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子什麼名字?
晚餐。
……
唐見微,你是什麼魔鬼?!
懸不敢多看唐見微一眼,頭也不回迅速溜走。
唐見微手指尖掠過懷中兔子的頭頂,小兔子鼻孔一張一合,眼睛也迷離了起來,似乎跟懸一樣,被唐見微嚇得瑟瑟發抖。
唐見微抱著晚餐往西院走,想起方才懸笑容消失,臉瞬時刷白的模樣,越想越好笑。
“三娘,什麼事這麼開心?”紫檀正好和唐觀秋一塊兒將曬好的裳收回來,一手抱著衫一手還提著滿當當的一桶水,見唐見微自個兒走著,正邊走邊笑。
唐見微瞧了眼渾僵的兔子,回味道:
“那個懸不僅看上去年紀小,膽子更小,一逗就嚇跑了。”
“你又到那懸了?那主母不得追在你后念叨一萬遍‘親之前不得見面’啊?”
唐見微:“我也不是刻意要見,可這府實在太小,撞不見才奇怪。掌大一塊地方走兩步轉回原地,再走兩步頭都暈了。不過也沒轍,既然投奔家了一切還是以這兒的禮教習俗為準吧,吃人。家這麼貧苦還能收留咱們,對咱們已經很慷慨了。”
紫檀歪了歪道:“沒想到都天顯六年了,還有婚前不能見面這一說。鄉下地方就是鄉下地方,連個像樣的胭脂鋪子都沒有,路上到都是馬糞無人收拾,沒有任何意義的窮講究倒是不……”
“噓,莫說這些有無。”唐見微嚴肅道,“就算是鄉下地方,也是咱們往后的棲之地。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也不是從前的份了。與其抱怨,不如想想該如何在此生活下去。”
唐見微的話并不算嚴厲,但還是讓紫檀紅了臉,將衫抱,低著頭悶聲道:
“我知道了三娘,以后不會再說這些無用的事兒讓你不高興了……”
唐見微用胳膊肘懟了懟紫檀的,抬了抬眉道:
“晚上給你做紅燒兔吃,保管你把舌頭也一并吃掉。”
說到兔,紫檀這才注意到唐見微懷里抱著的那只幾乎靜止的兔子,立即振作神道:
“兔!我最吃兔了!”
“紅燒兔配飯!”
“我要吃兩碗飯!”
紫檀年紀比唐見微還小一歲,自小被唐見微買唐府,主仆關系融洽。
有唐見微一口吃的就有的一口,兩人狀若姐妹也不是一兩日,紫檀上沾著些博陵貴族的傲慢,唐見微自然能理解。
這麼多年來和紫檀之間也有過小齟齬,不過從來不過夜。
說也奇怪,別家都是家奴給主人做飯,唐家偏偏倒過來,是唐見微給紫檀做飯。
說起主要原因,到底是紫檀做飯實在太難吃,唐見微吃壞過兩次肚子之后再也沒敢讓下廚。
紫檀力氣大飯量更大,無論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只要吃一頓唐見微親手做的味,立即就能統統忘至腦后。
唐見微將新鑄的大鐵鍋千里迢迢從博陵帶來了。
鐵是軍需資,都歸方管,民間鑄鐵之事朝中管控得嚴。在博陵人多,打一口鐵鍋不需要繞太多路。可夙縣人生地不的,生怕沒有鑄大鐵鍋的地兒,所以這口鍋一并跟著來了。
說起來,這也算是嫁妝中最大件的。
帶著鐵鍋出嫁,別說是博陵府,即便是放眼整個大蒼估計都難找出第二個人來。
將鐵鍋當嫁妝未免有點寒酸,不過唐見微覺得這事兒符合自己的行事作風。
鐵鍋是吃飯的依仗——無論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是。
西院有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庖廚,里面就一個灶臺以及一人寬的空間,再多個人便沒法轉。
唐見微倒也覺得夠用,無論再小,方便就好,不然想做個飯還得出西院,來來去去的見著家人尷尬。
有這麼一個容之地,即便彈丸大小,也很滿足了。
將兔子剝皮清理干凈,下鍋燉了一鍋紅燒兔,切了幾段蜀椒進去提味翻炒,端上案時紫檀狂吞口水。
兔極,質細爽,怎麼吃都不膩。加之唐見微烹調味,蜀椒的勁辣和兔質乃天生絕配,吃得紫檀都腫了,鼻涕眼淚橫流,依舊停不下進食的速度。
最后鋪碗底的湯都沒浪費,向唐見微申請之后拌飯吃了。
說吃兩碗飯,當真將兩大碗飯吃得干干凈凈,一粒米都不剩。
為了下辛辣還往肚子里灌了兩大杯的水。一頓猛喝之后辣味是下去了,可肚子里最后一隙都被溜了個干凈,填得滿滿當當,站都不敢站起來,只要一站便能覺到肚子里有一灣水直漾。
沒有長輩在側,紫檀也不講什麼禮數了,握著肚子倒在案幾邊,哼哼唧唧地直喚。
唐見微嫌棄道:“至于撐這樣麼?又不是有今天沒明天了。連辣湯都喝個干凈,明天如廁的時候可有你的。”
說到如廁一事,紫檀雙眼一睜,仿佛想起了特別恐怖的事:
“三娘,們家東邊茅房你可去過了?”
唐見微道:“沒有,我都在咱們西院的小茅房如廁的。怎麼了?”
紫檀支起子:“我希你永遠都別去。你不知道,那鬼地方我上次去了,差點嚇死!”
“什麼意思?”唐見微不理解,“茅房能有多嚇人?是……很臭嗎?”
“不是臭不臭那麼簡單。”紫檀不敢再回想,還想繼續回味方才味的晚膳,立即住了,“回頭你去了就知道。”
唐見微:“?”
晚膳過后稍微消了食,唐見微便開始忙活起來,為明天的早點攤開業做準備。
既然家不是地頭蛇,那唐見微自己來當地頭蛇。
就算沒有他人護航,也有信心憑借自實力為皇商。
支個早點攤,便是通向皇商的第一步。
紫檀看唐見微去忙活,也不再歇著,過來幫忙。
聽聞唐見微要弄個流早點攤,紫檀有點不解:
“為何三娘不直接開個食肆?夙縣這地方買間鋪子應該不算太貴,而且以三娘你湛的手藝,生意必定火。那早點攤收微薄,還得起早貪黑,豈不是舍本逐末?”
唐見微道:“如今咱們手中的確尚有幾百兩銀子的余錢,全砸進去買個小鋪子,開個食肆也不是不可能。但咱們來夙縣的時日還太短,并不太了解夙縣人的口味,隨意揮霍冒進的話,只怕會賠個。
“還是先做點小本生意,多賺些本錢,同時更加了解這座東南小縣的風俗口味之后,再下本開鋪子不遲。”
紫檀沒想到唐見微所想要全面許多,被這麼一說,紫檀贊道:
“還是三娘想得周到。”
唐見微道:“且我開早點攤還有另一層目的。”
這早點攤是最有市井氣兒,平民百姓最多的地方,每日來來往往多人,等待的時間里什麼話都能嘮幾句。?
一個小小的早點攤可以讓唐見微迅速從本地人里了解這座未來不知道要住多久的城池,更有可能打探到關于軍資一案的線索。
軍資大案如今依舊是藏在一團混沌之下的線團。
只有唐見微親手揮開混沌,拎出線團的頭,才有可能為耶娘平反。
長公主為指點了取經之路,而天竺還不知道在何方,唐見微得耐下子循序漸進。
《雜食記》中有專門記載早點的部分,其中是點心便有上百種,還有各類谷、蛋、類……
早點攤剛剛開始,并不想做太復雜本又過高的點心,打算從最簡單最平價的“油條”著手。
在大蒼是沒有油條這種東西的,不過有類似的食,名為“油果子”。
油果子的制作方法便如它的名字,將面團放油鍋里炸,炸一團表皮金黃的面疙瘩,咬進去里面相當結實,口上遠遠不如脆的油條。
油條炸起來方便,只需要面和一些蛋便可,出攤省事。
《雜食記》有記載,油條想要蓬松脆需要發酵,加酵母便可。
酵母……大蒼完全沒地兒賣這玩意。
不過沒有賣的,唐見微可以自己做。
當初將阿娘珍藏的所有食單典籍翻了個遍,從中尋覓到了方子,嘗試著用葡萄干浸泡在水中的方式來制作酵母。
失敗了兩次之后,第三次果然把面發了起來。
有了酵母,發面的過程就簡單多了。
加了鹽、堿、蛋和油的面好后,以酵母發酵膨脹,再切割油炸,方便快捷。
剛學會炸油條那陣子,唐見微以油條為酒樓的朝食主打,配豆漿或者清粥套販賣,一早上能賣上千套。
是賣油條豆漿還不滿足,尋思著更多的變化。
將油條、咸菜裹進糯米之中圓形的糯米飯團;或者是將蝦剁碎塞油條之中一起熱油滾熱,再與梨塊酪涼拌……
小小的油條能夠千變萬化,在博陵府中風靡過一段時日,走哪兒都能見到有人叼著油條上差。
油條的口味大眾,想必夙縣百姓也會吃。
一連四日唐見微都在制作酵母,一次功。
這四天等待的時間里也沒閑著,想要自己造輛小推車出來。
市集的推車去瞧過了,賣車的老板一口夙縣本地話,唐見微一個字都聽不懂,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大蒼境。
兩人同鴨講了半天,最后唐見微急了,拿了個石頭在土路上寫寫畫畫,才和老板功通。
老板也總算將一輛車六十兩銀子這件事順利傳達給唐見微。
唐見微差點沒當場暈過去。
多?
六十兩?!博陵都沒這麼貴的,你怎麼不去搶!
唐見微氣得肝疼,后來想想,大概是夙縣本地車行太,基本上就那麼一兩家壟斷,跟博陵遍地都是賣車的況不太相同。
競爭,價格便隨他開。
一輛小推車就要六十多兩銀子,太造孽了。
不過是幾木頭拼接罷了,也行。弄些木頭拼接在一塊兒,再買兩個輻就好,只要能推,能架上炭和油鍋就行,里外里起碼能省下四十多兩。
“四十多兩銀子!四十多兩啊!我拿這錢做什麼不好?”
唐見微對紫檀慷慨激昂的時候,紫檀默默瞧一眼。
要是放在從前,四十兩銀子一盒的胭脂,您眼角都不會落在它上……
唐見微下定決心趁著等酵母的時間里造輛推車出來。
等將材料買回來悶頭忙活了一夜之后,算是明白“閉門造車”這詞的深刻含義。
要做菜讀書寫詩,那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可說到木工,完完全全一門外漢,還是個把木工想得太簡單,十分輕浮的門外漢。
推車的模子是歪歪扭扭釘得差不多了,可輻按上去之后本滾不。
唐見微跑去市集上,迎著老板懷疑和警惕的眼神,厚著臉皮暗中觀察車行的車好久,回去又是一通改造。
這回車是能了,可惜得很,用上吃的勁兒都只能滾一個半圈。
累得一熱汗的唐見微忍不住想,用什麼推車啊,自己扛倒是更省事點。
車是沒造,還將手給刺破了,流了好多。
紫檀嚇壞了,趕讓唐見微別再折騰了,去清洗包扎一下。
唐見微自小心氣兒高,長得好看腦子好使家里又富足,幾乎沒有想做卻做不的事。
本以為造車容易,沒想到其中諸多關竅并非憑借想象便能事的。
忙活了一整夜卻白費了,唐見微又困又沮喪,回屋先睡一會兒覺再說。
實在不行,也只能花六十兩冤枉錢去買一輛價值二十兩的破車。
這種事對于生意人來說,實在無法忍。
唐見微做夢都在和那輛破車作斗爭。
……
“四娘,你也聽到了吧?”
大清早季雪幫懸收拾書袋的時候,通過窗戶往西院的方向瞧,“昨兒夜里就敲敲打打沒歇息的時候,我還以為是鬧耗子,沒想到今早醒來一聽,居然是從西院傳來的聲響。唐三娘又在做什麼呢?”
也是府太小,最偏遠的西院的靜,東院這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一提到唐三娘,懸立即了一圈,被嚇的。
昨夜也聽到聲音了,沒太在意,還以為是下人們在干活兒。
季雪這麼一說,便想起昨日那只可憐的小兔子……
“晚餐”這兩個字在腦海里飄飄……
殺只兔子需要這麼大靜嗎?
還是說唐見微不僅殺兔子,還在折磨兔子?
想到此,懸本來就沒什麼的小臉更加蒼白。
不行,不能放任唐見微這個魔鬼行這麼兇殘的事!還是在們家這麼做!
懸打算去西院一趟。
都走一半了又回頭,到庖廚拎了個鍋蓋在手,遇到危險也能擋一擋。
季雪看走了半道折回來,多拿個鍋蓋護在前,滿臉英勇就義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
四娘也太怕唐三娘了吧?親之后,只怕是會被欺負得慘兮兮。
季雪跟著懸一塊兒到了西院,沒見著唐見微也沒有想象中的腥場面,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唯有一輛破車立在院中。
看到這破車,懸的視線完全被粘牢了,無法轉移開。
懸自小對奇門遁甲、手工機巧頗有天賦。三歲的時候在溪邊玩耍時撿到一牛皮卷,拿給長兄博夷。博夷見這牛皮卷品質不凡,剛從水里撈出來表面就已經干了,想必卷定有奇。
卷面上有個金屬扣,博夷想盡了辦法也沒法將這扣打開,而三歲的懸將扣上下一錯,居然開了。博夷更是詫異。
敞開牛皮卷,里面裝著一本薄薄的羊皮冊,上書“大衍鶴集”四個字,字跡清秀瀟灑,看得出來有些年頭了。
展開冊,見里面全都是些瞧不明白的圖紙,博夷隨手翻過之后便放到一旁,誰知懸卻拾起來,看得神。
從那以后,這《大衍鶴集》便被懸隨攜帶,時不時打開看上一會兒。再過幾年,懸已經能夠將冊極為復雜的圖紙一一描繪。懸十歲那年,在臥房悶了幾日后,居然造了一只會飛的木鳥出來。當將木鳥放飛天際之時,全家人目瞪口呆。
宋橋發現了幺兒天賦異稟,特意帶著這冊子和懸去菿縣找母親長孫胤。
長孫胤仔細閱畢《大鶴衍集》,證實了宋橋的猜測:
“這的確是阿燎祖母的心,是親手所書。”
祖母長孫燃,小字阿燎。百年前,祖母被困明縣,險些喪命于此。為了將畢生心保留下來造福后世,將其研制的所有機巧統統寫于一本羊皮小冊上,丟溪中,只待后世有緣人能拾得,將其發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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