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好景不長,阿難發現向月升在慢慢下降。

都快要出博陵府了，向月升才有下降的趨勢，且越來越快。

唐見微心頭一，立即快速駕馬跟上。

“阿慎！當心！”懸握著韁繩也沖了上去。

向月升向著一食肆攤子掃。

越是接近地面,眾人才發現這在天上看著就一個小點的玩意居然這麼大！有普通農人家一整間屋子那麼寬敞。

食肆小攤的攤主和食客們正趁今夜未宵,飲酒吃不亦樂乎，卻沒想到有一個龐然大從天而降,迅速近。

“咦？天上飛的是什麼？”

“這……這是？”

唐見微一馬當先,對著人群喊道：“快躲開——！”

猶如冷水油,人群立即炸開了。

“親娘喂，天上的月亮掉下來了！”

端碗的端碗,拎酒壺的拎酒壺,抱孩子的抱孩子,一瞬間小夜市作鳥散,向月升轟隆隆地降落,以橫掃千軍之勢將夜市從中推鏟出一條蠻橫的道路,劇烈顛簸之下，阿難和阿花一塊兒大。

就在阿難不知所措終于覺到害怕的時候,一個人飛進了向月升之中,將和阿花一塊兒護住。

強烈的震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等一切安靜之后，阿難睜開眼，發現夜市的鍋碗瓢盆匯聚在向月升之中,而被唐見微護著，油皮都沒被蹭破。

“阿娘？”阿難慌張之中帶著心疼,“阿娘,你額頭破了,流了！”

唐見微額頭上滲出，發髻散，兇神惡煞地看著阿難。

阿難大氣不敢，就等著唐見微對劈頭蓋臉一頓罵。

結果唐見微沒罵，反而問：“有沒有哪里疼？嗯？哪兒不舒服告訴阿娘。”

阿難這回真是大難不死，心有余悸，見著唐見微流，扁著忍著淚意說：“我上不疼，看見娘傷，心里疼。”

急急趕來的懸和圍觀百姓們聽到小孩兒這句心窩子的話，加上唐見微的不顧，都被眼前的母深得淚眼婆娑。

誰知下一刻，唐見微揪起阿難的耳朵：“上不疼是吧？我讓你疼一疼。”

阿難怎麼會想到有這樣的變故：“娘？！”

唐見微可是氣夠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啊？！你差點摔死！被萬箭死！闖了這麼大的禍就知道學你娘，想用甜言語掩蓋過去！門都沒有！看我回去不打爛你屁！給我起來！”

被點名一塊兒訓斥的懸，迎著金吾衛將士們同的目，“咳”了一下，走上去當和事佬：“夫、夫人吶，這麼多人呢，要訓孩子咱們回家關了門再訓吧……”

唐見微罵了兩句，眼睛紅了，仿佛被罵的不是阿難，而是本人。

將阿難拎起來，用力抱進懷里，半天沒吭聲。

阿難覺到唐見微的后怕和擔憂，安道：“阿娘，別擔心，我沒事啊……我好好的呢。”

府上下過來牽阿花的牽阿花，勸唐見微的勸唐見微。

懸被金吾衛將軍去，說今夜之事他們有職責上報，先與知會一聲。

懸笑到僵：“今晚實在太叨擾將軍了……”

帶著阿難坐上回府的馬車，懸問：“你是怎麼把向月升弄上天的？”

阿難道：“阿娘你不是跟我說過向月升的原理麼，我就按照你說的試了試，便了。”

懸：“……”

向月升的機理可不簡單，說一遍這小崽子居然就記下了，還真的飛天上去了。懸回憶了一下自己五歲時除了天喝藥，寫一首歪詩都有些費勁，更何況是折騰向月升了。

唐見微傷口已經不流了，但還有一道口，看上去讓阿難有點兒牙。

問阿難的則是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弄這個向月升？”

“因為我想飛到天上看看。”

“天上有什麼好看啊！”唐見微小臉。

阿難卻是認真說：“阿娘不是說了麼，外祖父外祖母在天上看著我呢。我也想去看看他們。”

這一句話，讓唐見微和懸一時無言，向阿難的眼神同時帶著驚訝和溫。

“那你看到了嗎？”唐見微靠在懸的肩頭，又阿難另一邊臉，但這回是帶著笑意的。

阿難失落地搖搖頭：“沒有看到……但是我看到了整個博陵府，好！原來，天那麼高！而且在高真的可以看到更多！外祖父外祖母肯定在更高的地方吧，他們真的能看到我吧！”

懸將抱到面前：“看得到啊，你做任何事他們都看得到的。他們會一直看著你頑皮淘氣，茁壯長。”

想到被外祖父外祖母看著，阿難道：“還是別頑皮了，我好好長吧。”

唐見微忍不住再擰一把：“你也知道頑皮不好了？你也知道被外祖父外祖母看你這大鬧博陵的樣子不妥了？”

阿難小臉都被唐見微給揪紅了，抗議道：“阿娘！很痛！”

“你也知道痛啊，你吸阿滿妹妹的時候比這還用力。”

說到阿滿，阿難就下意識張地抿起。

妻就在側，即便驚心魄，即便吵吵嚷嚷，依舊讓懸踏實。兩個多月來被澤州的寒風吹的骨和決不能出錯的繃神經，慢慢被溫溶解，這會兒算是徹底到了倦意。

唐見微和阿難還在拆招呢，懸慢慢靠了過來，在唐見微的肩頭睡著了。

阿難比唐見微更早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娘累了，不要吵娘睡覺。”

唐見微難得沒再擰，將阿難抱過來，一家三口相互依偎，任那人馬喧囂玉弓明晦。

……

向月升驚擾博陵府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戍苑，傳到了衛襲耳朵里。

此時衛襲正和灼一塊兒教晉安公主習字，聽到阿難驚了整個博陵城防，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看看，我們家祖傳的四清六活！”

衛襲握著晉安公主的小手，帶著掌握這一筆的秀韻，聽到灼大言不慚，評價道：“是你們家祖傳的藐視皇權吧。”

灼：“……”

驚擾戍防是要挨板子的，可這回犯事兒的是個五歲，只是引人圍觀并沒有造太大的影響，最后掀翻了一片無證照經營的野食攤兒，算起來還做了點好事。

板子是挨不得了，但被溜的金吾衛也不能白溜，最后罰了府二百兩。

聽到罰之后，懸和唐見微都松了口氣，在此之前們還為“誰代替阿難去挨板子”的事兒爭了起來。如今只是罰銀子，也算是最好的結果。

阿難一聽居然要罰二百兩，心肝都打。

“這麼多……阿沈得賺多年才能賺到二百兩！”

唐見微：“誰是阿沈？”

“沈繪喻啊。”

“……你給我姐姐，沒大沒小！”

沈繪喻在旁好脾氣地笑：“沒事兒，不就是個稱呼，阿難和我好得很，什麼都行，只要喜歡。”

阿難一路小跑到沈繪喻邊，拉著的袖說：“阿沈最好了。阿沈咱們走！我帶你買糖吃。”

回頭對向唐見微做了個鬼臉。

唐見微對阿難的背影說：“行啊，從下個月開始你可沒零花了，什麼時候把那被罰去的二百兩扣完，什麼時候你再有銀子花。珍惜最后有糖吃的時吧。”

阿難：“……”

和沈繪喻走到后院馬車前，阿難嘆了一聲：“阿沈，以后我可能沒法請你吃好吃的了。”

見阿難真心實意地難過，沈繪喻彎下腰對笑：“雖然我賺得不多，但請阿難吃糖還是請得起。以后我請你啊。”

阿難一雙眼睛雪亮：“真的麼！”

“真的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阿難短短的小手拉著沈繪喻的腰帶，極其認真地說：“阿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沈繪喻哈哈地笑：“阿難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

懸在家休息了一日，半日在家睡覺，半日去探了石如琢。

可惜這石府到底是沒能進去，在外面就被攔下了，攔的人還是呂瀾心。

呂瀾心儼然一副石府主人的派頭，說石如琢在澤州也不知道了什麼邪風，這會兒一直在昏睡，不宜見客，卿還是請回吧。

懸吃了個閉門羹，沒轍，只能回去。

第二日又被衛襲走了，和沈約一塊兒去省疏殿，商議軍資大案之事。

對懸而言，去往省疏殿的路跟回府的路一樣悉了。

沈約發現，懸從澤州順利將佘志業帶回來之后，衛襲的狀態大為不同。

衛襲一掃孫允翻供時的惱火，如今思路變得清晰，手腕更強。

目標非常明確，先斬斷瀾氏的一只手臂，削弱瀾氏的力量。

而這回，衛襲也不打算再溫文爾雅地徐徐圖之。既然大老遠從澤州將佘志業追回來了，已經待衛承先審問，誰也不許打擾，免得史臺再借題發揮。

甭管審沒審出來要的東西，這枚棋子衛襲打算盡其用。

聽完衛襲的打算，懸和沈約都不免出一憂慮。

衛襲：“卿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衛襲說得拐彎抹角，但懸和沈約都聽明白了，這是要偽造佘志業的證詞。在還未審出有利證詞的時候，直接讓佘志業“指認”沈家乃是軍資大案參與者之一。

即便軍資大案的幕后推手的份沈家肯定也跑不了，而且這些年在背地里犯的事兒累計起來恐怕足以抄三次家，但衛襲這一手“龍轉”還是讓懸有些出乎意料，咂起來又別有一番滋味——

還能這麼干？

衛襲并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不對，而沈約亦想起了唐見微遞給“百一疏”的戶部文書時，說的那句“兵不厭詐”。

懸道：“天子要先鏟除沈家，首先要對付的便是那沈長空。沈長空我接的機會不多，但此人能言善辯的名號卻是早就有所耳聞，據說他還想重振前朝的清談之風。”

衛襲冷笑：“清談，倒是很適合他，憑一張便能蠱人心沽名釣譽。沈約，這次清剿沈家，沈長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你有何良策？”

懸心道：天子盡管放心大膽捅婁子，我們就是那跟在后屁的。

沈約說：“陛下英明，一切按照陛下所想進行便可，那沈長空不足為懼，微臣自有辦法對付他。”

衛襲安靜地看了沈約片刻后，帶著之意道：“你也姓沈，如今朕要清剿的是你的宗族。本來此事你應當避嫌……”

“當初我在綏川遇難，同時妻子背上惡名，被迫離開沈家，這一切都是拜我宗族所賜。宗族給予我，而我可以自己選擇擁有什麼樣的魂。此事由我來辦最適合不過。我了解沈家的每一個人。”

沈約清明的雙眸依舊銳利堅定，每個字都仿佛在的心頭過了無數遍。

“好。”衛襲上前，握住沈約和懸的手，“朕有汝等腹心肱，幸甚至哉。”

.

石如琢回博陵之后博陵氣溫大降，的病起起伏伏一直沒好明白。

一場秋風掃過，又病倒了，額頭滾燙，睡得昏昏沉沉，病得不知道自己幾歲，不知自己在何方。

朦朧地有幾陣意識，似乎回到了夙縣，耳邊有阿娘在搟面皮包包子的聲音，還有弟弟躥來躥去玩鬧的聲響。

還在想，什麼時辰了，是不是該起床幫阿娘出攤了？

石如琢想起，可是渾發，意識也渙散著，本不了。

“給我吧，我來幫。”

呂瀾心將婢打來的熱水和投好的巾接過來，讓婢下去。

將石如琢扶起，把汗的衫解去，為，一邊一邊在耳邊呢喃。

“攻玉？”

石如琢眉心皺起。

“攻玉？”

“……仰？”

只是多無趣，呂瀾心上演的拿手好戲——學葛尋晴的聲音。

迷迷瞪瞪的石如琢果然被騙了。

呂瀾心咯咯地笑，用的舌尖了自己的側，將石如琢換了一干爽的裳，放回了床面上，用指尖勾的下，依舊用模仿葛尋晴的聲線道：“想和我接吻嗎？”

石如琢閉的雙眼睫，微微了一番：“……”

呂瀾心啟開的，品嘗著。

也只有“葛仰”吻的時候，才這麼乖，這麼心甘愿。

石如琢的溫度有些高，方才剛喝過藥，有些苦。呂瀾心覺有些不過氣，便暫時停止了吻。

石如琢半睜著眼，臉上的緋不知是因為熱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鋪了滿臉，脆弱又不滿足。

呂瀾心看著，用雙眼品嘗眼前的景，竟有些不舍得將其打破。

.

澤州曹縣。

來自博陵的一封信由特使直接遞到葛尋晴的手里。

葛尋晴還在想，這是長思給的信，還是攻玉？還是阿白？

好大的排場啊，居然都有特使了。

將信一展，葛尋晴差點一屁坐地上。

“縣尊，怎麼了？”縣尉見驚詫的模樣，也跟著不安起來，“莫不是，你又要被調走？”

葛尋晴臉上浮現出興到詭異的笑容：“是啊……是啊！我要走了！我終于——”喊到一半，想起這封天子旨上所寫，讓悄悄回博陵不可聲張之事，立即閉了。

要回去了，這麼多年我終于要回去了！

葛尋晴一晚上都沒睡好覺，翻來覆去的仿佛不是睡在熱乎乎的炕上，而是睡在滾燙的鐵鍋上。

心心念念的博陵，我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