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決定去找頭老牛。
老牛耕地!自然也要耕田!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比老牛也不差了,有時候想起來這份委屈,便會揮著鋤頭揮著鋤頭就開始落淚,一就是一手的泥。
折筠霧喜歡這個小胖子的,每天都能帶來歡樂。看的出,因為阿寧的到來,陛下也開懷了好多。
于是阿寧想要去找頭老牛,就幫著想辦法,“你如今住在這里,沒銀子也沒件,怎麼去換人家的老牛?”
“你也不想想,這個時候,老牛正是得用的時候,這麼多田呢,哪里就能借給你用。”
阿寧也很發愁。他確實什麼也沒有。皇祖父說了,他什麼都是皇家的,靠自己賺來的銀子和件還沒有,如今在這里,他是沒有資格用長輩們給他的東西換取老牛的。
阿寧也覺得不好。他可能氣懶惰了一些,但是基本的道理是懂的。便繼續拿著鋤頭,一邊鋤田一邊想法子。
折筠霧就發現了,阿寧明顯跟阿昭不一樣。阿昭做一件事的時候專心致志,但是阿寧卻不一樣,想著想著,那鋤頭就揮得慢下來了,明顯最初的那子勁頭沒了。
搖搖頭,果然見陛下又要瞪眼罵了,便笑著退下,坐在一邊的棚子下面做針線活。
陛下的一塊田已經挖好了。
阿寧此時已經變得沒那般著急,見自己拍馬也難及皇祖父的速度,便索也不挖了,直接扔掉鋤頭,砰的一聲,坐在地里面就開始想對策。
折筠霧走過去:“想到了嗎?”
阿寧苦思冥想,“皇祖母,您說,他們想要什麼啊?”
他又有什麼呢?
十歲的他第一次想這個問題。
折筠霧就道:“你想想,什麼東西是你有的,而他們沒有?這樣你有的東西,又是他們急需的?”
阿寧便左看右看自己的一,發現還是沒有什麼可以跟農人們換。折筠霧搖搖頭,“你好笨哦。”
都想好了。
阿寧酸酸的目看過去,“皇祖母,你別打擊孫兒了。”
折筠霧:“那你自己想吧。”
拿出瓦罐,里面熬了一些魚湯,鮮的很。
齊殿卿盛了出來吃,折筠霧也坐在一塊吃,阿寧著臉湊過來,“也沒說地沒鋤完不準吃吧?”
齊殿卿沒打算著他,將一碗魚湯推過去,“只要你好意思。”
阿寧自然好意思!
“我還在長呢。”
折筠霧笑著給他添了一碗飯,小平就站在一邊,見三人吃完了膳食,便又去收拾東西。
等桌面上一空,齊殿卿因為挖完了田,便有了閑逸致,便讓小太監將筆墨紙硯鋪在桌子上,然后笑著道:“珺珺,朕給你做幅畫吧。”
折筠霧:“……回去再作畫吧?”
還想著回去躺下歇息呢。
齊殿卿:“田間的畫還沒畫過。”
折筠霧:“那你就記在心里,回去慢慢回憶。”
這也行。兩個人就回去了。
阿寧:“……”
好過分哦。
如今就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在這里。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過來喚他,“殿下,太上皇陛下都走了,咱們也回?”
阿寧搖搖頭,看見桌子上的筆墨紙硯卻有了主意。他讓小太監從廚房里面拿了一口鍋過來,然后拿了一鐵棒子,開始敲鍋。
他剛剛已經想通了,自己上有,而村民們沒有卻又急用的東西,那就是字。
他認字。他能寫字。這就是他的本事。這個本事是學到自來的,皇祖父跟阿爹都不能讓他忘記掉那些已經學過的本事。
他決定給村民們寫信。于是拿著鍋一敲一敲,敲開一戶人家就問一問,“想要寫信嗎?不要錢。”
那些人哪里過這樣的大人問話,膽小的直接就嚇著跪下了,膽子大點的戰戰兢兢問:“太子殿下,您想要小的做什麼?”
阿寧道:“我給你們寫信,換你們的老牛,你們覺得可以嗎?”
自然是的。阿寧就獲得了老牛一頭。他興高采烈地趕著牛犁地,一天就把這塊地給犁完了。
他興高采烈的回家,發現飯桌上,皇祖父和皇祖母都在等著他吃飯。皇祖父問:“今日可學到了什麼?”
阿寧恭恭敬敬地站著,“孫兒學會了用自己的長去遮蓋自己的短。”
齊殿卿想想,這個想法也沒有錯,便不去指責他,只道:“這塊田,你還要種很久,在這期間,你都要多思多想。”
阿寧就覺得皇祖父真的好好呀。他殷勤的道:“您怎麼之前不養我呢?要是養我的話,我肯定比現在更好。”
這句話徹底讓齊殿卿高興起來,說到底,太上皇陛下是個十分自信的人。他就難得的埋怨了一句:“還不是你阿爹,矯的很。”
不過說完這句話,又覺得在孫子面前說兒子的不是,會讓兒子失去威信,于是道:“但是你阿爹已經很好了,以后等皇祖父不在,你也要聽他的話。”
阿寧點頭。他勤勤懇懇的去收拾自己的田地了。撒了秧苗,還要施,更要把這些秧苗田里面。
然后就是捉蟲,等這一切都完之后,就可以等著收稻谷了。
也就是這時候,他們才開始回夏園。阿寧明顯穩重了許多,讀書也越發的用功了,他跟阿爹道:“只有那時候,兒子才覺得學到了的東西才是自己的,那些外之,一點用也沒有。”
阿昭很欣,“你皇祖父確確實實會教人,阿爹就是他一手教大的。”
阿寧就小聲的,賊眉鼠眼的跟阿爹說了一句:“皇祖母老人家就是被他教老的。”
阿昭就拍了拍兒子的頭:“你倒是敢說。”
阿昭又帶著阿寧回宮去見皇后。他還請了阿爹阿娘去宮里面住幾日。齊殿卿和折筠霧答應了。
兩個人雖然常年不在皇宮里面住,但是宮里面還有他們的屋子。長時間不回去,偶爾還有些想念。再加上太皇太后還在宮里,兩個人怎麼樣都得進去拜見,于是就收拾東西回宮里面住。
此時天已經開始熱了起來,宮里面開始供冰,折筠霧怕熱,阿昭便讓皇后給折筠霧送冰。
皇后是個很良善的人,沒有什麼大的錯可以挑,長子死了之后,除了對兒格外寵溺之外,就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位賢后。
有賢德的,就有囂張的,還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于是太后回宮,就有人想要來讓折筠霧幫他們評理。
折筠霧:“……”
不好意思,一點都不想。
阿寧因為這半年多里面跟悉了起來,時常跑到這里蹭吃的,日子長了,每回來都能見有人在折筠霧住的宮殿前哭訴或者徘徊,他撇撇,埋怨阿爹,“所以說,有這麼多人做什麼,像您和皇祖父多好,將來我也只要一個媳婦。”
折筠霧笑著道:“這就隨你自己了。”
不過阿寧也有地方不解,“您怎麼不直接讓們退下呢?在您的宮外面哭哭啼啼的,何統?”
折筠霧大笑,“你倒是還知道統兩個字。”
不過無論阿寧怎麼問,還是不愿意告訴他真相。能怎麼說?能說自己其實讓這些人堵在宮里面,也是為了不想去太皇太后那里請安嗎?
這話是肯定不能說的。反正那些人在外面哭,又不妨礙什麼,那就隨們哭去吧。
只是沒想到過了兩個月,齊殿卿和阿寧剛去莊子上面把稻谷收回來,還把這些稻谷給各個宮里面都送了,太皇太后自然是有一份的。
前頭還拉著齊殿卿和阿寧說著話,午膳的時候吃了一大碗,晚上就不行了。
齊殿卿大怒,讓太醫務必把太皇太后就回來,但是太醫們都搖了搖頭。
齊殿卿頹然的坐在外面,折筠霧給他送了一碗粥,并沒有在里面放勺子,他就仰起頭,把這碗粥都喝了,跟喝水一樣。
然后兩天沒有吃幾口飯。這兩天里面,太皇太后病越來越惡化,沒有醒來的跡象,齊殿卿嘆氣,接了這個事實。
“這一生……這一生里面,不怕任何人,就怕朕。”
雖然年的時候惱怒過做事總是魯莽壞事,讓他小小年紀就要幫著善后,也曾經氣不過去,當面罵過,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對也逐漸沒了那一惱恨之心。
直到將先帝給殺了,他徹底覺得自己已經接了這樣一個母親。可能不好,可能蠢,可能笨,可能總是給他惹事,年的時候不愿意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但是年老的時候,卻慢慢的隨著時的推移,也開始漸漸地跟自己和解,跟母親和解。
“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讓你恨都恨不起來。你恨一會兒,卻又能讓你心酸一下,最后還能做一件你的事。等你還沒來得及完,又做了一件讓你恨的事。”
如此循環反復,便將兩人之間的親也消磨的差不多了。齊殿卿嘆氣,“但是這麼多年來,其實回過頭想想,母后可能對不起天下所有人,但卻對得起朕。”
折筠霧他的頭,“我知曉,知曉。你不要再說了,歇息一會兒吧,都兩天沒有合眼了。”
齊殿卿搖頭,“讓幾個孩子快些回來吧,就算是沒有趕上最后一面,好歹也能給上個新墳。”
正在說,就見太醫走了出來,對著齊殿卿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醒過來了,不過看臉,怕是回返照,里一直著您的名字,您去看看吧。”
齊殿卿就去了。他屏退了所有人,然后問太皇太后:“母后,你醒了?”
太皇太后點點頭,記憶卻停留在了太子小時候。
問,“你今日讀書了嗎?”
齊殿卿:“讀了的。”
太皇太后點頭,“對。你要好好讀書,要不然,就被余貴妃那對小賤人母子給奪了去。你外祖父是鎮國公,本宮是皇后,你怎麼可以被別人奪出了太子之位。”
說到這里,便神疑了一下,然后舉頭四,突然眼淚汪汪的問,“你看見我阿爹了嗎?他怎麼還沒有來看我。”
這是又忘記了一些事,給記錯了。
太皇太后拍著床板,“我阿爹呢!我要阿爹!你們都欺負我,我阿爹回來殺了你們!”
齊殿卿的抓住拍床板的手:“阿娘,外祖父已經回來了,已經回來了,你不要著急。”
太皇太后就笑了:“好,好,我不著急,阿爹,我一點都不著急,你別走了。”
此時此刻,像極了一個小孩子。齊殿卿到底沒有忍住眼淚,作為阿娘,雖然失職,但是也沒有失職。
雖然醒了過來,但是越發迷迷糊糊,太醫說再睡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的可能了。
于是一堆人跪在地上,但是太皇太后此時只認得齊殿卿。迷迷糊糊中抓到了他的手,道:“太子,你怎麼這麼瘦了。”
還以為齊殿卿是在做太子的時候。艱難的說了一句,“你別太瘦呀,你父皇那麼壯,你要是太瘦,恐怕都撐不過他。他對你不好,你熬也要熬死他。”
“這個太子之位是你的,誰也拿不走……拿不走……”
的聲音越來越小。
齊殿卿哎了一聲。再抬頭,只見已經閉上了眼睛。
齊殿卿嘆氣,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讓人大辦喪禮。
他對阿昭說:“你皇祖母喜歡熱鬧,也喜歡風,卻讓禮部準備吧,辦的越大越好。”
阿昭就去了。這場喪禮因為辦的大,耗費了不銀子,有員還上了折子,說不該如此辦,被齊殿卿直接罵了回去。
他自從做了太上皇之后,就已經不沾手這些政事了。怕他再留在朝堂上面,對阿昭不好。
但是這一次卻沒有顧及其他,直接剝奪他對方的烏紗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時,還氣不過,道:“一群只知道盯著小事發作的人,天下那麼多貪污吏,他們怎麼不敢去說呢?”
折筠霧就搖搖頭,發現他還在氣頭上,便也不是勸解,只附和,“可能是看你脾氣好。”
齊殿卿:“朕的脾氣可不好。”
他嘆氣,“朕這一輩子,也就耗費了這一次銀子罷了,有什麼可說的。”
確實沒什麼可說的。有一些言就喜歡在這些旁枝小節上面計較好搏得自己的名聲。
齊殿卿哼了一聲,“還得去查一查,看看這人私底下有沒有什麼其他的冤孽。”
折筠霧就隨他去。太皇太后這次過世對陛下的打擊還是大的。
再怎麼樣,也是了幾十年母后的人。其實,折筠霧也能明白一點點陛下對太皇太后的愧疚。
因為太皇太后的子,他這些年為了讓不要胡作非為,在宮里面攪和,所以總是對不假辭。如今人死了,他回憶起自己的態度,其實還是有一些后悔的。
“至在死之前,該和悅的跟說幾句話。”
這是埋在他心里面最深的那一愧疚之。
折筠霧就等著他自己慢慢的想通。陛下,從小到大都是這個德行。他有時候自己會鉆牛角尖,但是大多時候,他又把自己悶起來,然后這些牛角尖就會想通了。
年輕的時候可能要一年兩年才能想通,但是如今卻不用那麼久,只需要三四天,最多十天半個月。
于是等到太皇太后了皇陵,歲安和阿黎回來的時候,他已經想通了。
不過兩個孩子都回來了,他心里倒是高興了許多,尤其是歲安,如今已經了赫赫有名的將軍,整個人站在那一邊,便是需要人仰的存在。
跟在后面的秦冠魁此時死皮賴臉的也要給太皇太后上香,里念念有詞:“老祖宗,孫婿回來遲了,沒有給你老人家養老送終,您可千萬不要怪罪。”
折筠霧:“……”
齊殿卿:“……”
這小子倒是向來如此,也不用奇怪。他頭疼的看著還是面無表的歲安,對秦冠魁和歲安都有些同。
一個是死纏爛打,二十七八歲了,卻還是沒有得到名分的小可憐。一個是冷面冷,這輩子沒有婚的打算,但遇見了這麼一個人,蹬鼻子上臉,自說自話,還對你好,好像殺了他趕走他都不對,只能任由他自稱孫婿。
齊殿卿就嘆氣,覺得兩人也算是冤孽了。倒是秦冠魁自己高興的,跟齊殿卿道:“太上皇陛下,您別看臣這般,其實照這種況算,除了沒有實,名份其實算是有了的。”
就是齊殿卿也有些可憐他了,瞧瞧,這個“有名無實”都能被他這般用,可見心里已經無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