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方長庚跟焦氏在韶華府裡頭收拾妥當後，去平國公府拜見平國公老夫人的事便提上了日程。

說起這個來，方長庚是有些忐忑的。

其實焦氏比方長庚還要忐忑。

因爲焦氏的份，比方長庚的還要更復雜一些。

方長庚好歹可以說是平國公府的婿，那呢？

平國公府婿贅了焦家，這關係，該怎麼算？

然而焦氏還不能把這份忐忑焦急表現在臉上，即使袖子底下著的帕子都被攪了一團一團的，可面上依舊是要帶著笑。

眼下韶華府裡，最不張的，怕就是焦明瀾跟焦嫣容了。

焦明瀾還是個剛會到爬的大胖小子，天天咧著沒牙的衝著人笑，一雙大眼睛眨眨的著你，著手要抱抱，讓人心都快化了。

而焦嫣容，卻是本沒有把去平國公府這件事當是一件會讓人張的事。

最大的苦惱，則是二姐方芝娘送了好些漂亮的首飾，這簪子該搭配哪條子，那步搖該搭配什麼鐲子？

的小姑娘，最大的苦惱永遠是首飾跟子。

這幾日方菡娘姐弟三個則是也住進了韶華府，小住了幾日。

只是還沒等三五天過完，綠鶯便代表著平國公府，帶了幾馬車的禮來了韶華府上。

綠鶯笑的先向方長庚跟焦氏行了禮：“給老爺夫人見禮。我們家老夫人一直惦記著兩位呢，今兒特特遣了奴婢過來，看看這兒還缺不缺什麼東西，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方長庚跟焦氏簡直有些寵若驚了，連連擺手：“哪裡敢勞老夫人費心。”

按理說，綠鶯這般過來，算是後宅之事，由焦氏出頭就夠了。不過方長庚對待平國公府那邊的事宜，向來是萬分慎重的，他在外院實在有些待不住。

況且，綠鶯過來，也不是代表個人，而是代表著平國公老夫人。

爲了表示重視，方長庚這般過來也算是極爲看重了。

方菡娘們幾個也有幾日沒見綠鶯了，笑著喊了聲“綠鶯姐姐”。

焦嫣容還是頭次見到綠鶯，見綠鶯這般落落大方，無論是儀態，還是禮節，幾乎都無懈可擊。不知道的哪裡知道這只是一個丫鬟，還以爲是哪家高門大戶裡走出來的千金小姐！

焦嫣容老老實實的坐在焦氏手底下的位置，好奇又不失禮的看著綠鶯。

綠鶯對著焦嫣容微微笑了笑，行了個福禮：“這位就是焦小姐吧，果然生得天真爛漫，極爲可。”

焦嫣容臉一下子就紅了。

焦氏哪怕是再張，聽到綠鶯這老夫人邊的大丫鬟也這般誇自己的兒，頓時心裡頭生起一自豪。

笑得輕快了幾分：“綠鶯姑娘言過了，這就是個整日裡調皮搗蛋的。”

說是這麼說，話裡頭的寵溺之意卻是清晰可見。

“娘！”焦嫣容大窘，不依的扭著子，像扭糖一樣在焦氏邊蹭。

大家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爲了表示對綠鶯的看重，焦氏特特讓人賜了個錦凳。

不過綠鶯是個謙遜的，推讓幾番後，只是虛坐了一半。

“這幾日外祖母可好？”方菡娘問道。

綠鶯一聽這話就笑了：“表姑娘放心，老夫人好著呢。就是一日三次的老問奴婢，表姑娘表爺三個怎麼還不回來？也不知道在外頭住的習慣不習慣？……奴婢耳朵都聽得要長繭了。”

其實今兒過來，也是平國公老夫人實在忍不住了，親自去選了節禮。

甚至綠鶯這等手腳麻利的人，在過來的時候也被平國公老夫人催了好幾次。

綠鶯覺得，若不是老夫人親自過來實在不合禮數，怕是老夫人就要不顧自己坐馬車來看心心念唸的外孫外孫了。

方菡娘姐弟三人俱是容的很，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住在平國公府，平國公府從上到下，都待們極好，們心裡頭也是真正將平國公府當了自己的一家。

方菡娘看了一眼方長庚，有些猶豫。

私下裡，覺得還是陪著平國公老夫人更重要些。

畢竟，老夫人年紀大了，十幾年前兒被拐，給留下了極重的心理創傷。綠鶯悄悄告訴過，哪怕是前幾年，老夫人也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哭著喊著兒的名字。

也就是方菡娘們來了以後，老夫人這睡眠纔好了些，吃得也香了，臉也紅潤了，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

雖然方長庚也是他們的親人，但方長庚眼下有焦氏，有焦嫣容，焦明瀾相伴，最重要的是，以後他們的日子還很長很長，相聚的時間多了去了。相比之下，耄耋之年的平國公老夫人更值得們去陪伴。

方長庚大概看懂了兒的掙扎，對於兒對平國公老夫人這般孝順，他也是欣的很。

雖說並不是方長庚造了阮青青被拐賣，但方長庚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對不起平國公老夫人。

他的亡妻，本是金尊玉貴的養在深閨裡的大小姐，卻在無可選擇的況下嫁給了他這個山野莽夫，甚至還英年早逝。

這讓方長庚自覺很是愧對平國公老夫人。

方長庚忙道：“眼下這邊也算是收拾妥當了，我們這些做人晚輩的，本該去看老夫人的，誰曾想竟讓老夫人趕了先，實在慚愧的很……菡娘你們幾個也該早些去老夫人膝下盡孝。”

方菡娘見方長庚這話是出自肺腑的，便沒有推測，點頭稱好。

方長庚又對綠鶯誠懇道：“綠鶯姑娘，還麻煩您回去幫我同賤給老夫人帶句話，老夫人這幾日有時間的話，我當攜賤前去拜訪。”

綠鶯笑道：“也是巧了，老夫人這幾日都有空。”

弦外之意方長庚聽出來了，立馬道：“那明日我便攜同賤上門拜訪。”

焦氏張的臉都有些僵了。

方菡娘想了想，道：“那我們明天便一塊兒回去吧。”

綠鶯帶著這個消息向老夫人回話去了。

綠鶯一走，焦氏便在屋子裡忙的團團轉，方收攏好的幾套新，全被拿了出來，不停的向方菡娘方芝娘們徵詢著意見：“這種花樣在京中還算可以嗎？會不會過時？會不會顯得土氣？”

一看就是非常張了。

方菡娘沒有半點取笑的意思，很認真的上前幫焦氏選了件淡紫蘭花刺繡印花褙子，道：“這件正好襯焦姨的氣質，也顯年輕，好看的。”頓了頓，又認真道，“焦姨，你放心，外祖母是很平和很慈祥的老人，不會難爲你的。”

焦氏怔了怔，眉眼間微微有些愣忡。

有些掩飾的垂下頭，不太好意思道：“我知道……我就是……有點不知道如何去面對老夫人那等尊貴人。”

方菡娘知道，這等心結，說再多，也於事無補。

反正明天焦氏見了平國公老夫人，就知道現在的擔心是毫無意義的。

第二日一大早，焦氏早早的就起來了，然後派了心腹大丫鬟去把焦嫣容喊醒，讓別睡過了時辰。

直到坐上馬車前，焦氏還有些張的在問自己的心腹大丫鬟：“我這妝容，看上去沒問題吧？”

丫鬟還未回話，焦嫣容坐在馬車裡打了個哈欠，催娘趕上車：“沒問題，娘，你好看得，趕上來吧，瀾哥兒都要無聊死了。”

焦明瀾正在媽的懷裡無聊的吐著泡泡。

他聽到瀾哥兒三個字，“啊啊”了兩聲，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四轉著，似是在找誰在喊他。

大家都有些忍俊不。

方菡娘姐弟三人坐在另一輛馬車上，因著彭老爹去給彭媽彭蘭蘭遷墳了，還沒回來，眼下給們趕車的是平國公府的旁的車伕。

方長庚在前頭騎著馬。

他本來是不會騎馬的，這還是贅了焦家以後學的。

平國公府其實跟韶華府的路程並不算遠，馬車小半個時辰就到了。

方長庚翻下馬時，著那氣勢恢宏的平國公府朱漆大門，心裡頭忍不住又了。

他不由得想起他家的那簡陋的院子……

亡妻時是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的，嫁給他後，卻要生活在那等陋室。

甚至，方長庚已經聽方菡娘提過了，方田氏跟老方頭來鬧過事了，甚至還因著放高利貸害了一條人命，被判了個流放。

他雖然早就對爹孃寒了心，但那畢竟是他的爹孃，他託人送了不銀子過去打點，最起碼流放路上能讓他們輕鬆些。

方長庚心底暗暗嘆了口氣，這事他都沒敢跟妻子提，他看得出，焦氏已經很惴惴不安了，眼下這個節骨眼沒必要跟說這個，徒增的惶恐不安。

不過，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方長庚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是家裡頭的頂樑柱，他要支撐起這個家。

方長庚將焦嫣容抱下了馬車，又將焦氏扶了下來，低聲在焦氏耳邊道：“別怕，一切有我。”

焦氏緩緩的點了點頭。

方菡娘姐弟三人也從後頭的馬車上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