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的時間,余檀無法想象。

余檀記得，謝之煜出國的那天，一月中旬,冬天。

歷新年已過半個多月,距離農歷新年還差十多天。學生放假的放假，家里置辦年貨的早早開始準備,出門到是張燈結彩的紅喜氣，多多有了一些年味。

那年的c城依舊沒有下雪，但中國北方室外的積雪早已沒過行人腳踝。

離開這件事并非臨時起意，謝之煜在三個月前就有這個打算。

只不過當時心意未決，總幻想著是否還有緩和的余地。因為,余檀說有喜歡的人了。

可是那麼短的時間，他又能改變什麼？

三個月前，農歷的9月28日,余檀生日，謝之煜回到c城。

謝之煜沒提前告知余檀,想著給一個驚喜。其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要給一個驚喜，還是要給自己一個驚喜。

大學一年多時間,余檀有自己的生活和社圈，很主聯系他，但會時不時地在自己的朋友圈最近的生活。

最近認識了新的朋友……

去看了一場畫展……

加了英語社團……

重新分配了寢室……

的朋友圈沒有一個關于他的話題……

謝之煜的生活很簡單，甚至有些不合群。

他開一輛黑的跑車出校園，車在他看來不算高調，是他用來代步。因為不喜歡住寢室，他在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難得上課他幾乎不會遲到，下了課學校里很見不到他的影。他幾乎不對什麼事興趣，主上來搭訕的人多,大多數時候他都會戴一副耳機。

那副耳機，讓他把自己隔絕在這個世界之外，不讓別人進自己的世界。

北方的學生高大多都很高，謝之煜一米八八的個頭算不上高，也算不上矮。他肩膀寬，厚重的服穿在上不會被服著，反倒因為材優越，再簡單的穿在他的上都吸引人眼。

這里冬天來得很早，才十月份就要穿上羽絨服。

謝之煜喜歡穿一的黑，再戴一頂黑棒球帽，很長也很直，喜歡的都是休閑寬松的型，腳上的鞋子一個月不帶重復。

在外人眼中，謝之煜的上總是有一神的氣息，沒人知道他耳機里在播放什麼歌曲。

謝之煜聽的歌很雜，不管是搖滾還是鄉村樂還是pop，在當下能夠讓他共的，他就會循環多聽幾遍。

有一段時間，謝之煜聽一首名wings的歌曲，歌詞里有一段他很喜歡:

“inthemmentwerelstandfund

一路上的得得失失

andijustwannabebyyurside

我只想在你邊

ifthesewingsculdfly

如果翅膀能夠翱翔，將我帶到你邊

ohdamnthesewalls

這莫名的隔閡……”[1]

歌詞像是在唱他和余檀之間。

該怎麼去形容謝之煜呢？

在那個生竇初開的年紀，他實在太讓人好奇。即便他什麼話都不說，他就是全場的焦點。

他不與人多加來往，面容姣好的臉上總是酷酷的沒有什麼多余的表。像是一個黑暗深邃的溶，即便底下有深千尺的潭水，卻引人去冒險探索。

他就是很多孩子的青春。

謝之煜偶爾會去打籃球，這時候會摘掉帽子和上厚重的外套。

神郁的氣質一下子消失無蹤，他在下肆意奔跑，上的線條清晰，發梢被汗水浸，墊腳輕松跳躍投籃，順利投進一個三分球，惹得一片掌聲較好。

很能見到他笑，當然不是不會笑，只不過他的笑點高，很有什麼話題能夠讓他捧腹。

向他告白的孩子多，有給他塞書的，有當面阻攔詢問聯系方式的。那些書他沒要，聯系方式也沒給。別看他外型高冷的一批，可是拒絕生的時候倒是有禮貌。

沒有瞧不起任何人的意思，更不會洋洋得意，他不覺得自己上有什麼值得別人的喜歡的地方，更不會踐踏別人的這份喜歡。

再沒有人比謝之煜更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所以他能夠共，不忍別人和自己有同樣的遭遇。

在學校，他總把棒球帽檐得很低，幾乎讓人看不到他那雙眼。可他的骨相實在優越，高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顎線，這頂原本用來掩蓋自己的棒球帽，反倒像是一件裝飾。

他的聲音很低沉，普通話不像北方人那樣帶有兒化音，卻也是標準的，拒絕別人的時候，會說:“抱歉，我有喜歡的孩子了。”

沒人敢去糾纏他，本主去跟他告白就要鼓起巨大的勇氣，孩子在看到謝之煜那雙深邃的眼眸時，像是掉進一汪深潭，知道會萬劫不復。

真的，拿不住這種男生的，即便真在一起了，大概也是患得患失。

可忍不住想，他這樣一個人，究竟會喜歡怎麼樣的孩子啊？

究竟喜歡余檀什麼呢？

謝之煜腦子里能一大堆有的沒的，但似乎并沒有什麼重點。

喜歡小時候被余檀拉著手回到他家，

喜歡每天放學和一起走在路燈下，

喜歡看著解不出題目一臉苦惱，

喜歡吃到食一臉心滿意足……

那些看似無關要的喜歡，謝之煜能在自己腦海里搜羅出一大堆。

不喜歡余檀什麼呢？

謝之煜倒也能認真細數出余檀所有的小缺點，他真的自以為很了解。

這丫頭沒心沒肺，呆頭呆腦像塊木頭，賴床，不喜歡做運……

，可這也不是什麼缺點啊！

謝之煜那顆偏袒的心總能為余檀的一些行為主做出解釋:

沒心沒肺呆頭呆腦又怎麼了？這樣也點煩惱。

賴床又怎麼了？南方的冬天那麼冷，是個人從被窩里爬起來都要勇氣。

不喜歡做運又怎麼了？沒人規定一定要熱運。

喜歡就喜歡了，那需要那麼多理由和借口呢？

謝之煜早就認清了自己的現狀。

大一時，謝之煜不止一次去過余檀的學校，門路，一路上期待著，期待見到。

生日，他心準備了多禮，有些國買不到，還特地托付人代購回來。

會喜歡吧，肯定會喜歡的。

年的心思很簡單，只要喜歡就好。

那是謝之煜第二次見到那個陸彥的男生，和余檀站在一起倒也還算郎才貌。

歷已經是十一月初，c城也染上了寒意。

余檀的上披著那個男生的外套，一臉的模樣正對他笑。

謝之煜遠遠站在余檀的后，沒有上前。

是想過上去的。

怎麼可能沒想過。

想上去走到的面前，問:“誒，你怎麼回事啊？怎麼披著別人的外套啊？”

想想不該怎麼問，該換:“余檀，生日快樂啊，我特地過來給你過生日的。”

不對，應該拉走，對這樣說:“余檀，你是不是木頭啊？不知道我喜歡你嗎？你跟別人那麼親近干什麼？”

不對不對不對，怎麼說都不對。

一貫我行我素的謝之煜，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一再斟酌，幾個月不見，和的開場白應該如何上演。可是好像怎麼樣都是不對的。

于是他就這樣靜靜看著。

看著慢慢和那個男生在路燈下手牽著手。

那是一種什麼覺呢？

謝之煜到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清晰記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生生掏出一塊，鮮淋漓，那些飛濺到他的上，像是硫酸，將他灼燒出一個一個傷疤。

太他媽疼了。

不上前打擾，就不會出任何差錯，這也是他僅有的溫。

謝之煜不懂溫，那些和煦的相之道是從余檀上學的，他也只對千百倍的溫。

謝之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余檀的學校里走出來，如同一道行尸走，順著的氣息往前步履蹣跚。

最后他走到一家紋館面前，五彩斑斕的燈，非主流的圖騰被制作廣告牌掛在店門口。

他問人，紋疼嗎？

店員說每個人對疼痛的承度都是不同的，如果紋面積小的話不會太疼。

他問。怎麼樣才會疼？

店員說，面積大的，不打麻藥會疼。

于是謝之煜選了最大的一個圖騰，讓人紋在他的手臂上。

沒有一猶豫。

不論是那個時候還是現在，人們對大面積的紋多多存在一些偏見。店員再三向謝之煜確認，謝之煜沒有一猶豫。

不要麻藥，直接紋吧。

料用針扎進皮，麻麻的如同被啃噬。

謝之煜沒皺一個眉頭，他忽然上這種疼痛。

紋過后的那幾天，皮紅腫、結痂、瘙。他不管不顧去抓撓，劃出一道道痕。

痕發膿，潰爛，再結痂，落，往復循環。

那天謝之煜到底沒有忍住給余檀打了個電話，祝生日快樂。

這次他沒有再自討沒趣地問希不希他過來。

就當他沒有來過。

那些要送給余檀的禮，謝之煜讓人代為給。

余檀的語氣聽起來是高興的:“小之之，謝謝你呀。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他說:“還行。”

余檀不信:“只是還行嗎？你在外面肯定有很多朋友。”

其實真不怎麼樣。

他沒有什麼朋友。

但謝之煜沒說，就讓以為的那樣。

那通電話打了將近二十分鐘，謝之煜舍不得掛。

余檀有一些好事要跟他分。

說喜歡一個學長，兩個人有了一些進展。

謝之煜沒多說什麼，他只是靜靜地聽。

沒有什麼祝福，更裝不出無所謂。

聽聽的聲音也行。

后來謝之煜讓人去調查過那個陸彥的份背景。

家世清白，也說得上是一窮二白。

陸彥算有出息，自己努力考上這所大學，每個學期的學費都是自己努力獲得，不靠親戚朋友一點幫忙。

他長得不錯，有過一個前友，只往過那一任。

從背調看來，這個人努力勤向上，算是可靠的一個男人，也有潛力。

十八歲生日的時候，余檀送給謝之煜一本書，名《小王子》。

謝之煜不能說自己的記憶力有多出，但短短的幾萬字，他幾乎能夠全文默背下來。

一開始對這本書談不上什麼喜歡，因為是余檀送的，總得看看完。

“flwersaresinsistent!butiwastyungtknwhwtlveher…

花總是表里不一，而我太年輕了，不知道該怎樣護……”[2]

謝之煜懵懵懂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護余檀。

他選擇放手，讓去尋找自己最喜歡的。

因為他喜歡過，所以他更知道，喜歡這件事無法強求。

*

大二上學期的寒假，有一天晚上，謝之煜給余檀打了個電話，對說自己手上的紅繩舊了，要換新的一。

余檀倒是記得有紅繩這一回事，只是意外:“謝之煜，你居然看得上我送你的紅繩啊？”

謝之煜:“你不是說辟邪的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你不是不迷信嗎？”

“廢話，你編了送我。”

余檀無奈:“謝之煜，你好煩吶。”

謝之煜卻笑:“就煩你這最后一次。”

當時余檀沒有聽出這話有什麼不妥。

上雖然說著謝之煜煩，可還是翻出家里的紅繩坐下來仔細編織。花不了多時間，也就幾分鐘，利落編好一條。

只不過編好的紅繩卻一直沒有時間送給謝之煜，一拖再拖。

余檀在那個寒假選擇打工，很幸運的是，有一家花店需要臨時工，面試功。

花店老板娘是個三十多歲的人，長得很漂亮，倒是和謝之煜同一個姓氏，名謝靈凌。有一個可懂事的兒子，但可惜的是，丈夫卻在幾年前因公殉職。

在店里幫忙工資雖然不高，但也沒有什麼力，老板娘待人親切，余檀也經常和的兒子一起玩耍。

或許每個孩子都有過一個開花店的夢想，每天被麗包圍。

余檀喜歡那些花，即便每天只是在花店里轉悠轉悠，心總能變得很好。寒假期間，和陸彥之間的關系也越來越曖昧，只差捅破一道窗戶紙。

那段時間，余檀剛剛和陸彥攤牌。這個人有時候直率到過于直球，反而顯得有些鈍。

這幾個月因為陸彥失，余檀作為好友各種安陪伴。

可那麼長時間來下，也要把話說清楚，不想讓他誤會。如果陸彥喜歡，他們以后就以男朋友的份繼續往，如果他不愿意，以后不會再來打擾。

余檀并沒有心急得到答案，給陸彥時間仔細思考清楚。

陸彥倒是很快給與答復，他說自己喜歡，兩個人可以試試。

凌晨時，余檀在自己的朋友圈大方表示自己單，這是嶄新的一天。

微信好友點贊的點贊，祝福的祝福。

余檀沒有發現，謝之煜給這條朋友圈點了一個贊，最后又將這個贊取消。

只不過，單后的生活似乎并沒有什麼太大不同。

因為寒假，陸彥回了老家，余檀和他隔了很遠的距離，兩個人只是在手機上保持聯系。

余檀當時在花店打工，巧遇那幫和謝之煜關系好的男生當中有一個來花店買花，那人問:“送人出國的話，選什麼花比較好？”

余檀說:“可以送水仙花。”

水仙花盛放在冬天，剛好也是這個季節。它的花語為思念，可以送給朋友親人。如果是人的話，它的含義又有堅貞期盼的意思。

總之，寓意不錯。

那個男生不似那個圈子里不著調的格，家里條件不錯，父母都是做實業，人也踏實，是以謝之煜和他有聊得上的一些話題。

余檀對這人印象也好，順口就問:“你是送給朋友的？還是生的？”

那人說:“我是要送給謝之煜的，他不是今天下午的航班要出國嘛。”

“謝之煜？”余檀也沒顯得有多驚訝，“哦，他又要出國啊？”

每年寒暑假謝之煜不是去香港就是出國，他們謝家家族在香港，但很多親戚都在加拿大。

余檀早見怪不怪。

那人唏噓:“是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咯。”

余檀:“不是明年春天就回來了嗎？”

那人有些疑地看著余檀:“怎麼可能，他不是退學了嗎？這次去加拿大了之后就不打算回來了。”

余檀更疑:“他退學了？”

為什麼不知道？

余檀立馬給謝之煜打了個電話，問他:“你要出國啦？”

電話那頭，謝之煜的語氣輕松:“昂。”

余檀還想說話時，謝之煜打斷:“我的紅繩呢？你編了嗎？”

“編了的。”

“那送過來給我吧。”

那天下午，余檀特地打車去機場，想問個清楚。

c城的國際機場很大，余檀在里面繞了一大圈，最后才看到那道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