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萃記得那時候新帝不過初初登基,朝中大臣皆還在觀,還不知新帝秉,這衛大人就是頭一批被派到新帝邊的大臣。
衛大人為多年,一直在吏部任職,是先帝時期的老臣了,為人迂腐保守,但正因為衛大人的這份保守,讓他深先帝重視。先帝是守之君,凡事求一個太平,以和為貴,對朝中激烈銳利的大臣們多有忽視,只重用如同衛大人這樣的保守派員。
衛大人出在鄉紳富豪家中,借家族之力朝為,在先帝時期被重用,卻在當今時期坐了冷板凳,在正三品右侍郎這個位置一待就是幾十載,不曾挪過一步,等當今駕崩,衛大人反倒一躍了三朝老臣,資歷深厚,這才被派到新帝面前,就是想讓新帝跟著衛大人,學一學那中庸保守之道。
當今為人強橫,滿朝再沒有不服氣的,這些大臣被足足了幾十載,若是當今在,他們自然謹守本分,但如今能著他們的帝王不在了,大臣們哪里愿意再度迎來一位強盛的新帝的。
衛大人想把自己保守的想法傳給新帝,讓他多聽取大臣意見,不要自作主張,這些新帝都做到了,對在邊的幾位大臣十分尊敬。甚至連后宮的幾位嬪妃也都是大臣們安排進來的,新帝也都接納了。
新帝對這些大臣很是尊敬,他如同一張白紙,盡力的在汲取那些對他而言格外陌生的知識,能讓自己更容易的生存在這個世間,早早為大臣們口中能獨當一面的帝王。
但是天子跟臣子,總會有意見不同的時候,而鐘萃就是這個導火索。
鐘萃還記得這位衛大人站在新帝面前模樣,他板著臉,如同呵斥孫子一般,毫不顧及在他面前的是堂堂天子,只顧著逞起了帝師的威風,罵他,“你怎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尊嫡輕庶,這是自來的規矩,你應該早晚去太后宮中跟嫡母請安才是。”
又說,“太后出大家,最是規矩懂禮,為人端莊,事公正,讓你敬著他那是為了你好,只有太后開了口發了話,你把給孝敬好了,才能洗掉你出的污點。”
說這話時,衛大人眉眼上挑,帶著十足的輕視,把他尖酸刻薄的臉襯得更難以接近,對新帝庶子出的份很是不屑。
歷朝歷代的,自然不都是嫡子坐上龍椅,天家到底與普通人家不同,但再是庶子坐上那位置,都會給自己扯上一張大旗,找幾門有勢力的聯合,過繼到高位宮妃膝下。
他這也是為了新帝好。
總不能一說起新帝就讓人想到的人生母吧。
新帝垂頭沉悶,卻仍是堅定的回絕了大臣和太后的安排。他在許多事上都順從著大臣們,任由他們左右,宛若傀儡一般在大臣們的牽制下發號施令,但唯有此事他寸步不讓。
他的出不是他的恥辱,而是他被寄托了母妃所有的愿,廢宮的幾載時卻是他能會到的最誠心的關懷。
太后出大家,事公正,但要當真是公正的,又怎麼會任由他們母子在后宮中被別的嬪妃給欺負?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他這個皇子境艱難?他要是認下太后,豈不是背叛了生母?
因為新帝的不肯配合,不止得罪了衛大人這些大臣,更得罪了太后。讓這些大臣很是不滿,尤其是衛大人,他在新帝面前威風慣了,新帝邊又只有他一位帝師,其他的都比不上他,只能算是侍讀侍講之流,衛大人覺得被冒犯了,子越發小起來,還以“帝師”的名頭借著罰抄新帝數回,輒打新帝手心,他沒輕沒重的,甚至還從新帝臉上劃過。
他毫不客氣的踐踏著帝王面。
換做是先帝還在時,衛大人哪里敢逞這樣的威風,他躲都來不及的。
新帝一日日的吸收著道理,在他讀書認字后,學到了書中的知識,開始思考,開始分辨對錯,對衛大人這位最初到他邊教導他的大臣也開始有了心結,心生出了不滿。
人的脾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何況是堂堂天子,隨著新帝的不滿表出來,天子跟臣子之間幾乎降到了冰點。
君臣失和,就是在這等況之下,衛大人還想繼續逞一逞他“帝師”的威風,要繼續數落當今天子,卻被已忍無可忍的新帝當場人砍了。
衛大人是一個開端,拉開了新帝以鐵鎮朝臣的開端,最后連個全尸都沒落下。
鐘萃曾親眼見到過新帝在盛怒下的呵斥,冷笑著看著宮人行刑,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的,而衛大人到臨死才不敢置信的瞪著眼,仿佛不敢相信新帝這樣一位傀儡皇帝竟然當真有膽子對大臣手。
回憶起這位衛大人上輩子的所作所為,鐘萃并不同于他,那些新帝挨過的懲,鐘萃恨不得以過,自然對這位衛大人沒有好映像的。
衛大人落得這樣的下場并不冤枉,他本該做好臣子本分,好好教導新帝讀書認字,早日承擔起為君的責任來,卻欺君罔上,最終導致他慘死在前殿。
一位歷經三朝的老臣,跟著保守的君主得了重用,但等下一任天子臨朝,他的這些滿腔保守的能力就被徹底制了,足足被制了多年,一直得不到寸進,被得狠了,便想要出一口被制多年的火氣。
但他不得重用乃是因為能力不足,固執的保持著保守派的做法,這才一直坐冷板凳,他卻把這些通通報復在新帝上,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欺怕的罷了。鐘萃朝蕓香吩咐了聲:“去查一查這衛大人。”
玉貴得了娘娘吩咐,跟顧全兩個更是丁點口風都不。
但他們不說,崇明宮宗室子弟眾多,朝中數位朝臣參奏,早就有風聲傳出來,他們都在宮外,也是聽到過一二的。
皇長子認認真真聽了先生講完課,規矩的同先生行完禮,這才帶著人回了后宮。一踏進后宮,他頓時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回了鐘粹宮。
皇長子從學了規矩禮儀起,向來是行步有度,不輕不重的,像今日這樣在宮中跑還是前兩年的事了。
顧全等伺候的宮人不明所以,但也快步跟了上去。
進了鐘粹宮,明靄一把把肩上的布袋遞給守在門口的宮人,抬進門,“母妃,有大臣狀告殿下。”
他氣鼓鼓的站在鐘萃面前告狀。
顧全等人跟在后邊進殿,他們剛一進殿,就聽見皇長子這話,顧全兩個嚇了一跳,對上鐘萃抬起的眼,顧全忙解釋:“娘娘,奴才們沒說過。”
他們甚至還讓其他宮人都守口如瓶,堅決不能在皇長子面前提及任何有關前朝的事。
鐘萃拉著他坐下,安著他:“怎麼了?我們殿下怎麼知道的?”
明靄隨口回著:“是賀跟明明同我說的。”
他的另外兩位伴讀是宗室,不比賀二人出自重臣家中,消息更靈通一些。
他一早去崇明宮上學就察覺到不對勁了。皇長子如今已跟在天子邊學習朝政見聞,觀天子與大臣們行事,對別人的說話態度更敏銳一些。
今日到了宮學里,宗室子弟們對他的態度與往常不同,恭敬中又帶著些不安,連邊幾位伴讀都是如此,皇長子按捺下來,先在心中猜想過一番,認真聽完先生講了一節課業,等休息時,他便朝賀兩個問了起來。
賀兩個還不到十歲,比不得聞歌那般圓,被皇長子問了幾句便一五一十的道出來了。
“賀和明明都聽到了家中在談論,說有許多大臣不高興,還給他們家中遞了信件和帖子,想連夜到家中拜訪。”
鐘萃問:“然后呢?他們兩家見了嗎?”
皇長子搖搖頭,隨即臉上又有些得意起來:“他們都是我的伴讀,父皇說過,伴讀都是特意挑選的,他們同殿下要比跟朝中的大臣更親近一些,肯定不會站在大臣一邊跟殿下作對的。”
賀家跟靖家都沒有接見任何大臣,相反還把帖子都退了回去。
但他們兩家是朝中重臣,朝中有任何的風吹草都瞞不過他們的耳目,早在衛大人等一干人等上奏前,他們就已經知道了。
他“哼”了聲,“這個衛大人果然是個壞人,他想挑撥父皇對兒臣生出嫌隙,認為兒臣喜怒無常,脾氣暴戾,這樣父皇就不會喜歡殿下了,實在太壞了,這樣的壞大臣應該砍了。”
他現在還思索不到這個層面,知道衛大人等人的目的,這些都是賀家同靖家告訴賀兩位伴讀的。
重臣家中的孩子,尤其是他們這等伴在宮中皇子邊的伴讀,家中都會給他們說上一些朝中的事,怕他們不知深淺的被卷其中。賀跟靖明明都得了家中提點,把家中同他們說的話一點沒有瞞的告訴了皇長子。
最后一句是他氣憤之下自己添上去的。
等他說完,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后,明靄小臉一垮,他是知道母妃不喜這樣強橫手段的,“母妃,殿下不是要當真砍了他們。”
鐘萃在他頭上拂過,眼中帶著復雜:“母妃知道。”
鐘萃向來不認為靠著鐵鎮就能彰顯權威,不可侵犯。他上輩子被大臣架空,手中沒有丁點權利,只能選擇的做法,傷敵也損己,那是不得以而為之,實屬無奈。
但現在不同了,他早早封王,在有大臣輔佐前就有了屬于自己的勢力,能兵不刃就置好的。面對這些天然不愿跟他親近的臣子,也不必屈就去與他們好好相。
皇長子眼前一亮:“殿下不用再跟他們好好相了。”
鐘萃笑了笑:“母妃先前同你說過的你忘了。”
他們已經屈就想好好同大臣相了,結果大臣不領,現在也該到他們遷就了。何況這也是為了這些大臣好,在救他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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