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城,繁華昌盛。
白天,普照,人來人往,鬼神無形。
夜晚,黑夜籠罩,從暗角落里,荒野土堆里,枯井雜草中,魑魅魍魎探出了頭。
寧皋街的盡頭,一棟二層小樓。
一個年輕子著半干的頭發,走進房間。
易夢菲洗漱好了準備上床休息,今天有喜事,心不錯,面帶笑容哼著小曲兒,走到桌子邊,想要將油燈吹滅。
俯下吹了一口氣。
油燈晃了晃,竟然沒滅。
易夢菲略有些詫異,但也沒在意,又吹了一口氣。
燈芯上的火焰晃了晃,依然沒有滅。
哪有吹不滅的油燈。
易夢菲臉猛地變了,往后退了一步。
這一吹,燈芯上的火焰,像是活了一般,不但沒有熄滅,反而燃燒了起來,越來越大,火焰照亮了一片地方,在墻上投下了易夢菲的影子。
這屋子里總共就一個人,但是在的邊,細看卻多了一個細細的影子。
那影子開始是火苗的狀態,慢慢的拉扯變長,像是有人被困在火焰中一樣,努力掙扎著出了手。
或者說是像手的兩只爪子,往前來,扭曲著向了易夢菲的脖子。
糟糕,又見鬼了!
護符怎麼沒用?
易夢菲手就向了自己的脖子,可惜脖子上空的。
臉一下子蒼白,要命了,一定是剛才沐浴的時候,怕胡份沾水,所以摘下來放在了一邊。
易夢菲腦子短暫一片空白,然后立刻反應過來轉要跑。
只要跑到隔壁,護符就在隔壁,有了護符,百鬼不侵,諸邪退散。
用盡全力氣,只來得及轉過,然后像是麻木了一樣,再也彈不得。
兩只細長的,黑的手搭上了的背,過肩膀,慢慢的上了的脖子。
“鬼鬼鬼……大大大……大哥。”易夢菲語氣抖著道:“別別別……別這樣,有話好說……”
細長的黑影出幾長短不一的手指,索著環繞住的脖子,手指上也不知有什麼,又黏又,易夢菲忍不住一陣惡心。
不對,現在不是惡心的時候。
澡可以一會兒再洗,命沒了就真沒了。
易夢菲的命,來的不容易。
易夢菲出生在七月半,母親生產的時候,正是百鬼夜游前的那一刻。易母辛苦掙扎了兩日,終于,隨著一聲嬰兒啼哭,一個娃娃來到人世。
也就在這一刻,鬼門關開,百鬼出行。
烏云起,皎月,萬頓暗。
易夢菲的是個常年吃齋念佛的居士,只看了一眼自己的孫,便知大事不妙,然后立刻將自己常年佩戴的一塊平安無事牌戴在了孩子上。
一直嚎啕大哭的孩子立刻就不哭了。
剛出生的孩子,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
旁人都高興,說這孩子有佛緣,只有長嘆一口氣,搖頭不說話。
易夢菲沒能好好長大,在十歲那邊,家鄉的村莊便毀在接連的暴雨中,村后的山坡巨石滾落,整個村的人,都被埋在了石中。
只有易夢菲和,正好外出活了下來,之后,易夢菲被帶到了京城,到了這個小樓,這才知道,一直樸素的,竟然在京城有棟二層小樓。
易夢菲過了幾年和相依為命的日子,后來,也過世了。
陪伴的,只有脖子上的平安無事牌。
“…………”易夢菲拼命掙扎,從嚨里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來,始終相信,雖然不在了,可魂魄還在,在看著,守著。
不過氣,易夢菲眼前漸漸昏暗,十指死死的抓住黑的手,但是無用,那黑,還是越勒越……
,我要去找你了……
就在易夢菲要昏迷過去的一瞬間,突然后傳來一陣風聲,有什麼東西輕輕的噗了一下。
勒在脖子上的黑爪子頓時就松了,放開了。
后面拽著的力氣消失了,易夢菲便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往前沖去,眼見著就要撞上墻,有人在后拽住了的腰帶,拽了一下,就放開了手。
易夢菲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空氣涌進嚨,拼命的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鼻涕一把,差一點把肺給咳出來。
一邊咳著,一邊緩緩轉,心依然提著。
在對面的墻上,除了的影子,剛才那怪的影子,又多出了一個影子。
這是個修長的人形,在心里祈禱,不求好看,但求是人。
下一刻,易夢菲松懈下來。
果然是個人。
而且還是個好看的人。
謝老天爺
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后,手掐住了黑影的脖子,將黑影提了起來。
那黑影在他手里拼命掙扎卻是徒勞。
易夢菲松了口氣,卻來不及跟男子說話,而是飛一般的沖進了隔壁的小房間。
的平安無事白玉牌,靜靜地窩在椅子上。
易夢菲一把抓住,手冰冷的讓頓時頭腦清醒了許多。
然后易夢菲就抓著牌子風一樣沖了回去,雖然剛才的年輕人看著厲害的,但這是在家里,是傷害的鬼,也不能置事外。
年輕人面無表看著手中掙扎的黑影,冷聲道:“誰允許你們在這里傷人?”
可黑影不會說話,掙扎的力度也越來越小。
就在年輕人準備要將它直接死時,一道極端的力量襲來,那黑影竟然從他手上被扯了出去,嗖的一下,被吸進了易夢菲的平安無事牌里。
易夢菲松了口氣,拍了拍口。
總算是沒事了。
年輕人沒料到有此變故,愣了下猛的抬頭,也不知怎麼影一閃,就到了易夢菲面前。
易夢菲這才看清年輕人的臉。
“夏公子?怎麼是你?”
這個男人,今天上午剛和簽了合約,用高于世面價格的三倍價格租下了的一樓。一租十年,每年租金多給一。
說是要開個雜貨鋪子。
所以今天易夢菲一整天心都很好。
鋪子租了個好價格,手上更寬裕了。
租鋪子的人還特別好看,夏公子姓夏,單名一個撿字,京城人士,年紀不過二十,雖然不知家中是做什麼的,但是高大俊朗,玉樹臨風,斯斯文文,談吐不俗,而且雖然有錢卻客客氣氣。
看便知道是富貴人家寵的小公子,人品和教養都非常好的那種。
誰能想到,這個斯斯文文的俊俏公子,現在正站在自己面前,剛剛掐死一只丑了吧唧的鬼?
夏撿卻沒回答,而是劈手就奪過了易夢菲手中的平安無事牌。
“哎,我的護符。”易夢菲哎了一聲,手卻夠不到。
夏撿的聲音不似白天那般溫和,有些冷道:“這是你的護符?”
看著夏撿好像也沒有要搶的意思,易夢菲點點頭:“是啊。”
“哪兒來的?”
“給的。”易夢菲生怕夏撿不相信,強調:“我出生的時候,就把這個護符送給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帶著。”
祖傳的東西,真的是我的。
夏撿將那護符翻來覆去的看。
“你經常遇到剛才的況嗎?”
“不是,不是。”易夢菲連忙道:“我又做虧心事,怎麼會總見鬼呢?”
但的質確實與人不同,是容易見到不干凈的東西。
只是從不敢和別人說,天子腳下,風平浪靜,說了人家以為是瘋了。
夏撿對這話不置可否,竟然也不好奇為什麼能看見那些東西,只是沉了一下,道:“這個平安牌,是不是總將你見到的不干凈的東西吸進去。”
易夢菲點點頭。
然后又強調:“這是我留給我唯一的紀念了,夏公子,麻煩你還給我吧。”
夏樾卻不還,而是拿著無事牌往前走了兩步,放在桌子上。
易夢菲也不知他是什麼打算,只好忐忑跟上。
卻見夏樾的手按在了腰上。
……易夢菲心里有一點點不安。
夏樾將擋住,不讓太靠近,轉頭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告訴你,這不是一塊平安牌,這是一塊兇牌。”
易夢菲沒聽懂。
什麼牌,和腰牌一個意思嗎?
但夏撿也不打算再說太多,只是道:“而且,大兇。”
說出這話的同時,他出腰上的刀,手起刀落,狠狠地一刀刺在白玉牌上。
“不要……”易夢菲發出一聲慘。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本無法阻止兇狠的夏撿。
“不要……”易夢菲的聲音無力的落地,漸漸絕。
可刀尖落在白玉牌的一瞬間,一道黑煙霧彌漫出來,從白玉牌上,發出一聲似嘆息,似哀婉的語調。
那聲音落在人心里,又尖又細,像是一只手,住了心臟。
易夢菲此時也不知哪里來那麼大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夏撿,然后撲了過去。
可奇怪的事發生了,黑煙霧散去,那白玉牌上竟然一點損傷都沒有,細膩一如往昔。
易夢菲連忙將白玉牌收起來,然后怒瞪夏撿。
大有一副,你要是敢搶,我就喊救命的架勢。
但夏撿沒有搶,他皺眉頭正要說話,樓下傳來聲音。
“爺,東西運來了。”
是一個男人聲音,易夢菲認識,今天夏撿來租鋪子的時候,就站在后,是夏撿邊的伙計,做郗興發。
“來了。”夏撿應了一聲,不再和易夢菲多說,轉下了樓。
易夢菲松了口氣拍拍口,然后又覺得不對勁。
夏撿如此不是正常人,他要開的鋪子,不會也不正常吧。
這麼一想易夢菲頓時有種頭皮發麻,引狼室的覺。
易夢菲連忙跟著也下了樓。
此時夜已深,大周雖然沒有宵,像這樣偏僻的地方也早已經關門閉戶,萬籟俱靜,無人進出。
十幾輛馬車停在鋪子門外,七八個伙計,正在進進出出的把東西搬下馬車,搬進店里來。
這麼不缺錢的一個爺,竟然一天的時間都不浪費,這是白天租了鋪子,晚上就打算把貨鋪鋪好,明天就開張嗎?
易夢菲好奇,就站在一邊看,想知道夏撿到底打算賣什麼。
然后……就看見四個伙計,抬著一個長方形的東西進來。
咣當一下落在地上。
那是一口棺材。
易夢菲了眼睛,然后看著伙計進進出出,搬來了各種各樣的東西。
棺材,紙人,金元寶,壽,符咒,香燭……
易夢菲只覺得心里砰砰跳,一,扶著墻壁,如夢似幻,抖著問夏撿。
“夏公子……你不是說,租我的鋪子,要開一家……雜貨鋪嗎?”
“對啊。”夏撿自然道:“你看這鋪子里的東西,不雜嗎?”
甚至連店鋪招牌都有兩塊。
當頭的一塊大招牌,上書幾個大字。
大吉利白事鋪。
店鋪邊上隙里,還有一個小小,小小的,牌子只有手指那麼大,字只有米粒那麼大,上面幾個小字。
鎮妖司。
易夢菲絕了,這是什麼況,人家的雜貨鋪,也是這麼雜的嗎?
“爺,都搬完啦。”郗興發忙出了一頭的汗,隨手了,然后一邊看著冊子核對,一邊走過來。
“嗯。”夏撿應一聲,正要過去吩咐什麼,被易夢菲一把抓住。
易夢菲從齒里出幾個字:“我!不!租!了!”
別說三倍租錢,就是十倍也不行,有命賺沒命花有什麼用?帶下去花嗎?
“不租可不行。”夏撿又無恥,又坦然道:“你已經收了錢了。而且是三倍租金。”
也不知道這坦的無恥,是學了誰的?
“我退。”易夢菲立刻道:“租金我全部退給你,我,我再給你補一年的……”
“要補就得補十年。”夏樾微微一笑:“我們的租約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若是某一方違背租約,要補償十年十倍的租金。”
夏樾篤定的看著易夢菲。
你賠不起的,十年十倍,就是把這個二層小樓賣了,都不夠。
你是極之,你這地方是京城最煞之,要不然,怎麼值三倍租錢呢?
易夢菲哭無淚。
就在此時,伙計已經將所有的東西都搬了進來。
“大家辛苦了。”夏樾道:“都去休息吧。”
雖然是兩層,但是這鋪子本面積不大,只有里外兩間,前面門面后面住家,所以伙計都不住在這里,住在鋪子里的,只有夏撿自己。
白天的時候,已經有人運了許多東西過來,將后面一間臥房里的東西全部換了,從床到桌椅被褥,甚至桌上的油燈蠟燭。
看起來要不是因為時間不夠,甚至想把一樓的門板墻壁都換一換。
一副大爺住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委屈了的樣子。
當時易夢菲也在旁邊看,只覺得這位夏公子真是公子哥做派,到哪兒都不能委屈自己,這屋子里的東西,都是致又上乘了。
可惜萬萬沒想到,公子哥的好這麼獨特。
伙計們收拾一下,便都散了。
大門關上后,房間里就剩下夏撿,易夢菲,還有一個鋪子的可怕玩意兒。
易夢菲的視線巍巍的從夏撿臉上移到鋪子里,一個個的看了過去。
大門口左手邊,有一個屏風,屏風上,搭著一件服。
大紅的嫁,正紅,一層綢緞一層薄紗,金銀線繡著牡丹錦繡,鴛鴦戲水,十分麗。
突然覺得自己被晃了一下。
棺材鋪里的嫁,那也不是尋常的嫁,著一詭異的,人挪不開視線。
易夢菲就像是被蠱了一樣,慢慢的走了過去。
夏撿也不說話,只是跟在后面。
鋪子也不多大,很快就走到了紅嫁前面。
鋪子的門是關著的,屋子里也沒有風,不知道為什麼,那嫁的擺卻慢慢飄了起來。
“它……在。”易夢菲恍惚的手,想要輕輕的一下紅嫁,可是手指剛到上,突然那嫁袖子翻開,裹住了的手。
易夢菲一下子下清醒了。
“啊啊啊,這服是活的……”
易夢菲鬼哭狼嚎的聲音頓時充斥著整個房間,也不管跟夏撿悉不悉了,也不管夏撿在心里也是個壞人了。
壞人就壞人吧,總是個活人,管他男,這時候是人就行。
易夢菲撲向了夏撿,夏撿也有君子風度,并沒有阻止投懷送抱。
但是也沒占便宜。
易夢菲死死的摟住夏撿,夏撿一手垂下也不,另外一只手,卻掐住了那件服。
對,是掐住。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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