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玉蓉被叉去了冷宮,灼了氣,責問守衛,如何能讓瀾氏有行刺天子的機會。
“若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有幾個腦袋可砍?!”
灼平日里臉上總掛著笑,對誰都溫和,從不端著架子。可一旦發火,治軍時的那份威嚴瞬間能教人發。
“算了,是朕讓進來的,朕沒事,貴妃別擔憂。”衛襲平聲說了一句,“你們下去吧。”
“喏……”
侍和護衛們全都下去了,衛襲將后的明見公主牽過來,將抱起站在椅子上,仔細檢查了脖子上的傷勢。
灼站在一旁也瞧見了,明見公主細的脖子上烏青的手印,宛若被鬼抓過一般可怕,教人目驚心。
瀾玉蓉居然這麼歹毒,連自己的親生兒都下得了手。
瀾玉蓉明白自己是一枚棋子,而又何嘗不是將明見公主當了可利用的砝碼?
“疼嗎?”衛襲問明見公主。
明見公主那雙和衛襲長得十分相似的瑞眼帶著懵懂和委屈,濃的睫『』都被眼淚沾了。
著鼻子,分明還在害怕,卻對衛襲搖了搖頭。
衛襲對說:“若是疼,可以跟娘親直說。”
明見公主得了衛襲的話,噎了一下,嘟起的小,對衛襲說:“阿娘,我疼。”
衛襲對溫和地笑:“一會兒阿娘讓太醫院的徐太醫給你看看。你不是最喜歡徐太醫了嗎?”
明見公主“昂”了一聲,終于有了笑意,問衛襲:“瀾娘怎麼了,去了什麼地方?”
灼以為衛襲會延續溫的談話方式,沒想到直言不諱地說:“你瀾娘做了惡事,不僅要害你,還要害別的人。娘不想讓歹毒的心腸影響到你,就將帶走了。以后你不會再見到了。”
灼“嘶”地倒吸一口涼氣,在一旁干著急。
衛襲分了一眼,并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何不對。
明見公主似乎聽懂了,又似乎不太懂,問衛襲:“那,瀾娘會死嗎?”
衛襲搖了搖頭道:“不會死,但會到應有的懲罰。”
明見公主在用非常有限的思考能力,分析這件頗為復雜的事,最后居然還給了衛襲一個承諾:“阿娘,明見以后定不會像瀾娘那樣。明見不會讓阿娘失的。”
灼和衛襲沒想到這個小小娘子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衛襲『』的腦袋:“娘親相信你。”
衛襲宣來徐太醫,給明見看了傷,又讓齊姑姑來照顧明見,有什麼事及時來報。
衛襲也在理政事之余,多分了不時間去陪伴明見。
這頭灼是真的坐不了月子,日讓躺在床上這個不讓那個也不能,只能吃,灼覺得自個兒比阿難養的那頭豬都不如,起碼那只小豬除了吃,還能滿院子溜達。
再繼續躺下去,子非得生銹不可,灼隔三差五便找理由往外跑。
攔下瀾玉蓉的行刺更是為不安分的借口,一句“惦記天子的安危”就能堵上所有人的。
貴妃都這麼說了,回頭還有誰敢阻攔,萬一因此而讓天子險境的話,別說是一個腦袋,就是全家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因此灼這月子就坐了半個月不到,便開始下地走,抱著哇哇哭的兒到院子里曬太,到了月末時更是囂張,滿后宮轉,偌大的后宮都險些盛不下。
即便有了皇帝嗣,灼依舊是后宮的一號紅人,各大嬪妃們都對萬分喜,去到什麼地方,什麼地方就歡笑不斷,可比瀾玉蓉當年領導后宮,施加高時要和諧百倍。
灼所生的小公主,衛襲賜單名為“執”,小字“阿引”。
“衛執,阿引。”灼琢磨著這兩個字,越琢磨越喜歡,“天子就是天子,起的名字又響亮又有深意。”
衛襲故意問:“哦?長筠真是與朕心意相通,朕的深意都被你瞧出來了。”
“那可不。”
“是什麼深意,與朕說說。”
“嗯……”灼沉默了。
衛襲見沉思的模樣笑出了聲,彈了腦袋一下說:“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我希不但能堅執于自心,還能引領衛蒼往更好的方向走。沒什麼深意,但我對還是有所希冀的。”
灼能從衛襲這番話中聽出了言下之意。
衛襲所希的,是們的阿引能為承上啟下的一代圣賢。
或許在衛襲的心里,這才剛剛滿月極其哭的小稚兒,已經是大蒼的儲君了。
……
后宮之有兩個冷宮。
一座冷宮便是瀾玉蓉所在,全都是子的清素宮。另一座,便是先帝時期留下來,關的全都是男子的安已宮。
瀾玉蓉被關進清素宮之后,目睹冷宮這些發瘋的子是何等的凄慘,毫無尊嚴不人樣。
無數次想要逃離此地,卻一次次被看守的護衛叉了回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瀾貴妃!”
“放我出去,我要找吏部尚書瀾宛!是我姑姑!你讓來接我出去!”
“放我出去!姑姑——!”
瀾玉蓉在清素宮日日夜夜哀嚎,將宮其他人折騰得睡不好覺,聯合起來將腦袋悶上,痛揍了一頓。
瀾玉蓉被打得不敢再,此時卻有名守衛找上。
原本瀾玉蓉還以為這是瀾家安排的人,要帶離開這個鬼地方。
即便姑姑不管,阿娘肯定不會放任在此苦啊!
這守衛的確是瀾家人,但他不是來帶瀾玉蓉走的。
那守衛對說,瀾家一切都好,明見小公主也有嬪妃教養著,讓安心待在這兒,不用擔心。
“你這是什麼意思?”瀾玉蓉不明白,“難道我要一輩子待在這鬼地方?姑姑不救我?阿娘不救我?我兒也了別人的兒?!”
那守衛瞇著眼笑,沒回答的話,丟了一碗餿了的飯就走了。
瀾玉蓉心神不寧。
莫非阿娘也不救我了?
莫非我真的要在這個地方孤獨終老?
瀾玉蓉曾為貴妃之時,仗著天子寵,在后宮橫行,看不順眼就地打死者不在數,向來不把人命當命,得罪了不人。
如今這清素宮中便有當年被折磨的死對頭。
看見瀾玉蓉居然落難,此時不報復更待何時?
瀾玉蓉日日被折磨,睡不好覺也吃不下飯,還一心想著能夠從這里出去,每每那守衛來給送點吃的,便苦苦哀求,希他能給瀾家傳話,說在這兒活不下去了,要回家。
守衛終于被他念叨得煩了,嘆息一聲道:“難道你還想不明白嗎?進了清素宮,活人是出不去的,只有死人才能出去。你耶娘生怕被你連累,早就聲稱與你切斷父關系了。你呀,別再癡心妄想,好好去結結你的獄友們,或許還能找到些余生的樂趣。”
守衛并不是來救贖的,而是來給瀾玉蓉最后一刀的。
瀾玉蓉聽完他的話,心里最后一道也被掐滅,萬念俱灰。
守衛見如同一灘爛泥一般倒在地上,雙眼發直什麼都說不出,冷笑了一聲,便要走。
瀾玉蓉忽然道:“這位郎君,可否幫我做件事?最后一件。”
守衛從清素宮出來之后,寫了封信,傳出了宮,傳到了宮外的呂府。
瀾宛聽守衛說完,輕輕點了點頭,有點嘆:“也是難為玉蓉了。但哥哥的意思便是不想讓再出宮,又何必再見兒呢?我這個當姑姑的也沒辦法。不必蹚渾水。”
守衛稱了句“喏”便離開了。
守衛從后門離開,呂簡從前門回來。
瀾宛迎上去,細心地發現呂簡的耳朵被風吹紅了。
“怎麼也不戴頂帽子?”瀾宛用溫熱的手幫捂住耳朵,“看看將你凍的。我剛將你的子骨養好一點,可別又掉以輕心。看看,臉也好冷。今日不是沐休麼,怎麼也不在家好好休息,一大早就不見你人影。”
呂簡道:“我去阿幸那兒看了看。”
“哦?阿幸最近如何了?”瀾宛輕輕『』著呂簡的耳朵,很快將耳朵的知覺找了回來。
“我沒見著。”
瀾宛神『』如常,就像是早也料到似的:“大概又在石攻玉那邊過夜了吧。來,喝碗參湯。這參湯我可熬了很久了,就等著你回來呢。”
呂簡與一塊兒到了前廳,婢將參湯端來,瀾宛跟呂簡說了瀾玉蓉的事。
呂簡道:“瀾玉蓉之事,天子理得非常冷靜。如今朝中上下都在稱贊天子寬仁,指責瀾玉蓉狠毒,還將與巫蠱大案的陳妃和『』-『』宮闈的梁皇后齊名。如今瀾玉蓉已是聲名狼藉,無法挽回了。”33小說網
瀾宛道:“阿耶都沒想要從冷宮出來,又有什麼可挽回的。當初送坐貴妃之位,我就不是很贊同,應當讓更慧靈的瀾家子承擔這般重任。不過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馬后炮的了。”
呂簡卻道:“聰明的人是不會愿意被安『』在后宮的。而且彼時瀾戡想掌握衛氏之心太過急切,才會走錯這一步,連累自己被天子驅逐出博陵。這是他的失誤。”
瀾宛聽所言,深以為然,總是會在某個關鍵之,恰如其分地點醒瀾宛。
瀾宛道:“如今瀾玉蓉這枚廢棋已定局,后宮已經改姓為。幸好,還留了個明見公主。無論如何,小明見流的是我們瀾氏的,只要還在一日,這儲君的位置便沒那麼輕易給氏。東宮之爭,誰輸誰贏還未可知。”
待瀾宛親自試了參湯的溫度不會燙之后,遞給呂簡。
呂簡端著參湯,搖了搖頭。
瀾宛:“嗯?”
“瀾玉蓉未必會給咱們這個機會了。”呂簡斯文地一點點將參湯飲盡。
瀾宛回味這句話,略略沉思之后,很快明白了所指。
果然不出半個月,消息傳到瀾宛這兒。
等來等去瀾玉蓉都沒有等到守衛的回話,便已經知道結果了。
另尋方法。
一位曾經追隨過瀾玉蓉,后來去了別的宮里服侍的侍,奉命給清素宮送食,被瀾玉蓉了去,請求去找明見公主,讓明見公主來這兒,實在太想念明見公主了,想見兒一面,一面就好。
那侍憐憫思心切,便冒險幫了這個忙,托人將瀾玉蓉的話傳給了明見公主。
明見公主雖有些怕瀾玉蓉,可畢竟是瀾玉蓉帶大的,多數的時間里都對護有加,突然離開了,的確想念。
明見公主的『』子和瀾玉蓉不太一樣,溫順而念舊,瀾玉蓉想的話一傳來,明見公主便悄悄打聽了清素宮的位置,去找瀾玉蓉了。
當晚明見公主就沒回來。
衛襲得到消息,說明見公主不見時,心里已經覺得不好,立即去了清素宮。
在去清素宮的路上便撞見了從清素宮里慌慌張張趕出來報信的人。
“陛……陛下,瀾氏和明見公主們……”
明見公主這麼一丁點兒大就重重義,思念著娘親,想要見娘親一面,又何等聰明,居然能逃過周圍人的看護,獨自去找瀾玉蓉。
也正是因為這心腸害死了。
明見公主剛進清素宮,就被瀾玉蓉抱走了。
瀾玉蓉將明見公主吊死在宮西邊,吊死在那棵對著衛襲寢宮方向的枯樹之后,瀾玉蓉也自縊于旁。
既然瀾玉蓉是一枚棄子,那麼便帶走屬于自己的一切,不讓瀾氏得半點便宜。
瀾玉蓉糊里糊涂,又心狠手辣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步。
明見公主不及防地薨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教衛襲一時間心痛不已。
雖然衛襲沒有對灼說過,但是灼見一日三餐本吃不下什麼東西,夜里睡覺的時候也總是翻來覆去便,明白了的心思。
明見公主葬禮由灼代為『』辦,葬皇家陵園,與朝暮公主距離不遠。兩個同樣苦命的小公主還能做個伴。
“如此一來,后宮便沒了籌碼。”瀾宛有些愁,“西南那頭戰局也夠混『』的,消息數月才能傳出來一次,也不知道現下如何了。”
安靜的寢屋燭搖曳著,呂簡了鼻梁道:“從一年半以前西南的局勢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有咱們不太悉的力量滲到了西南。若非如此的話,恐怕西南早就被瀾仲禹給打下了。”
瀾宛:“會是誰?”
呂簡的目轉移到矮案的左上角,那是一摞來自史臺的文書。
沈長空進了史臺,愈發膽大,聯合了幾位史臺的員和他同期,竟要彈劾衛承先。
這沈家眼看著氣數將盡,沒想到居然還能出一個這樣的奇人。
此郎和懸石如琢等人是同屆舉子,仕初期在懸太過耀眼的芒之下,并不引人注目。沒想到多年過去,此人一步一步往上爬,為了沈家的絕對領軍人。
沈長空博學清高,在朝野上下頗有名,年紀輕輕便能與翰林院博士對峙,甚至能將他們駁得啞口無言。
據呂簡所知,這沈長空在逐漸恢復前朝盛行一時的清談,打算重舉清談,以擴大自己的聲威。
“這個沈長空要趁早除去嗎?”瀾宛問道。
“不用。”呂簡道,“沈長空暫時還是有用的。”
瀾宛微微蹙眉。
“等那個人回到博陵,沈長空自會有用。”呂簡道。
.
兩年時再次匆匆而過,又是一年徘徊花期。
兩岸的水道被鮮艷俏麗的徘徊花覆蓋,站在水岸上,大老遠便能嗅到花香。
石如琢站在水岸邊,看著水道來往的船只,正在等待解溲的同僚。
一艘華貴的畫舫從眼皮下『』過,畫舫上一眾子正在彈奏樂,竹之聲分外雅致。
有一執筆之人正在專心畫畫,邊不時有人過來想與結識,都未應,依舊專心于畫板之上,來者只能悻悻離開。
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白肇初手里的畫筆一頓,抬起頭,正好看見了岸上的石如琢。
“攻玉!”白肇初忍不住了一聲。
自從上次決裂之后,們倆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沒見面了。
難得再見,卻是一人在水上,一人在岸。
石如琢分明看見了白肇初,也聽見在喊自己,依舊置若罔聞,看了眼天際之后,冷臉轉離開。
白肇初想要上岸,催著畫舫的主人將畫舫靠到岸邊。
主人得罪不起,只好照辦。
白肇初急急沖上來,四下張,已然不見石如琢的影。
白肇初心失落,沒有心思再陪那些世家游『』,便抱著畫板直接離開了。
回到去年歲末剛剛購置的宅子,白肇初的仆人說先前訂購的連筋接骨膏已經到了,便拿了連筋接骨膏,匆匆去府。
三日前白肇初去探過潛,潛的手依舊沒有力氣,依舊拿不起鍋鏟子,潛自己戲言,這雙手握個茶杯都抖,沒法做菜,與廢人沒有兩樣了。
白肇初知道心不好,便耐心地寬、照顧,一擲千金滿世界地為尋方子,只為幫治好。
出于愧疚的心態或是其他什麼,白肇初已經不想多想,只愿姐姐能快點好起來。
以及……
長思和唐姐姐能有消息。
……
車馬不絕,商伍阻衢,大蒼京師變得更加繁盛了。
而海晏河清的博陵百姓們并未想到,一場巨大的波瀾即將席卷整個京都。
而這一切,得從西南那個小小的褚縣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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