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樣解決杜誠之是最不費吹灰之力的。

從敬淵口中知道上輩子了扶持趙非池登基，他們損失了多人，如今沒有打仗，百姓安居樂業，杜家以這樣的方式下台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結果了，可想到護國寺中那個語氣溫和玩笑的中年男人，蘭因卻覺得比難過。

齊豫白知道的難過，可他今晚也說不出的，只能輕輕著的後背。

沒有人想到杜家會以這樣的方式下台。

杜誠之毒害天子，念他曾有從龍之功賜鳩酒一杯，保留了這位赫赫有異姓王最後的臉面；杜貴妃褫奪封號，貶庶人，幽冷宮；杜厲買賣民、殘害百姓，證據確鑿，於午門斬首其餘杜家人，五服之皆剝奪職，三代不准朝。從前大周最有的杜姓一族，轉瞬倒台，一時間，汴京城中人人自危，尤其是朝中那些杜黨，更是各個夾尾過日子。

可這些事和蘭因就沒什麼關係了。

日子過得很快。

轉的時間就到十一月了，再過十三天，就親了。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即將到來的大婚，何況婚期將近，接待的人也越來越多。

最先抵達汴京的是的外祖母和舅舅。

他們這次是來汴京定居的，帶來的人和東西自然不，搬運那些東西就喊了十幾輛馬車。

蘭因本想讓外祖母陪一起住。

早前齊祖母和商量過後，讓人把顧宅和齊府的牆壁鑿出了一道月門，蘭因想著，即便以後嫁到了齊府，去看外祖母也方便，可老不肯，非跟著舅舅一起住，其曰是了管這個不聽的兒子，從前有一大家子管，王觀南又得打理王家的商號，忙，他不肯娶妻也就算了，可如今自然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縱容下去了。

蘭因法。

好在王家在汴京的宅子距離甜水巷也不算遠，平日過去也方便。

蘭因二批接待的是的大表哥和表弟，他們是一道來的汴京，來的那天，蘭因和齊豫白還特地空去王家用了飯，只是席間，蘭因發現大表哥心事重重，不似從前那般笑，後來問起外祖母才知道那日下毒的事，大表哥還是知道了。還知道分家之後，大舅母便自請去了王家家廟，外祖母勸了幾也沒勸。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

蘭因邀請的人也就沈鳶還遲遲未曾出現，見十一月十三越來越近，蘭因也不清楚這位故友會不會出現了。

雁門關。

蕭業是三日前接到的信，信是他母親寫的，信中說，顧來雁門關了。幾乎是一看到這句，他就下意識皺眉，隨其後是法言喻的厭惡和不滿在心頭，他以自己跑到雁門關，顧也就能明白他是什麼心思了，是還想做世子夫人，那就繼續待在伯府好好做的世子夫人，若不想，他日問他一份和離書，他也會二不說立刻就。

可誰能想到居然跑出來，來找他了。

雖然二封信中已經說明已經被找到，不會有危險，但蕭業還是覺得煩躁。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緒了，在雁門關的每一日，他過著猶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枯燥、乏味，這裡沒有汴京的繁鬧，有的只有一際的黃沙，可他卻很喜歡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讓他心生平靜。

可如今這一份安靜又被破壞了。

估算日子，從汴京出發，顧應該也就是這幾日抵達了。他沉默著把信紙燒掉，繼續拿起木雕做手工，這是他近來才有的好，此刻他雕得是一個四、五歲齊劉海的孩，偶爾有人瞧見，他也只說是親戚家的孩，這裡的人遠離汴京，縱使知道他的份也不可能清楚他的況，就連周安也不知道這是時候的顧蘭因。

他不敢讓人知道他和的關係，更怕蘭因的聲因他損。

可他實在想了。

他想那個喊“阿業哥哥”的蘭因。

“世子。”周安拿著馕餅打簾進來，看到蕭業跟從前似的低著頭做木雕，也不意外，他雖然不清楚這個孩是誰，但直覺讓他知道這和顧姐有關，不敢多說，他把馕餅遞過去後，著手放在火爐上烤火，忍不住吐槽道“這地方比咱們汴京冷多了。”

蕭業停手抬頭，“你其實不用陪我留在這。”

這，蕭業不是一次說，周安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他嘿嘿笑道“屬下從就跟著您，您在哪，屬下就在哪。”

蕭業沉默。

放下木雕吃起馕餅，吃了兩口，忽然問，“今天是初幾”

陡然聽世子問起這個，周安也愣了下，算了下才答，“應該是十一月十二吧。”他剛想問句怎麼了，突然想起十一月十三就是顧姐和那位齊大人婚的日子。

果然瞧見世子沉默的臉，他本想開口寬幾句，又說不出。

只能默默烤火。

這天晚上，蕭業原本以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才沾上枕頭不久就睡著了，他又做夢了，看到蘭因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變得很平靜，他以又是像從前那樣夢到他和蘭因的從前，和蘭因分開的這段時間，他只能在夢裡溫他們恩的過往。

他夢到他帶著顧府的那一日。

幾乎是在看到顧的影時，他就忍不住皺眉，他想讓顧離開他的夢，可夢又豈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能抑著緒希快點過完這一段，可漸漸地，他卻發現不了。

夢中的蘭因沒有質問，沒有讓他選擇，而是在短暫地沉默後答應下來，親自顧選擇院落，分派下人，怕委屈還特地囑咐府裡的下人。

怎麼會這樣

蕭業皺眉，覺得這一切荒謬了，可這一份荒謬中，他又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依照蘭因從前的子，這樣才。

心臟忽然跳得很快，他掙扎著想醒來，但就像是被夢魘魘住，他怎麼都醒不來，只能被迫繼續看下去。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副他從未想過的景象。

夢中。

他顧所託，以假親的義娶了了庇佑的地位。

可在蘭因的日益冷漠和顧的溫細語中，一次醉酒，他和顧睡在一起，自此，一發不可收拾。原本顧說等事了結，就離開，可發生這樣的事，他怎麼可能再趕走因愧疚，他顧更加虧欠，想和蘭因說清楚，但每次和蘭因見面，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驕傲讓他不肯跟蘭因低頭，兩人的關係也就越來越差。

直到大佛寺事件，他和蘭因徹底鬧翻。

他一直都知道齊豫白是喜歡蘭因的，每次見面，齊豫白似有若的目讓他心生不舒服，幾經調查，他查到齊豫白時候曾在王家住過，更查到一向不喜歡熱鬧的齊豫白，但只蘭因參加的宴會，他只有空一定會到。

如果大佛寺中換作其他男人，蕭業也許不會有那樣過激的反應。

他和蘭因夫妻多年，豈會不知道的子偏偏那人是齊豫白，那個蘭因偶爾提起時有誇讚的男人，嫉妒、憤怒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所以他不顧蘭因解釋，瘋了似的做出那樣法挽的舉。

他看到大雪紛飛的夜裡，蘭因失地看著他。

燈火搖曳，裡的祈求一點點變冷漠，最後什麼都沒說，雙手撐在雪地上撿起那紙休書站了起來。

蕭業間發出嘶吼般的聲音，他想掙這個桎梏，想狠狠揍夢中的自己一頓，他想去牽住蘭因的角，想讓走，可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睜睜看著蘭因離開。

夢境的最後，是蘭因葬火海。

他睜睜看著蘭因被大火一點點吞噬。

看到這的時候，蕭業已經麻木了，即使他已經可以睜開睛，即使他的子已經不再桎梏，可他卻依舊一不躺在床上，軍賬外頭是晨曦破開灰藹的雲層，瀉下層層金。

難得一個好晴日，蕭業卻彷彿凜冬。

周安打簾進來，看到蕭業居然還沒起，不由面驚訝，“您怎麼還沒起”

他說著人準備洗漱的東西。

忽然聽到後傳來蕭業的聲音，“周安。”

“在。”

“你信嗎”

“什麼”

周安一愣，“”他重複蕭業的，見他閉目點頭，他搖了搖頭，答道，“不信。”

“是嗎”

蕭業沙啞著嗓子說道“我以前也不信。”

蘭因不知道蕭業發生了什麼。

忙了，天還沒亮，就起來沐浴洗漱，然後由全福替梳頭開面，才換完婚服，過來參加婚禮的親友也都過來了，不大不的一間屋子滿了人，李簪月、蕭思妤、周朝芳姑嫂，汴京城裡但凡數得上姓和蘭因有些關係的今日都過來了，的嬸嬸和二舅母、三舅母也來了，大舅母雖然人沒到，但禮也送到了。

這會幾位長輩和王氏以及蘭因的外祖母在外頭招待賓客。

蘭因則在屋中和李簪月等人說。

陪著們說了會，見時間快到了，蘭因被人帶著去補妝的時候空問了一句，“沈鳶還沒來嗎”

時雨搖了搖頭。

蘭因知道沈鳶的子，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到，如今還沒來只怕是半路有事耽擱了，但這種時候也派不出人手去找，只能讓時雨派人去門外看著些。

幾乎是聲音剛落，外頭便響起竹。

竹一共有兩，一是迎親，代表新郎來迎親了，二則代表送嫁，代表新娘子出門了。聽到外頭劈裡啪啦的聲響，伴隨著孩子的唱賀聲，蘭因原本還沒什麼的心忽然變得張起來。

門外。

齊豫白穿著一大紅婚服，騎著白馬。

陪他同來的都是汴京城數一數二的青年才俊，魯國公府的二爺塗以辭，城防營的將領陸隨風，還有國子監司業溫良玉這一行人有有武，攔門的王玉看著齊豫白那張悉的面孔不由有些發怵，“這，咱們能行嗎”

聲音才落下，王觀南就恨鐵不鋼地了他一栗子，“平素我怎麼你的，不管能不能行，都得讓人看著我們很行。”

顧聞安也搖了搖頭，“阿玉，你這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王玉抱著頭，聲嘟囔，“那叔叔和聞安哥這麼厲害，你們跟姐夫比試好了。”

“嘿。”

王觀南和顧聞安視一，紛紛手想揍人。

還是王則笑著說了一句，“叔叔，聞安哥，我們先攔門。”這才阻止了兩人的暴行。

說間，齊豫白一行人也走到了跟前。

歷來婚都有攔門一說法，顧聞安率先出招，可齊豫白這邊有有武，幾乎都不用齊豫白出馬，就解答出來了，後面是王則，他跟齊豫白也是自一起長大的好友，這會拱手問好之後也出了一個題目，這次是齊豫白親自答的，答完之後，圍觀的一眾人紛紛鼓起掌。到王玉，他而言，齊豫白就是人家的孩子，自不好好讀書的時候，他娘就喜歡拿齊豫白來說他，這會他率先喊了一聲“姐夫”，一副生怕齊豫白秋後算賬的模樣，見齊豫白因他的稱呼眉含笑，這才放心出題。

他出的就很簡單了，讓齊豫白做三首催妝詩，不能讓人幫忙。

齊豫白這些年在朝，很作詩，但從前在詩詞一塊也是有的，他幾乎都不用想，張口就連著做了三首詩。

他是景德八年的狀元爺，更是幾十年難出一個的三元老爺，他的詩自是到了一眾褒獎，甚至有人當場讓人準備筆墨紙硯抄寫下來。

事傳到蘭因耳中的時候，自是引起了一眾人的笑鬧。

“這好好一個婚禮，被那些迂腐書生弄得倒像是來參加清談的。”有人忍不住笑道。

蘭因也在笑，端坐在椅子上，滿面笑容問來傳的丫鬟，“那舅舅出了什麼題”

“舅老爺”丫鬟有些難言。

被人追問才開口，“舅老爺讓姑爺當著眾人喊他三聲舅舅。”

滿屋子的人聽到這面怔愕，半晌後紛紛歪著子大笑起來，“都說王家這位四爺最是不羈，咱們這位姑爺到他也是難敵其手啊。”

蘭因也笑得奈。

說間，時雨忽然過來了一個消息，“子，沈姑娘來了。”

聽到這個答案，蘭因總算鬆了口氣，正想說什麼，外頭卻響起了一陣哄鬧聲，齊豫白來了。

他這一來。

原先閒的一群人紛紛站了起來。

“快，快，快紅蓋頭。”匆匆忙忙間，蘭因被人扶著坐到床上，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人蓋上了紅蓋頭，視線被遮住，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握在一起放在膝蓋上的手，心再次變得張起來，在砰砰砰的心跳聲中，蘭因聽到門被打開，聽到齊豫白被人笑著迎了進來。

明明那麼多人。

可在那個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還是立刻就認了出來。

看不見，卻能聽到那悉的腳步聲在向走來，過蓋頭也能察覺到他站在的面前，即使看不見也能覺到一抹安心，盛媽媽笑著遞來紅綢，和他一人牽著一角，而後被眾人迎著走了出去。

冬日暖，晴燦爛。

在那此起彼伏的恭賀聲中，蘭因聽到耳邊傳來齊豫白的笑聲，他說，“因因，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心臟再一次輕輕跳起來。

不是先前的不安，而是帶著滿足和歡喜。

周遭熱鬧萬分，比上一次雖然熱鬧卻也冷清的婚禮，這一次，有高堂可拜，有親朋好友一路送，有良人可托，不再徬徨不再不安。

那年隆冬，從金尊玉貴的世子夫人了人人唾罵的人，即使重活一世，也以的一生就這樣了。

可齊豫白的出現了限的希。

他讓的心重新變得滾燙起來，也讓未來有了好的期待。

他用實際行告訴，即使被人拋棄也沒關係，永遠信自己自己，你不是不配得到，你只是遇錯了人，好好活下去，你會發現這世上總有屬於你的獨一二的偏。

有風吹過。

帶來一聲聲的祝福。

蘭因側頭，看著齊豫白的方向，輕聲說，“我也是。”

等這一天也很久了。

——正文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