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周一是有市級領導來例行檢查，班主任們都很看重這件事，早早地在辦公室開會，還有20分鐘升旗儀式即將開始，現在回家也肯定來不及，時薇看著自己穿錯的校服外套，一籌莫展，甚至已經放棄了。

大不了被學校批評點名，穿錯校服也會扣班級的平時分，班主任要強，對這些規章制度一向抓的很嚴，時薇這次真的是馬虎了。

臨死前也掙扎了一波，問了班上和其他班的很多人，大家都沒有人有多余的藍黑秋季校服。

時薇想，算了，誰讓記這麼差，已經可以預想到一會升旗儀式之后，會被校長怎麼在大喇叭里點名批評，以及被班主任怎麼找談話了。

距離升旗儀式開始只有5分鐘。

同學們窸窸窣窣地收拾著東西，換好校服，還有人在兜里拿了單詞小本，想一邊等升旗儀式一邊背單詞，時薇也站起準備離開，后的穆辰住了：“你校服外套，下來。”

時薇神有點喪，隨口開了句玩笑：“下來能怎麼樣，你能變魔給我變出來藍黑那款？”

剛才也不是沒問過穆辰，穆辰也只有一套而已。

想想也是，誰也沒事閑的買兩套一樣款式的校服。

穆辰依舊讓，他站起的時候個子很高，垂眼看人的時候總有種安靜冷冽的氣質，時薇頓了下，還是聽他的，把穿錯的藍白校服外套下來了。

然后，就看到——

穆辰把他自己的藍黑校服外套下來，放到桌上，隨后，他穿上了的那件藍白校服外套。

時薇怔了下，連忙道：“你不用和我換校服，這是我犯的錯，沒有必要你替我承。”

穆辰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窗簾被風徐徐吹起，外面的金落在他的側臉，他逆著看時薇：“走不走？”

那個瞬間，時薇忽地失去了的聲音。

沒有拒絕。

后來時薇不記得是怎麼跟著穆辰走出去的，學校算出勤率，不出勤比穿錯外套還嚴重，他的懲罰沒得跑，時薇只在后面，看著穆辰那件藍白校服在一眾暗的校服中是怎樣顯眼。

其他人都是暗的，只有穆辰是亮的。

如皚皚冰雪里出的巖石，又如湛藍天空的一朵寂靜的云。

他代替承了本該承的目洗禮。

之后果然也如時薇猜測的那樣，回到班級以后，大課間的時候，班級里的大喇叭很快響起：“對剛才沒穿校服及穿錯校服的給予通報批評！未出勤的扣7分，沒穿校服的扣5分，穿錯校服的扣3分，上周都強調了這次升旗儀式有多重要，怎麼還有這麼多人聽不懂話！你們是什麼腦子？

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考什麼大學？

都退學算了。

現在，我來播報通報批評的名單，你們都給我好好聽聽是誰，名單如下：高二1班，趙雪風；高二3班，王茉莉；高二五班，穆辰……”

大喇叭響沒多久，穆辰就被班主任去了辦公室，直到第四節課上到一半，他才回來。

第四節課是數學課，課上到一半，被穆辰的敲門聲打斷，數學老師看穆辰站在門邊，嘆了口氣：“你說你們這群學生，怎麼不讓你們班主任省點心，你班主任的提都被你們扣了，績不好的不遵守規則就算了，績好的也不知道起帶頭作用……”

時薇聽不下去，打斷：“老師，剛才那道題第三問再講一下行麼？”

數學老師被時薇吸引了注意力：“這道題的第三問確實有點難度，那我再來講一遍。”

說著，他擺了擺手讓穆辰回座位，這事才算揭過。

一下課，時薇立刻回頭問穆辰：“班主任說什麼了？”

“寫3000字檢討。”

時薇心里愈發疚，這本來都是該承的，想要彌補穆辰：“不然我幫你寫吧。”

穆辰正拿著筆，他筆尖微頓：“你是怕班主任認不出來你的字？”

“……”時薇不說話了。

下午的最后一節課和晚自習之間有四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以往這個時候時薇和穆辰都會去食堂吃飯，這次時薇自告勇去排隊買了麥多餡餅和豆，帶回來給穆辰吃。

穆辰吃完了買的餅，繼續寫檢討，他打算在這四十分鐘里寫完這3000字的檢討，檢討無非是那麼多東西，翻來覆去地承認錯誤，但是要花式認錯寫3000字還是不容易的，時薇一想到那麼多字都頭疼，反觀穆辰，依舊面淡淡地拿著筆寫檢討，手都不停一下。

時薇幫不上什麼忙，趴在桌子上看他，看著看著，有些困了。

這個時間正是晚自習之前，同學們都去吃飯了，班里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穆辰低頭寫著檢討，時薇趴在桌子上昏昏睡，時間仿佛都變得停滯了起來。

時薇的困意越來越洶涌，睡著之前，眼前似乎又浮現了白天穆辰穿上校服后，逆著問走不走的樣子。

時薇把臉埋在臂彎里，小聲說了一句：“謝謝你啊……”

然后便沉沉地睡去。

的聲音太小，穆辰沒聽清，只當在說夢話，穆辰繼續低頭寫檢討，寫著寫著，他似是有所察覺，再次抬眼時，發現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的頭發順著桌子傾瀉在桌子上，黑亮，順細膩，穆辰心思微，輕輕出手，了的發。

很好。

每天上課時，他坐在的后桌，看見最多的就是的頭發，學校不允許披頭發，總是扎著馬尾，或是高高的馬尾，或是在下面松松地系著低馬尾。

他的很外，現在他終于能趁睡著的時候一了，和他想象得差不多。

風從窗邊吹進來，一些同學桌上的卷子都被吹跑了，穆辰怕時薇冷，起將窗戶關上。

然后他回來接著寫，檢討中他剛好寫到這句話：“不應該因為個人而影響班級榮譽。”

他又看了一遍這句話，在心里默讀了一遍這個詞——

個人。

—

因為校服這件事，時薇覺得自己更喜歡穆辰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男生為做這種事，但是沒有一個像穆辰這樣，能到。

他上有一種反差，他本該高冷而不食人間煙火，沒有人能讓他走下神壇；他也應該很有原則，沒人可以讓他違背他的本愿，可是這些都被時薇打破了。

時薇喜歡這種覺，他只對一個人這樣。

十一月的第二個周三，是時薇的生日。

再準確一點說，那天只是自己的生日，不是被迫和時梓城一起過的生日。

前一天也剛好和家里吵了一架，心很差，的生日也沒人記得。

覺好像只有自己記得自己的存在。

時薇那天郁郁寡歡，晚自習還好巧不巧停電了，老師們讓大家在桌上休息會，等電閘修好，時薇補了一覺以后，電閘依舊沒有修好，學校干脆提前下晚自習了。

可不想回家。

那晚，同學們都走了，只有穆辰陪著，在沒電的教室里。

時薇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緒極不好，可能因為校服的事讓對穆辰有了期待和謝，也可能因為穆辰對若有似無地好，讓開始習慣穆辰的存在，甚至有一種的余生都會有他的覺。

時薇當時懨懨地趴在桌子上，在一片黑暗中，莫名問了一句：“你能陪我多久？”

而穆辰說：“——能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

他可能也是察覺到了的緒差，平時他寡言沉默，即使寵著也不會表現太明顯，但今天，他溫得很外。

這樣的溫真讓脆弱的時薇招架不住，然后，時薇沒崩住，什麼都說了。

家里的事，所有的想法，為什麼學習，以及不想回家的原因……一切一切，時薇第一次和別人說。

曾經覺得，這些東西會吞進肚子里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但是那天晚上，時薇忽然很想告訴穆辰。

想讓穆辰認識認識真正的。

把完完整整的自己剖析給了穆辰看，脆弱的、驕傲的、冷漠的、別扭的……矛盾又糾結，哪個好像都不是，但哪個又都是。

最后，他們聊到樓下守門的大爺都來掃樓了，兩個人才離開教室，而穆辰從學校出來后，直接帶去香水專柜，買了瓶昂貴的香水作為送的生日禮。

他很了解，送的那瓶香水正是肖想已久的。

時薇無以為報，用自己上僅剩的錢也買了個小紅帽的掛件送給他，說以后等他來兌換一瓶親手給他調制好的男香。

那天晚上是個轉折點。

時薇對穆辰的發生了質的飛躍。

穆辰現在是最了解的人，比的父母都要了解。

的一些不能和別人說的想法也都能和他分，同時，穆辰也是知道的不好、還依舊愿意喜歡的人。

遇到這樣的人太難得了。

時薇甚至有一種，以后會永遠永遠和穆辰在一起的錯覺。

太遠了，很想那麼遠的事，是典型的當下的人，快樂一刻是一刻，可和穆辰在一起的很多瞬間，都讓想到了永恒。

兩個人的曖昧也不再僅僅是年的心，還有對對方的了解和心疼。

他們現在就差說開了。

其實時薇在等，等穆辰主。

和穆辰之間，從開始到現在，好像一直都是主的，主去，主認錯，最后這個環節，時薇想等穆辰主。

這樣也會對這段更有信心一點，無論怎樣，時薇的骨子里還是更自己一些，怕傷的。

是喜歡穆辰，但這是在到穆辰同樣喜歡的前提下。

不想讓自己喜歡得太卑微。

所以，確認關系的最后環節，必須由穆辰來。

到這種時候了，時薇反而不急了，慢慢地等著，等穆辰和說在一起，則繼續和穆辰保持著曖昧關系，平日里時薇還是和穆辰一起上下學，周末的時候，時薇則會去穆辰家里寫作業。

即使兩個人沒確認關系，在穆辰家，時薇也充滿了主人的自覺，覺得，和穆辰只差捅破那層窗戶紙了，只是早晚的事。

所以時薇在穆辰家相當為所為，簡直把他家當自己家一樣。

兩個人會一起去超市買菜，躍躍試地要做這做那，穆辰看興致這麼高，便只能應了，而每次都把穆辰家的廚房弄得一團糟；還會自然而然地躺在穆辰床上看電影，拉著穆辰一起吃薯片、吃零食，穆辰不怎麼吃這些東西，但也不會太制止。

時薇想起來，之前剛來穆辰家的時候，邊吃橘子邊看書都會被穆辰斥責，而現在，在床上看電影吃薯片也沒事了，穆辰只會把垃圾桶放在旁邊的地上，說：“垃圾扔這。”

這就是穆辰對喜歡的人和普通人的區別吧。

當然，偶爾太過分，穆辰還是會冷聲說，但時薇也不會覺得不高興了，因為能從穆辰的眼睛里看到他對的寵溺和縱容。

被偏的都有恃無恐。

現在是被偏的，所以越發覺得無所畏懼。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的初吻也發生得很猝不及防。

是周末在穆辰家的時候，時薇穿著穆辰的帽衫，想拽他帽衫的帶子玩，一下子拽猛了，他們的，挨上了。

兩個人的臉都離得很近，對面人的呼吸安靜可聞，兩個人傻傻地看了對方一會后，匆匆分開。

即使在他們的分開后，時薇還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時薇有點小尷尬，為了掩飾的尷尬，隨口調戲了穆辰幾句，問他有沒有嘗到什麼味道，結果——

穆辰直接按住的后腦，吻了。

結束后，他還不忘說一句：“甜的。”

這是他們的初吻。

—

時薇和穆辰在學校沒表現得太明顯，避著老師，在學校沒被班主任發現，在校外卻差點被發現。

時薇記得，那是個周末，約了穆辰看電影，看的是漫威系列的電影，特意心打扮了一番，披著發，穿著黑衛、牛仔和褐馬丁靴，還稍微化了點淡妝，這裝扮襯得很野，嫵和野在稚青春的臉上矛盾地融合，愈發讓勾人。

一見面，時薇就問穆辰：“我今天好看麼？”

穆辰看慣了穿校服的樣子，一下子看穿自己的服還有些不習慣，好看是好看，但很陌生。

穆辰別開臉，轉移話題：“吃米花麼？”

時薇有點不高興，但也沒再追問，能從穆辰里聽到一句“好看”太難了，問都問累了，卻幾乎沒怎麼聽到穆辰說過“好看。”

“吃，最大桶的。”

穆辰看一眼，沒說什麼，轉去排米花的隊，時薇自己等在外面，看看最近新上映電影的宣傳海報，正看著的時候，似乎聽到了耳的聲。

“對，都滿了，只剩下這家電影院有票，離我家有些遠……”

時薇往那邊看了一眼，就看到了。

和另外一個生一起來的，拿著一杯珍珠茶，們聊得正歡，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時薇。

時薇邊不覺染了點笑意，和穆辰和好后，依舊沒死心，有事沒事還會找穆辰，只是被穆辰拒絕得多了，面子上也過不去，只得漸漸放下穆辰。

但人的直覺多準，時薇知道，心里還喜歡穆辰的。

既然今天剛好到了，時薇打算給個痛快，讓徹底死心。

倆在自取票機那里排隊取票，時薇想了想，回到屋子里穆辰：“穆辰，別排隊了，我突然不想吃米花了，你出來一下。”

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說完，也不管穆辰排到了哪里，直接把他拉了出來。

時薇拉著穆辰走到一空地，那空地剛好在兩個人自取票機的正前方，時薇裝作沒注意到的樣子，和穆辰說：“我鞋帶開了。”

是自己剛剛解開的。

“所以？”

穆辰眉尾稍稍揚了揚。

他其實有看到旁邊的。

時薇在腦海里搜刮著各種借口，小幅度地拽著他的袖子，開始表演，小聲道：“那個，我昨天扭到腰了，蹲下會腰疼，容易進醫院，不如你幫我系一下鞋帶吧。”

穆辰站著沒。

時薇繼續找理由：“我前幾天好像闌尾炎也犯了，也在腰那個位置……”

的話還沒說完，穆辰輕輕地蹲下，低聲道：“別編了，我給你系。”

他不想聽咒自己。

時薇得逞，的角不易察覺地上揚起一個角度來，穆辰應該猜到想干嘛，在他看來這應該是稚無聊的把戲吧，但他還是配合了。

夠慣著。

時薇的余能注意到，一旁和伴一直往這邊看，時薇不用想都能猜到，此刻的臉有多難看。

穆辰正半蹲著，他修長的手指繞過的鞋帶，利落地系好，他的容清雋好看，時薇低頭看著他給自己系鞋帶，覺得有點沒玩夠，得寸進尺，長一，直接騎到了穆辰的肩膀上。

這其實有些玩過了，時薇覺得穆辰不能把自己怎麼樣，便無所顧忌。

在自售票機前面的男生生們也都看到了這一幕，發出一陣小小的驚呼聲，還有脾氣不好的男生罵：“秀你媽啊。”

時薇和穆辰也都聽到了，時薇沒覺得有什麼。

樂意秀，又不是秀給你看的，不愿意看別看啊。

而被騎在頸上的穆辰，到肩膀上忽然下來的重量后，靜默了一瞬。

時薇也覺得差不多玩夠了，想從他肩膀下下來的時候，就在這時，穆辰大手按住的，直接直站了起來。

時薇此刻就騎在他的頸上，被他的作嚇到失聲。

只覺得邊的空間整個都拔高，力點瞬間變了他的肩膀和頸部，穆辰本就清瘦，骨頭硌得疼，心里又疼又怕，還覺得……有點恐高。

自售票機前面的人們這回發出的驚呼更大了，時薇甚至能聽見的聲音，但此刻完全沒法去理會，無措地抓住穆辰的領子，不敢看下面：“你干什麼？

放我下來。”

穆辰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不是想玩麼？

玩個夠。”

時薇知道自己錯了：“我不玩了，我想去看電影，電影要開始了，我不想錯過……”

穆辰依舊沒有放下來的意思，他甚至還轉了個，往前走了兩步。

但也就只走了兩步，他腳步頓住了。

時薇覺有什麼不對勁，抬頭一看，就看見，他們前方站著的——

不是他們班主任是誰！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到了，還能偶遇班主任！

班主任似乎是剛來，急急地排隊買票，沒看到他們，時薇看清班主任臉的剎那，只覺得心跳都停止了，媽的，班主任知道他倆這樣，絕對能搞死他們。

就算不找家長，也會找你談話到讓你后悔來到這個世界的。

時薇死死地揪住穆辰領子：“轉回去！轉回去！”

穆辰依言再轉回去，而那邊，聽到聲音的班主任過來后，只來得及看到穆辰和時薇的背影。

班主任瞇眼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覺得有點眼，但是一時也想不起來。

他心里嘆氣，想現在的孩子也太過分了，在電影院這種公共場所公然這樣，生直接騎在男生脖子上，這像話麼！

早還這麼高調。

要是他們的家長和老師，看到不得氣死，怎麼教出來這樣的學生。

——幸虧不是他們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