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在登基之初,狠狠發作了一批忠于先帝的大臣，其后多年,朝中的老臣們逐漸的換了當今提拔的臣子，他們在各任職，取代了不肯忠心的老臣。

老臣們在同僚逐漸去后也察覺到了天子的意圖，但當今手握權柄，殺伐果斷，所有不肯歸順的都被清理了，他們孤掌難鳴,難以抵擋，只得逐漸安分下來,所有還想在朝中占據一席之地的老臣再也不敢指指點點了,對當今的態度，老臣們是又懼又怕。

聞衍在朝政上乾坤獨斷,在教導皇子時，自是不會畏畏，讓他去以理服人的。讓皇長子觀天子與大臣相只是讓他多聽一聽,學會去思考，但只有等大臣們都走后,由天子親自傳授的那些才是真正的帝王之道，那些話,只有天子和儲君才知。

在朝堂之上,坐在龍椅之上的帝王和下邊的臣子便如東風和西風，自古只有東風西風,西風東風,卻沒有東西風同出一,和平共的。

天子強盛,臣下就弱，天子弱，臣子就強盛，把持朝政，凡是都做不得主，在歷任朝代中都有幾回此等事發生，或是宮中子嗣不，帝王托孤，或是貿然被擁上帝位，才大志疏，都是臣子把持朝政的開端。

但當今不過正值壯年，正是年富力盛之時，哪里用得著現在就教皇長子習這些了的？

鐘萃在宮中從來都是小心謹慎，不逾越一步的，心中再是認為天子不對時，也不會當面說出來，謹記著后妃的本分，不可以下犯上，但今日，鐘萃心里一火氣在心中翻涌，實難下去。

看了看一臉稚氣的皇長子。

他才不過幾歲大，能懂什麼的？他能聽到的，見到的，有很多都是來自于長者們的教導，鐘萃平日里好好護著，生怕宮人們說了甚讓他聽到的，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那些私之事從不敢現在就擺在他面前來的，陛下卻反其道而行，現在就這樣教他，陛下就不怕教出一個不學無的皇子出來麼。

鐘萃當然覺得以皇長子的品行不會如此，但卻見過許多縱溺孩子的長輩，的嫡母，的庶母都是如此，最后教出來的小姐們眼高于頂，驕縱肆意。

鐘萃讀過許多本書，連書中都說，要效仿有才德的人，要知錯能改，不要仗著自己有長就不思進取，要謙遜，只有如此常能走得長遠，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子。

陛下學識淵博，比讀的書更多，懂的道理更多，這些他是比更懂得的。皇長子是肯定沒錯的，錯的就是

鐘萃這口氣越發翻騰，惡向膽邊生，平時的謹慎小心在這一刻盡數拋去，以下犯上的說起了天子：“都怪陛下！”

鐘萃頭一回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起了天子的不是。

宮中的宮人剎那白了臉，低著頭，當著什麼都沒聽到。

皇長子重重點頭，跟著重復：“對，都怪父皇，是父皇的錯。”

他不是頭一回這樣說，但他是皇子，兼之年，只要陛下縱著，都只當他是說的孩子氣話，但鐘萃不同，為宮妃，掌管后宮，知宮規，在殿中肆意批判起當今的不是，這若是被人傳到天子耳朵里，定是要被冠上不知尊卑的名頭。

淑妃當年還當著陛下的面以下犯上呢，結果如何？如今這宮中哪里還有跟淑妃沾上半點關系的？

杜嬤嬤在宮中多年，最是知道這人心易變，也知道如今宮中不知道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鐘粹宮，只要抓住鐘粹宮一點把柄，就恨不得把鐘粹宮拉下馬來，置他們于死地的。

娘娘向來謹慎，今日也實在是被前殿的事給嚇壞了，這才口不擇言，并非不能理解，但這句話卻不能傳了出去的。

宮人們在往桌上傳膳，杜嬤嬤卻沒留下來伺候，而是走到外邊，把人給召到一邊，再三敲打他們不可把今日的事像外邊半分。

膽敢把鐘粹宮的事出去的那是叛徒，就是貴妃娘娘心慈手，會寬容一二，這老嬤嬤可不會的。

“都聽清楚了嗎？”

宮人們神嚴肅：“聽清楚了。”

整個鐘粹宮如臨大敵一般。

用過晚食，皇長子早早就睡下了，他今日在前朝跟著大朝會上，又費心想了許久，哭過一場，用到一半就開始垂眼了，鐘萃讓人喂了他好幾口，給他過手，讓他去睡下了。

鐘萃把他的被角了，讓殿中伺候的宮人都退了下去，還有許多要安排下去。

“殿下沒用幾口飯食，去取一點回來，給他溫著，再備上兩盤他吃的點心，待他夜里若是了再端上來。”

邊幾個大宮早就不比當初了，一見了殿中這形，已經提前吩咐了下去。

鐘萃又招了顧全來，“明日你也跟著去宮學，嬤嬤們不好在前走，你卻是不一樣，若是前殿有靜傳來，就讓玉貴回來稟報。”

皇長子今日在大臣面前如此鋒芒畢，鐘萃擔憂明日定是有許多狀告奏本的。

鐘萃猜想得不錯，翌日的朝會上，數位大臣出列，參奏皇長子小小年紀便對下喊打喊殺，半點沒有容人之量，以小見大，足以推斷出往后皇長子的心脾氣。

著緋袍的大臣一正氣的出列，朝帝王抬手，“以臣之見，大皇子殿下已經不適合在跟在陛下邊學習，大皇子如此行事，半點沒有皇子的雍容大氣，不統，往上數代君主，皆是品行出眾的人，對宮中皇子的教導也十分重視，大殿下此等心，應抄佛經來磨練心，才配得上皇子份。”

鐘萃早就猜測大臣們今日會發難，對他們的說詞也不意外，還問道：“是哪位大臣？”

玉貴回道：“是吏部的右侍郎衛大人。”

右侍郎是正三品職，稱得上是朝中大臣了，“陛下怎麼說？”

鐘萃現在急于知道陛下的態度才好做定論。

玉貴輕聲一笑，他是聽顧全轉述的，知道娘娘許是會問起，一五一十說起來，還學著顧全當時那副模樣，抬著頭，哼了一聲，“陛下就問呢，陛下說，衛大人既然對歷任帝王的事如此知曉，把他們的功德銘記于心，不如衛大人來評一評先帝的功績，說一說朕的那些兄弟們可是品行出眾，配得上皇子份的人。”

衛大人當場就白了臉。

陛下跟先帝的關系朝野外盡知，但先帝好歹是君父，他們父子之間的人容不得外人來說，但陛下對那些兄弟卻不是這樣客氣的。

尤其是蘇貴妃誕下的皇子，因盡寵，生出了野心，同當今這個太子爭奪寶座，后事敗被誅，彼時牽連幾位皇子在其中，都沒有逃過一劫，等安葬時，他們也沒有賜封親王份，以親王份安葬。

蘇貴妃母子為奪大寶，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是配不上品行出眾這等稱贊的，何況他們的罪行讓當今耿耿于懷，哪怕到如今都沒有半分松，衛大人為臣子，豈有不知陛下心思的，哪里敢公然與天子唱反調的。

但話他先前已經說了出去，他若是否認不是這個意思，那他就是蔑視先帝，否認先帝的德行，天家父子不睦，那是天家的事，卻容不得他一個當臣子的來置喙否認，若是他承認先帝的德行，那就是承認他先前說的，認為有先帝的教導下，宮中其他那些皇子也是品行出眾的人。

他否認，便是詆毀先帝，他若是承認，便是開罪當今，無論是誰，都不是衛大人能得罪得起的。

衛大人先前奏本只是出于一時氣憤，這才把話說得冠冕堂皇的，就是為了以理服人，把話說得再是高尚，沒想到陛下輕飄飄一句話，就讓衛大人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衛大人先前義正言辭的，就跟什麼青天大老爺一樣，結果還不是陛下一句話就給鎮得說不出話來，灰溜溜的躲一邊去了。”玉貴撇撇。

衛大人就是只出頭鳥，剛冒出頭就被敲了下去。

他還說了其他幾位參奏的大臣。

都一一被陛下給擋了回去。

鐘萃心里有了底，讓玉貴先回了前殿，知道陛下也是寵皇長子的，知道陛下必然會護著人，但便是心知肚明，在沒有塵埃落定前，鐘萃仍舊不放心。

好在還在的意料之中。

“記住了，這些事不要人給傳到了殿下耳朵里。”

玉貴“欸”了聲，又往前殿去了。

蕓香在旁邊說著：“陛下到底是記掛著我們鐘粹宮的，哪里會當真聽信這些大臣之言，如今這些大臣知道我們殿下的份，免得他們還當真管到天家皇子上來了。”

管得可真寬。

鐘萃不知見過多，“大臣不是都這樣麼。”

他們像是每時每刻都盯著這宮中，從天子到后妃，只要有丁點風吹草就要參本奏折，要說上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上輩子鐘萃在承明殿見過太多了，他們指責新帝的規矩禮儀，指責新帝不識字通文，指責新帝選妃，樣樣面面的都要干涉，只要不如他們的意，就拿了大話來長篇大論。

這個衛大人，鐘萃是記得的，為人迂腐，自詡清高，最喜歡訓斥教導，上輩子他也拿這幅態度訓斥過新帝，也是后來新帝與朝臣勢同水火后，頭一個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