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事變了不能說的。

但也因為確定了自己的心事, 便再也無法當做無事發生。

尹云祎開始努力控制自己在云野面前的反應，

發作業時，經過云野的座位, 年做題做到一半, 趴在桌上小憩, 右手拿著筆掛在桌子邊緣。

尹云祎的校服口袋勾到了云野的筆。

云野因為這靜，慢慢地直起子, 他眼神惺忪，看清楚面前的人后，又看看手里的筆, 隨口道:“你要啊。”將筆隨手塞到口袋里:“給你。”

“……謝謝。”

尹云祎抱著作業本回了座位，從口袋中拿出那支筆端詳了一會。在紙上劃了兩下，不知不覺，寫下那句話。

【我喜歡你。】

【云野。】

回過神自己寫了什麼東西, 尹云祎慌張地劃掉這兩句話, 旁邊有同學走過, 立刻將這個本子合上，塞到屜里。

徐姚在另一個班, 放學前過來告訴:“云祎, 你知不知道好多人給云野遞書呀？老師還家長了, 擔心云野早。”

尹云祎斂了斂緒，問道:“這麼多人喜歡云野啊？”

“對啊, 之前我也寫了書。”徐姚笑瞇瞇道，“不過他沒理，我過了沒多久又喜歡上另一個人了。”

心不在焉地支著臉做題, 無意中往窗外一看，一個模樣大他們幾歲的高挑生在那左顧右盼, 眼睛和云野的幾乎毫無二致。

那不會就是云野的‘家長’吧。

尹云祎起了，走過去想再看幾眼，在樓梯拐彎，看見生和云野在講話。云野靠著后那扇老舊的木制窗戶。

生問他:“那些書，你前桌給你寫的？”

云野:“……”

生語氣驚訝:“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會看上我弟。”開始笑:“還是那麼好看的生。”

云野憋了半天，說道:“……不是。”

他語氣里忍無可忍:“云厘你好吵。”

“待會兒你班主任會罵我嗎？”云厘嘆了口氣:“唉，云野，你能不能不要惹麻煩。”

“最多就是罵我……”云野不耐道，見云厘垂頭喪氣，他掙扎了一會兒，臭著臉安道:“你幫我搞定班主任，今晚請你吃飯。”

云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出錢還是我出錢？”

云野被拆穿，眼角彎起來，理直氣壯道:“你出錢。”

云厘:“……”

姐弟倆說完話，往樓上走，見狀，尹云祎往后一，小跑回教室。

坐回位置上，心臟砰砰直跳，因為聽了他們的對話而到心虛。

開始寫作業，尹云祎卻忽然有些出神。

剛才云野和云厘相的模式，看上去自然又親，就像和尹昱呈一樣。

有點羨慕。

沒多久后云野回來收拾書包，在尹云祎的印象中，剛被老師訓完就應該一張臭臉或者是哭哭啼啼的。云野看起來有些煩躁，和對視了一眼，挎上包打算直接走人。

尹云祎覺得他是個緒不外放的人。

故作正經地寫了一會兒題，不想因為自己的問話引起喧嘩。考慮再三，尹云祎在小卡片寫了一句話，沒轉，直接從前往后放他桌上。

【我也經常被老師批評，你不要難過。】最后還附上一張笑臉【:)】。

云野看了一眼，半晌，從桌上拎起筆，隨便劃了兩下，路過座位時，將小卡片丟回給，語氣一如往常:“走了。”

只有潦草恣意的兩個符號——【:)】

尹云祎的高中生活，開始不斷地追隨云野的影。會在云野打球的時候看他，為他的得分雀躍和歡呼，會在出績后先看他的排名，為此心里起起伏伏，會在每天放學后和云野差不多時間出門，‘巧’遇見彼此。

這些偶爾的見面，是那時每日的夢寐以求。

高一校運會，所有學生將椅子搬到場上，人頭攢。校運會持續三天，后來，班里的同學就在位置上玩游戲。

輸了的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云野剛跑完接力賽，著氣回來時，被人拉到椅子上。他穿著運背心，子還未完全長開，手臂上的線條并不明顯。

尹云祎從旁邊拿了瓶水遞給他。

云野接過，說了聲:“謝了。”

他喝水時，結上下移，汗珠順著發滴下，尹云祎看了一會，察覺到他轉移來的目，心如鹿撞地低下頭。

游戲還在繼續。

云野因為剛來，稀里糊涂輸了幾把，真心話的問題來來回回離不開那麼幾個。

“你覺得現場哪個生最好看？”

云野不想回答這種問題，他推道:“每個人審不同吧。”

“那現場哪個生最符合你的審？”

云野抬了抬眼，快速地說了個名字:“尹云祎。”

這個問題有其他男生答過，卻沒有云野回答時給的沖擊力大。明明沒有運，覺得自己上也出了薄薄的汗。

“你覺得尹云祎頭發扎起來好看還是披下來好看？”

云野啊了一聲，背靠著椅子前后晃著，彎起眉眼笑得:“我沒見過披頭發的樣子啊。”其他人不依不撓，片刻，他隨口答道:“披著吧。”

旁邊的生打趣:“云祎你臉紅了耶！”

尹云祎心里一張，表面上卻冷靜地和云野對上視線:“有點曬。”找了個借口:“我去下小賣鋪。”

在小賣鋪前，尹云祎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餡。

想買個甜筒，小賣鋪只能現金或網上支付。尹云祎只有校園卡有錢，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邊上立著校運會的得獎公示欄，駐足，搜索了一會云野的名字。

旁忽然響起云野的聲音:“你看到我名字沒？”

尹云祎明明已經看見，本能地否認道:“沒看見……在哪兒？”

“這兒。”年走上前，直接手指著自己的名字，尹云祎看著他的臉，頓了幾秒，又懵懵地看向公示欄上的云野兩個字。

“買多了，給你吧。”云野將手里的甜筒遞給，尹云祎沒反應過來，手接過。云野叼著冰咬了口，用手拿住簽子，朝揚了揚:“回去了。”

“……”

尹云祎的視線一直跟隨年的背影，隨后，轉移到手上的櫻花味甜筒。

想不明白，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然而從小嚴格的家教，又讓尹云祎將這份喜歡深深地埋在心里。

尹云祎想，也許也如徐姚的那般，這種喜歡只是一時懵懂。

很快就會消失的。

過了幾天，家里便告訴尹云祎，尹昱呈的工作在南蕪市，要轉校了。

聽到這個消息，尹云祎立刻想到的，是那個令自己竇初開的年。

控制不住緒，聽到這個消息后哭了一頓。

平時尹云祎的緒溫和穩定，尹昱呈一時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忙安。

緩了好一會兒，噎噎道:“那邊學校沒這邊好，我要考好大學的。”

尹昱呈笑出了聲:“我們祎祎中考績那麼好，哥哥已經幫你聯系到南蕪最好的高中了。”

“那邊的菜我吃不慣。”

“爸媽也會跟過去的，讓爸媽給你做西伏菜。”

“我培訓班還沒上完。”

“哥哥會給你轉到南蕪的培訓班的。”

尹云祎還在努力:“我的朋友都在這邊。”

尹昱呈安:“哥哥知道你舍不得這里的朋友，但我們祎祎去新學校會有新的朋友哦。”

“可、可是……”

尹云祎的聲音哽咽起來。

這麼多年來，像云野這樣的年，只遇到這麼一個。

不停地著眼淚，父母和哥哥都要離開西伏市，不會任地因為自己還朦朦朧朧的喜歡而加以阻攔。

只不過，很難過。

再也見不到云野了。

尹云祎告訴了徐姚自己要轉校的消息。風聲很快走，已經相一年多的同學紛紛來和告別，很多人送了離別禮。

可是沒有云野。

對于而言，萌的心事還未告知對方便打算永遠封存。

離校的那天，照顧到的緒，尹昱呈特地到學校接。尹云祎默默地走在路上，接近球場時，聽到腳步聲和籃球砸地的聲音。

尹云祎瞥見那悉的影，停了下腳步。

尹昱呈問:“怎麼了？”

搖了搖頭，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尹云祎——”

遠遠的，聽到云野的聲音，在空的場上有回音。

尹云祎立即回頭，云野在籃球場邊上，離很遠，看不清對方的表，但很篤定，對方在看。

幾十秒后，那高高瘦瘦的影朝擺了擺手。

小聲道:“走吧。”

風輕拂著順的發。

這是第一次在學校披下頭發，也許那僅是對方年無知開的玩笑，但當了真。

想讓云野看見。

……

在南蕪中學，尹云祎坐在靠窗的單排座位，沒有同桌，只有南蕪的陪伴著。

偶爾會看著窗外發呆，想起初中時瞥向窗外，能看見云野在樓下的籃球場上運著球奔跑。

沒有手機，上網時間也被家里限定得死死的，周末幾分鐘的上網時間，打開□□，看見云野那個原始的企鵝頭像，卻不知道發什麼信息。

慢慢適應了新學校，生活一不變。

直到收到西伏實驗中學寄來的明信片。

尹云祎一眼看出那是云野的筆跡，明信片里沒有涉及和他有關的信息，只告訴:【班里給你做了個生日禮，讓云野的姐姐幫忙帶到南蕪市。尹云祎，生日快樂。】

尹云祎從云厘手中接過禮時，見到盒子上那干凈利落的幾個字‘——給尹云祎’，依舊是云野的筆跡。

心跳如雷，看了尹昱呈一眼。

回家后，尹云祎將盒子拿回房間，小心地拆開。

明的圓球形玻璃里面放著白和淺的櫻花。

留意到花瓣上的點點星，關了燈，是白熒。永生花在書桌上微微亮著。

尹云祎看著這份禮，想起了遠方的那個年。

也許是幸運的，至是喜歡的人負責給準備這些東西。

一開始，尹云祎以為只是巧合，直到發現，頻繁的明信片，每一張都是云野的筆跡。

尹昱呈發現得更早，見尹云祎一直沒和他說實，拎著這一堆明信片問:“你以前的班級還有專人寫信的？”

尹云祎也學他溫地笑，卻沒回答。

尹昱呈比想象中的敏銳許多，坐在邊上。

筆穩健地在習題本上移，他看著尹云祎平靜的神，隨口問了句:“這小男孩喜歡你？”

鉛筆芯一下子斷掉。

尹云祎還故作鎮定地摁了摁鉛筆，應道:“什麼？”

“應該是云野吧。”尹昱呈繼續試探，習題本上的那只手僵了僵，尹云祎認命地垂下頭:“哥，你不要告訴爸媽。”

“不過這樣不好呢。”尹昱呈稍微嚴肅了點:“對于別人的喜歡，我們要認真對待。不喜歡對方，我們應該明確拒絕，不然也會影響他的。”

尹云祎默不作聲了一陣，才乖巧道:“我知道了。”

“那周末你多用會電腦，和他說清楚吧。”尹昱呈沒再揪著這件事，把明信片給整理好，放到書架上。

“嗯。” 尹云祎順從道，低頭寫作業。

周末，尹昱呈將的上網時間延長到半小時。關機時，尹云祎忘記進行二次確認，電腦于待機狀態。

尹昱呈將果盤放書桌上，溫問道:“和他說完了？”

尹云祎:“嗯。”

“小男孩有沒有很難過？”尹昱呈閑得無聊，在屋里坐著，見沒回話，過一會兒，又問道:“他什麼反應？”

“……”

尹云祎正在做那本他見過許多次的高考練習冊，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房門:“哥，我現在沒時間。”

被妹妹趕出房間，尹昱呈無所事事地回到書房，見到主機沒關，他打開屏幕，電腦上還登著尹云祎的賬號。

擔心的措辭不適，尹昱呈打開的聊天窗看了眼，是下午的對話。

yyy:【云野】

yy:【？】

云野秒回，尹云祎思考了許久，才發的下一句話。

yyy:【你在干嘛？】

yy:【寫五三。你呢？】

yyy:【我也在寫五三，你在寫哪本，到哪了？】

yy:【語文的那本，文言文考點4。】

yyy:【哦，那我也去寫吧。】

半小時后。

yy:【拜拜。】

單看昵稱尹昱呈幾乎認不出哪個是哪個，一個用了原始的男企鵝頭像，一個同樣不諳世事地用了原始的企鵝頭像。

尹昱呈有些無言，但也即刻意會到，原來兩個人是互相傾心。

他關掉電腦，沒和尹云祎提起這件事。

這是尹云祎第一次和家人撒謊。

不知道自己撒起謊來，原來可以如此面不改。

尹云祎說不出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想起過去幾年進去教室時見到的畫面，云野懶洋洋趴桌上，一只手到桌前，無聊地反復摁圓珠筆。

想起他在籃球場上恣意張揚，投中球后撐著膝蓋微著氣，偶爾抬頭時像是看到人群中的。

想起兩人悉而又陌生的五年間，會像同齡人一樣打鬧對方，也會保持男之間基本的距離。

云野和從來沒有親近過，最接近彼此的時刻，是接過橡皮時輕輕到對方的手指。

那時候尹云祎以為，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怦然心。

收到這一張張來自年的明信片。

每一個字，都嘗試藏自己的心意，而每一個字，都藏不住自己的心意。

原來不是單向暗。

所以，向來乖巧誠實的，在這件事上，選擇了向家人撒謊。

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維護這這段萌芽初生的。

兩人都面臨高考，尹云祎沒有魯莽地破心意。

但也無意讓對方單向支。

找了個理由和尹昱呈借了十塊錢，他看破不道破，還是將錢給了。

尹云祎在南蕪中學的教育超市挑了套好看的明信片。

猶豫了許久，還是在開頭寫上——【高二15班的同學們】。

直到云野在寒假跑到南蕪，尹云祎見到年時，用最晦、卻也是最真摯的方式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意。

給云野送了禮，用完全同樣的方式標上名字——【給云野】。

接下來的時間，為避免父母發現，尹云祎和‘高二15班’、‘高三15班’寄了一年半的明信片，和自己哥哥借了無數次十塊錢。能真實地署上自己的姓名，而云野需要一直用班級作為代稱。

尹云祎的績比云野差一些，和他約定好一起考西科大，節假日不再和尹昱呈出門旅行，所有的力放在備考上。

所幸。

如愿以償考上了最好的大學。

也如愿以償能和云野去同一所大學。

高考結束后，尹云祎如實告訴尹昱呈，打算和云野去一個學校里的同一個專業。

本擔心尹昱呈說腦，他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的妹妹幾眼，飲了一口刺激爽口的汽水，略帶憂傷說道:“我也想要校園。”

尹云祎:“……哥，你都二十八了。”

“二十八的老男人就不配有校園了嗎？”尹昱呈幽幽道:“能不能讓你的小男朋友來指導下你哥？”

“我們還沒談呢。”尹云祎立馬反駁道。

“當時我們祎祎可是為了小男朋友睡醫院的鐵凳子的啊。”尹昱呈調侃，尹云祎臉一紅，并不懼于承認:“我就是愿意。”

愿意為云野做很多事，同樣，很清楚，云野也會這麼做。

西科大的通知書來了后，家里給尹云祎買了手機作為禮。

每天尹云祎都用這部手機給云野發信息。

高考后的暑假極為漫長，尹云祎每日在房間里預習大學課程，找不到理由和父母申請去西伏。

發現自己在紙上寫得最多的兩個詞是——

【云野】

【好無聊】

把這兩個詞連起來讀，似乎，遠方的人也鮮活起來。看著自己出神寫的字，自顧自地笑出聲。

可能他也在家里百無聊賴，說不定也在想，想和見面。

那天接到云野的電話——

“我來南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