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霧說是不去管將軍,但是將軍自己找來了。他竟然趁著小太監不注意,直接跑到了小書房里面。
“殿下啊——筠霧啊——”
凄涼的聲音響起,讓折筠霧覺得自己是負心漢。太子正在看書,聞言笑著道:“讓它進來。”
劉太監這才敢放了這畜生進去。
將軍不敢往太子的懷里撲,只好去折筠霧懷里,的被捧在手里,再次滿懷思念的道了一句:“筠霧啊——”
折筠霧小聲的哎了一句,將它捧過去放在鳥架子上,“你好好待著,別跑。”
劉太監給太子端去一杯熱茶,太子接過,悠閑的吹了吹茶杯上冒出來的熱氣,道:“將軍,教你的詩句會背了嗎?”
將軍鳥腦袋偏了偏,好像在努力的理解太子想要它做什麼。
太子:“松下問子——”
將軍:“松下問子,言師采藥去——”
太子滿意的笑了,他就喜歡將軍這聰明的勁,有時候比人還學的快。折筠霧在旁邊候著,也在心里呢喃了這首完整的詩句。
松下問子,言師采藥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記下來了。這首詩的名字也記住了,做尋者不遇。大概意思是去找人,但是沒找到。
為什麼沒找到?折筠霧大概能猜得出,這人出門了。
反正不在家。
太子正好看過來,又見在那里低著頭——他如今也知道了,這丫頭想事的時候就喜歡這般微微低著頭,他好笑道:“你想什麼?”
殿下喜歡忠心的人,折筠霧不敢跟他說假話。說出自己的猜測,“殿下,奴婢猜的是對的嗎?”
太子殿下點頭,“是對的。”
折筠霧就舒了一口氣。殿下心好的時候還算和善,說出自己的見解,“那他還要再去一趟了。”
太子喝茶的手一頓,“什麼?”
他這一頓讓人心,折筠霧拿不準他的心思,去看他的臉,見他應該不是在生氣,便忐忑的道:“不是沒尋著人麼?再去一次就行了。”
太子好笑,“那要是下回再沒遇見呢?”
這個折筠霧知道,“那就晚上去。白日里要出門去忙事,晚上就要回來睡覺吧?”
太子驚訝了,“你說的……也沒錯。”
折筠霧就舒了一口氣,殿下不生氣就好。給殿下捧著瓜果過去——這是劉太監吩咐的,殿下一般喝完茶水就會想吃點瓜果,瓜果一般放在書案前面的桌子上,劉太監站在門口那邊,能斟茶,但是不好進去端瓜果。
于是就教導折筠霧,“你手要穩,眼要尖。”
折筠霧點頭,認真的記得劉太監的教導。
太子殿下果然很自然的接過瓜果吃,吃完了,神放松,將書一放,看向窗外,“天快要冷了吧?”
快十一月了。
劉太監:“是,奴才已經讓人準備過冬的東西了。”
劉太監準備的東西是給太子的,冬就負責給大家發冬裝。
折筠霧雖然沒有明確的升一等宮,但是目前做的活是一等宮的。劉太監也不敢貿然提,因為太子見折筠霧穿著小宮的裳并沒有覺得不對勁,劉太監便不敢讓折筠霧突然換裳。
春和夏也跟折筠霧說過這個問題。
“你才剛來,年紀也小,你要是信我們,就再等等,等你再大點,估著就能了。”
夏明確惦記著秋的位置。
“你到時候要是能得殿下的賞識,便跟春換一換,伺候著殿下的鞋裳,穿配飾,春去做秋的活。”
折筠霧去看春,見笑著點點頭,可見是跟夏之前就商量了的。折筠霧就發現其實已經上了一條正在劃著的船。
不過聽見這話,竟然不驚訝,而是問,“真的可以嗎?”
秋那麼好拿下來?
夏笑著道:“你相信自己。人的運氣很重要,你的運氣很好。”
折筠霧心中就揣了個。再次遇見秋的時候,有一瞬間還有些心虛。不過又立馬讓說服自己:秋上個月還給你臉看。
不是被欺負,就是秋被欺負。那還是秋被欺負吧。
不過雖然依舊是小宮的裳,冬卻給多做了兩套,別人只有兩套,只有四套。其中一套還是藕的,折筠霧很喜歡。東宮里面下第一場雪的那日,折筠霧穿上了那件藕的裳,在宮們住的院子里面堆了一個雪人。
等殿下從南書房里面回來,又換上了灰撲撲的裳去小書房里面伺候。去的時候,卻見里面傳出砸東西的響聲。
小盛站在門外,對著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先不要進去。然后一開一合,說啞語,“劉爺爺在里面。”
折筠霧點點頭,也輕輕的立在門外,想著殿下可一定不要讓進去,只想呆在外面在,呆一晚上都行。但劉太監卻把喚進去了。
“殿下要寫字,你伺候著。”
他朝著折筠霧眨了眼,然后出去了。
這是讓小心的意思。折筠霧心領神會,屏住呼吸進去,輕輕的走到殿下的邊,開始研墨。
太子的臉很沉,即便是在寫字,也能看的出下筆很重,好像紙上有敵人一般。
寫了幾筆,他就將筆一摔,折筠霧盡量不讓自己出害怕的神。
退后站到一旁去,靜靜的等殿下發火。殿下這般生氣,大概是在外面了氣,折筠霧來東宮三四個月了,也沒有出門過。
外面的人,外面的事,都不懂。對于來說,東宮已經很大了,已經很復雜了,外面的世道,本不敢涉足。
所以太子發脾氣,再聰慧也不會猜得到是因為什麼,從而去做一些討主子歡喜的話,只希殿下不要遷怒。
太子這回沒有砸東西。他明顯憋著一口氣,臉都氣紅了,在屋子里面踱步。今日早朝之后,父皇給大皇子封了王。
端王。
這是兄弟中第一個王,眾人都上前恭喜。端王就提出請眾人吃席,還跟他道:“三弟,你一定要來,哥哥給你準備你喝的酒。”
太子當時只想抬便走,但是他還要裝一裝,“好,弟弟一定去。”
太子最厭惡在端王面前說出“弟弟”兩個字。
他是儲君,他在別都是用孤自稱,但是唯獨在兄弟們面前,父皇讓他不要做一個儲君,而是做一個兄弟。
可父皇也不想想,他是愿意做兄弟的,其他人愿意嗎?說句實在話,他是儲君,父皇卻不在弟兄們面前給他做臉,一味的去偏寵老大,還覺得老大孝順,懂事,常夸他做事穩重,自己還不及老大,尚需磨煉。
太子每回聽見這些話就氣——磨煉磨煉,有磨才有練,他都快十六歲了,還只讓他讀書,讀書,九月好不容易去了冀州一趟,以儲君之位犒賞冀州軍,他都以為父皇終于要重用自己了,結果回來從九月,十月,十一月,乃至如今,依舊是讀書。
而大皇子卻一直得父皇贊賞,今日又給他封了端王。
太子閉上眼睛。他其實腦海里面有個念頭很久了。
他覺得,父皇是想讓他跟端王斗。
跟端王斗什麼,他心里門清。一個年紀越來越大的儲君其實對皇帝也是一種威脅。太子很聰明,他能想到這一步來,他只是不愿意承認。
他不愿意承認,當初他之所以能去冀州,是因為父皇見端王邊開始聚起一堆小兄弟,而他邊一個兄弟也沒有,父皇覺得大皇兄的勢力可以減弱一些,于是就派了他去。
可是自己從冀州回來之后,比端王的名頭又要響亮一些,于是他開始又給端王加籌碼。
太子心中煩悶不已。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自己最是敬重的父皇,把他當做了蛐蛐,然后又找了一個蛐蛐過來跟他斗。
他想,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過幾天,父皇便會給他一份差事,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上端王一頭。
那父皇又會給端王什麼來倒他呢?
自己要還是跟如今一般,會不會父皇就厭惡了自己,真把他廢掉了?
太子想到這里,心驚跳,卻不敢跟任何人說,甚至有些害怕。
他害怕,就會想著去做什麼事討好皇帝。可他又不愿意這麼做!他有自己的尊嚴和傲氣。
于是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暴躁,又想砸東西了。
結果一轉頭,就見折筠霧站在那邊,子很是僵。
在怕自己。那麼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比方:這般,就像自己怕父皇一般。
他想,也許在父皇的心里,他不是兒子,只是一個奴才。
這個想法讓他遍生寒,讓他更加的憋悶。
他重重的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紙發呆。
折筠霧更加忐忑了。殿下這樣其實更害怕,若是將脾氣發出來,說不得過一陣子就好了,可這樣子,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發脾氣?
等啊等啊,等到殿下要去歇息了,依舊沒等到他脾氣。折筠霧出來的時候,就小聲的跟劉太監和小盛也眨了眼。
殿下還沒有好,甚至更生氣了。
整個東宮都籠著一層云。大家說話都要著嗓子,生怕自己萬一說大聲了被殿下聽見打死,就來將軍也不高昂的背詩句了,而是夾著尾做鳥,偶爾欺負下小棕釋放它的力。
折筠霧這時候就會到“寵”的不好了,為著這份“寵”,必須要去小書房里面在伺候殿下讀書。
因為無論殿下高興還是不快,都會風雨無阻的看折子,讀書。只是高興的時候,他看完書閑暇之余,便會跟說幾句話,要是生氣了,就端著臉,不假辭,整個人都找茬。
好在折筠霧的活不多,只研墨,他找不到太多的茬。只劉太監負責的東西實在是太多,被殿下罵了好幾句蠢材。
東宮再次下雪的時候,折筠霧也不敢穿著藕裳出門堆雪人了,春給了一個烤紅薯,吃了,還去特意換了件裳,然后漱口,不讓自己留下一點兒味道。
響午的時候,正要去小書房,就聽見外面喜氣洋洋的聲音傳來。
夏從外面走進來,抖落了上的雪,“殿下要去戶部任職了。”
眾人都覺得這是好消息,端王只是頭王爺,本沒有什麼實權。可殿下不同,如今已經去了戶部做事,在皇子里面是頭一份。
折筠霧雖然不知道殿下是什麼職——夏也不知道,時間還短了,還沒打聽出來。但是知道,如果殿下高興,們就可以不用這般小心翼翼了。
但是等去書房的時候,卻發現小書房跟外面不是一個味道。外面歡天喜地,但是書房卻靜悄悄的,比之前更加沉寂了。
太子殿下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面,連劉太監也在外面等著,沒能進去。
折筠霧也就站在外面,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希冀劉太監給一點提示,免得待會惹惱了殿下,但劉太監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他也在琢磨,這事怎麼看都是喜事,殿下在外面的時候,也是興高采烈的,還去了太后和皇后娘娘那里請安,都是好好的,直到回東宮的時候也在笑,可是一進書房,卻沒了靜。
那進書房前的一張臉變得喲,實在是快,瞬間冷下去,讓劉太監背后出一汗。
他瞬間將下人們都遣了出去,如今這院子里面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只有他,折筠霧,小盛。
至于李太監,早就被劉太監派去院子門口守著了。
折筠霧就緩緩的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因為知道,待會要迎接的是一場仗。果然,殿下是個努力至極的人,即便這種時候,他也不忘記溫習功課。
折筠霧進去研墨,見著他的筆不斷的往下面,,最后墨點侵染了整張紙。
這張紙不能用了。
折筠霧就想,既然這麼想發泄,為什麼只寫大字不去練武呢?
拿著鐵錘揮一揮,肯定能將怒氣發泄出去。可惜殿下是個悶子,他只是悶著寫字,本來應該是要寫五十張大字的,結果他寫的太重,一張紙廢掉,下一張紙又廢掉,廢紙簍子里面裝了一堆廢紙。
都要裝不下了!折筠霧猶豫著,不知道自己此時要不要去換個廢紙簍子來。
但太子殿下自己不寫了。應該是知道靜不下心,所以他干脆扔了筆,看了一眼,看的差點沒站穩,不過殿下很快又收回了目,跟道了一句跟上,就大步的朝外面走去。
折筠霧趕跟上,劉太監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小盛不敢跟,只看著三人離去,總算舒了一口氣。
太子去的是后院的竹林。他曾經在竹林里面埋下了一壺酒,如今已經三四年,應當是可以拿出來喝了。折筠霧聽他的話,去旁邊的小湖邊的木屋子里面抗了一把鐵鍬出來——覺得這是殿下三四年前放的。
因為上面全是灰,不敢讓殿下用這般有灰的東西,可是今日下雪,湖面上面結了冰,不好去洗——更怕砸冰洗鐵鍬費時間惹了殿下生氣,于是就選擇在裳。
反正裳也是灰撲撲的,抹了灰也不會有太顯眼。
折筠霧就這般把鐵鍬給干凈了。
太子接過鐵鍬,就開始砸地上的冰雪,先將冰雪弄開,然后才開始撬地。沒多久,一壺酒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無聲的低頭,彎腰,將酒給捧出來。
泥同樣弄臟了他的手和裳,折筠霧猶豫的出手,“殿下,奴婢捧著吧?”
太子這時候臉已經好看些了。冷著臉搖頭,“不用。”
三個人又大步回去。
折筠霧還是第一回來這里。不自的回頭看了眼湖水對面,那里還有一個屋子,是殿下的書房。
那里只有殿下和劉公公能去。
抿了抿,轉跟著殿下回到了小書房。劉太監決定讓折筠霧跟著小盛去提膳食,就沖剛剛殿下去湖邊竹林竟然帶著折筠霧,他就知道這小頭片子是真不錯,不聲不響就獲得了殿下的認同。
這就很值得深思。劉太監就想著讓折筠霧多悉悉殿下的其他事,免得到時候要做事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
小盛跟折筠霧道:“劉爺爺這是要重用你,你只管著就行。”
他看出折筠霧還是有顧慮的,“你怕什麼?反正咱們的主子是殿下,伺候好殿下就行了。”
折筠霧想想也是,無論劉太監是什麼意思,這都是抬舉。
“就是太快了,我就像做夢一樣。”
小聲笑著道:“你適應適應。”
折筠霧第一回去殿下的小廚房。小廚房是專門給太子殿下做膳食的,跟奴才們吃飯的地方完全不同,這里做膳食的總管太監姓楊。
楊太監是個老人了,今年五十歲,以前是伺候陛下的,后來被陛下賜給了太子。廚子大多胖,但是楊太監很瘦,清瘦。
“姑娘別見怕,這就是不長,吃再多也不長。”
楊太監是個見人就笑的,對折筠霧很是有禮,一口一個姑娘,最后將小盛拉到一邊,塞了小盛一口糕點,“劉公公是什麼意思?”
小盛吃人短,說了句實話,“劉公公您還不知道嗎?那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這是覺得筠霧有大造化,所以提前布置上了。”
楊太監早就聽說過折筠霧了,只是這姑娘平日里從不晃,只在書房和們睡的耳房走,這東宮里面的路都是有數的,誰能走,誰不能去,都有規矩。
楊太監平日就不用去書房那邊,便就不能走那條路,所以一直沒見著。如今見著了,心里是有想法的——別說太子殿下,就是他,見著折筠霧也覺得舒坦。
小姑娘天生的討人喜歡。得了小盛一句準話,他心里就數了,給折筠霧也塞了一塊糕點,“是棗糕,這棗還跟姑娘有點淵源——這是云州的棗,云州的棗做出來的棗糕最好吃。”
折筠霧在云州的時候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棗糕,了一塊吃,謝過楊太監,然后提著膳食回到小廚房的時候,正好見殿下要用膳。
膳食就直接提了進去。
太子殿下已經在喝酒了,折筠霧看過去,見他神已經和緩了,可見是讓他憋著的事隨著酒消散了些,這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潤了許多,還笑著問折筠霧,“你吃了什麼?”
上倒是有子糕點味道。
折筠霧連忙道:“剛去提膳食,正好見楊公公試蒸棗糕,說棗兒是云州的,是云州當地人喜歡吃的,便讓奴婢幫著嘗了一塊味道正不正。”
太子興趣,“那你覺得正不正?”
折筠霧搖頭,“不知,奴婢之前在鄉下,沒吃過棗糕。”
太子就嘖了一聲,劉太監,“上兩盤棗糕給吃。”
劉太監就舒了一口氣,覺得東宮的云,總算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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