氣，“唉。”

楊喜忍住笑，朝他手：“殿下，咱們也走吧，這袋子不如讓奴才替殿下拿吧。”他指了指明靄上掛著的布袋。

他雙手護住自己的袋子，圓潤的子十分靈便：“不要，殿下的。”

他們本就走在前殿外的路上，離前殿很近，這里又是他十分悉的地方，皇長子興沖沖的就沖進了殿中，揚著聲音高喊：“父皇！”

聞衍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折子，側頭看著沖進殿里的皇長子，對他張牙舞爪，半點沒有規矩禮儀的樣子下意識開口要訓：“慢一些，你看看你，父皇不是跟你說過麼，你是皇子，要行走有度，豈有這樣大呼小的時候。”

明靄對他的訓斥充耳不聞，撅著屁爬到案上，扯著天子的袖，仰著小臉：“父皇，你是不是想殿下了。”

每次他都問，“祖母你是不是想殿下了。”

高太后就十分歡喜的把他摟進懷里，滿臉的笑，把自己宮中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來讓他挑，說想他。

天子不讓高太后過于頻繁的接到孫子，怕太過縱容和溺，皇長子如今年歲尚小，還需跟著母妃一同居住，在天子看來，貴妃對孩子已是格外放縱的了，若是再加上太后在一旁寵著，遲早會把人寵出一的壞病來的。

高太后不能日日見到孫子的面，難得見到一回，自然更疼他了，恨不得把所有珍貴的都擺在他面前來的。

天子冷冷的說了聲：“不想。”

明靄睜著大眼，仿佛在問他為何不想的，但殿下很有脾氣，一聽父皇說不想，他跟著哼了聲，“殿下也不想。”

“殿下只想母妃。”

末了，又添了個，“祖母。”

父子二人模樣神似，連脾氣都相當，聞衍眼眸微瞇，無論他如何的語重心長，冷著臉訓斥，便是后宮的嬪妃們看了都害怕，但皇長子這麼丁點，卻毫不怕天子冷臉的，對他這樣大膽，聞衍心里有些高興，又對他沒有半點規矩莫可奈何。

但想著要代的事，聞衍到底不起來，他把皇長子抱起來，先問過了他在宮學的況：“喜歡聽小顧先生教你學問嗎？”

明靄很快就忘了不高興，坐在父皇上晃著兒，“殿下喜歡。”

顧元舜學識富，天南海北，懂的知識格外的多，又不是對著書籍照本宣科，經過從他里說出來的，就是極小的一句話也會延出許多不同的理念，用他的親經歷來講述，宛若是在講故事一般，除了皇長子，聞歌等幾位伴讀也格外喜歡聽。

杜君學識也同樣富，他與顧元舜的出不同，顧元舜有世家底子，有底蘊，在用詞上會更優華麗一些，杜君不同，他的學問更務實，講的也更普通老百姓的日常，對皇長子等天潢貴胄來說，他們出尊貴，不知民間疾苦，卻也因此對民間的事格外關注。

天子給皇長子選的這兩位先生，一個出世家，飽讀詩書；一個出普通，對民間了解深厚，既能讓皇長子融世家，也能讓皇長子早早就知百姓不易，就如同文武大臣，缺一不可。

他格外豪氣的揮了揮小手：“賞！”

聞衍輕笑一聲：“殿下準備賞什麼？”

他這一問倒是把殿下難住了，明靄蹙著小眉頭，對賞賜什麼懵懵懂懂的，但“賞”這個字他聽得很多，下意識就學會跟著說了，他思考了好一會，理直氣壯：“母妃賞。”

他是母妃最的小殿下，母妃會幫他賞的。

“你母妃對你是真好啊。”聞衍壞心的了他的小臉。

貴妃對皇長子如何，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說是時刻呵護著不為過，生怕他了委屈，他說上一點都不高興。

倒是對他不同了，貴妃雖對他恭恭敬敬的，跟后宮的嬪妃一般，但不過是因為他的份，這才對他不同，跟對皇長子的親近細膩相比，貴妃對他的關切就顯得敷衍起來，到底有幾分真心，聞衍下意識不敢去猜測。

明靄揚了揚小臉。

“殿下乖。”

聞衍很是敷衍：“是，你乖。”

他微微俯，聲音放了起來：“明靄，你幫父皇做一件事如何？”

明靄不解的看過去。

聞衍面上還有些遲疑，他先讓殿中的人都退下去，連楊培都退了出去，等殿中沒人了，他這才說道：“你母妃近日心不佳，你去幫父皇看看好不好？”

“咦？”

“你悄悄的去觀察，去看看為何你母妃不往前殿走了，然后再悄悄告訴父皇好不好？”

聞衍很肯定，貴妃在躲著他，但他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聞衍倒是讓楊培去探查過，但鐘粹宮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貴妃子靜，凡事喜歡藏在心里，甚同邊人說，不若其他嬪妃一般，邊心腹對主子的大小事都了如指掌。

聞衍找不到原因，這才把主意打到了皇長子上來。

貴妃對其他人設防，對明靄卻不會。

明靄輕輕點頭，還捂了捂自己的小，小聲重復著：“殿下悄悄告訴父皇。”

聞衍：“對，你悄悄來跟父皇說。”

這種事對皇長子來說，就猶如陪著他躲迷藏一般，殿下很是會躲迷藏的，他亮晶晶的抬著眼，超大聲：“殿下厲害，殿下會。”

聞衍了他的頭：“行，父皇相信你。”

皇長子比往常要晚上一些回去，前殿提前給鐘粹宮通過信，等他從前殿回來，鐘萃先是從他上把布袋接過來，牽著他往里邊走，等給他了小手小臉，見他小臉上很是高興的模樣，鐘萃心中也不由得高興起來，“我們殿下今日很開心。”

“對，殿下高興。”他神神的，“父皇要跟明靄躲迷藏。”

鐘萃詫異：“你父皇？”

失笑的搖搖頭，并沒有信。陛下重規矩言行，見明靄整日頑劣都不止說過一回了，怎麼會自己參與進來的。

“真的！”殿下撲進母妃懷里，一五一十的代：“母妃，父皇說，說要悄悄告訴他的，說母妃不去前殿，要明靄悄悄告訴他。”

他說得顛三倒四，很多話還說不明白，表達不清楚，但小臉上滿是關心：“母妃心不好，殿下要哄母妃開心的。”

鐘萃好一會才理清楚了，著心里的跳：“你父皇說的？”

他重重點頭，“嗯！就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