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一天的, 京師人人自危,寬闊的宮道上寂寥無人, 如同一座死城。馬車轱轆吱呀吱呀轉, 南鎮司的屋檐已約可見。
蕭長寧還不知道沈玹那邊戰況如何,但自己差錯地落在了虞云青手里,形勢顯然對東廠不利。
得想個什麼法子逃開才行
正想著, 馬兒打著響鼻嘶鳴一聲, 奔跑的速度慢了不,約莫是跑了這麼久,馬匹也疲累了。
蕭長寧咬了咬牙,在心中估算以馬車現在的速度, 即使跳車也不會危及命,可以一試
趁虞云青一時不察, 蕭長寧瞅準時機, 從馬車中縱一躍。由于慣太大,一時沒穩住形,在地上就勢滾了一圈才堪堪停住,險些撞上了道旁的高墻。
虞云青完全沒料到竟然不要命地跳了車,頓時一驚,大一聲吁勒住馬韁繩,跳車朝追來。
蕭長寧手掌和膝蓋都破了皮, 但現在顯然不是疼的時候。好在都是皮外傷, 咬牙忍了, 迅速爬起, 朝宮道的另一方拼命跑去。
層層疊疊的華麗裳束縛不堪,干脆一邊疾步狂奔一邊褪去外袍,鬢間的珠釵打得臉生疼,干脆一把拔下殘余的釵飾,任由三千青如瀑垂下,飄散在隆冬肅殺的寒風中。
可惜,到底是個養尊優的弱姑娘家,論逃跑的速度,哪能比得上經過嚴格訓練的錦衛虞云青足尖一點,踩著宮墻的瓦礫三兩步便追上了,騰空一躍,擋住了的去路。
“殿下這是做什麼”虞云青著面蒼白不住氣的蕭長寧,眼中閃過一心疼,說,“殿下別害怕,臣沒想過要傷害您。”
“你用我的命做要挾,還說不是傷害我虞云青,當初我娘是看走了眼,你怎麼變得如此惡心”蕭長寧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倒胃,干脆紅一咬,連退數步,轉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不是的殿下”
虞云青在后頭拼命喚,蕭長寧充耳不聞,只不顧一切、用盡全力氣朝前方奔跑,哪怕冷風如刀割,哪怕心肺刺痛到了極限,的腳步都不曾有毫停留
但并未跑出多遠。
前方紛雜的馬蹄聲傳來,十幾名錦衛護著一位紅策馬奔來,正好擋住了蕭長寧的前路。
見到梁容影的那一刻,蕭長寧心臟一,簡直想捶地痛哭很顯然,好運不曾眷顧過自己。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也不過如此了。
梁容了重傷,肩膀上簡單地包扎著白布,半邊手臂都浸潤在水中,將一紅染暗沉的黑紅,看來并沒有在林歡那里討到便宜。面容蒼白,幾乎是無力地滾下馬背,幸虧錦衛及時攙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前有梁容,后有虞云青,蕭長寧退無可退。
天地蒼茫,宇宙浩渺,深深的挫敗和絕令蕭長寧無從遁形。那一瞬,甚至自暴自棄地想:沈玹說得沒錯,還真是無用至極
若是沈玹面對這樣的況,定能輕而易舉地解決吧
蕭長寧心中驚懼難安,后的虞云青已追上來,卻沒有將過多的注意力放在蕭長寧上,而是驚愕地看著渾是的梁容,端正的臉上已現出一惶恐,道:“娘娘您傷了”
這名小皇后的武功遠在虞云青之上,連皇后都不是對手,他的勝算更是渺茫了
他早該知道的,他們面對的是東廠的一群怪
“本宮沒事。不能再纏斗下去了,速撤離,盡量減傷亡。”梁容面白如紙,唯有一雙眼睛還算清澈鎮定。推開攙扶的錦衛,向蕭長寧道,“長寧長公主還是不愿同我回宮”
蕭長寧站直了子,長發披散,一字一句道:“死也不愿”
“你選擇了東廠佞,背叛了蕭家,背叛了陛下。”梁容平靜地說著,聲音有些冷,“不過,隨你。”
蕭長寧微微愕然,沒料到梁容竟會在此時松口。
“皇后娘娘,萬萬不可”虞云青手攔住蕭長寧的退路,眸一沉,焦急道,“太后娘娘懿旨,長寧長公主須隨臣前往南鎮司,協同錦衛清除東廠余孽”
梁容柳眉一皺,發現了端倪:“南鎮司不是要將救回宮中嗎”
“我早就說過,是太后騙了你,不過是以救我為借口,好借皇后你的手屠殺東廠,為的謀掃除最后的障礙。”
方才疾馳那麼久,冷氣嗆肺中,蕭長寧干咳了幾聲,啞著嗓子強撐道,“太后就不打算救我,想用我的命去引沈玹奔赴鴻門宴對而言,這是我這顆棋子最后的用了。”
“殿下,并非你想的這樣。”梁容還在沉思,虞云青搶著辯駁道,“太后只需殿下配合演一出戲給沈玹,只要沈玹上勾伏法,臣會求太后放了您,以大禮迎您回宮”
“蠢貨。這話用來偏偏三歲小孩尚可,本宮如何信得”蕭長寧笑了聲,“迎我回宮即便本宮僥幸存活,又該以什麼樣的份回宮太后棄子,還是東廠孀”
虞云青無言以對。
“在太后眼里,本宮這樣的份,唯有死了才是干凈的。本宮不是傻子,誰對我好,我心里清楚。”
寒風卷來,蕭長寧的長發如墨飄散。背對著蕭瑟空的宮道,一步步后退,鏗鏘道:“是你們,先舍棄了本宮”
“長公主”
“讓走。”
虞云青攔住蕭長寧,卻反被梁容手制住。
“皇后娘娘,長公主是我們計劃的關鍵所在。若是功敗垂,我們該如何面見太后”
“本宮的計劃只有一個,那就是清君側,保護好陛下。即便失敗,本宮亦會以死謝罪。”梁容冷冷地瞥了虞云青一眼,顯然是想通了一切幕,篤定道,“但綁架長寧長公主,非良人所為,我不能做。”
話剛落音,只聽見宮道盡頭的拐角傳來一聲輕微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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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那聲音很輕,輕到可以藏匿在風聲之中,但梁容聽覺敏銳,依舊察覺到了。迅速拔劍轉,目地鎖住數丈開外的宮墻轉角,喝道:“誰”
莫非是那林歡的番子追上來了
不來人比林歡更可怕
只見熹微的線投來,一抹高大的影緩緩從宮墻拐出。他逆著,烏紗圓帽,被鮮浸的銀白蟒袍,長刀森寒,帶著滿的戾氣,如戰神般佇立在大道盡頭。
蕭長寧先是一愣,而后巨大的狂喜如浪打來。
認出了這抹影,看到了希
他是站在那兒,面容逆在影中,但梁容仍能到濃烈的殺氣撲面而來,擊打著的心肺,得無法息甚至能覺到正從里凝結,鼻腔中滿是腥氣,如同一只即將被屠宰的羔羊
沈玹,他竟是還活著
難道錦衛指揮使霍騭失手了
不,不可能,三千錦衛對東廠五百人,怎麼可能失敗沈玹是如何做到的
霎時間,千萬念頭閃過梁容的腦海。強自鎮定心緒,用染的手握了劍柄,低聲吩咐錦衛:“布陣”
話還未說完,虞云青先有了作。他忽的疾步狂奔起來,一把抱住朝沈玹奔去的蕭長寧,隨即橫劍架在了的脖頸上。
意外發生在電火石的一瞬間,蕭長寧本來不及反應。
“沈提督,你果然來了”虞云青制住蕭長寧扭的子,將劍刃抵在的脖頸上,又放低聲音試圖安蕭長寧,“殿下不要,臣不想傷害殿下,只需要殿下配合”
“配合你”蕭長寧真是恨不得殺了這蠢貨,啞聲怒道,“畜生放開本宮”
虞云青苦笑:“殿下是臣活著的唯一希了,臣怎麼敢放”
“虞云青”梁容瞳仁一,抿蒼白的道,“你為南鎮司使,竟刀挾長公主,如此所為和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東廠佞有何區別”
說罷,梁容抬劍,想要阻止虞云青使用這般骯臟下作的手段,卻因為作牽扯到了傷臉一白,長劍無力墜地。
咬著,冷汗涔涔,已經繃到了極限。
“別天真了,娘娘。”虞云青抖著,朝沈玹狠聲道,“沈玹,你放下刀,莫要過來,否則”
沈玹渾浴,一蟒袍幾乎看不出原來的,冷峻的面容滿是珠,卻更顯得凌厲無比。他輕笑一聲,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執著豁了口的細刀長而立,而后抬起手臂,用牙齒咬住袖邊,扭頭撕下一塊碎布條。隨即,他淡定地將布條纏在因浸鮮而變得膩的手掌上,自始至終,肅殺的眼睛一直狠狠地盯著虞云青,如同兩片打磨鋒利的刀刃
這是一個準備廝殺的神。沒有毫,沒有毫恐懼,強大到可怕。
虞云青不由地打了個寒戰,手上的劍刃也抖起來。
他強住心中的恐懼,命令殘余的十來名手下:“放信號”
吱砰
煙花在京師的上空綻開,炸出一抹蒼白刺目的。
“虞使,是在等南鎮司的三百名援兵”沈玹的眸子仿佛浸鮮,蒙上一層暗紅。他不慌不忙,用纏著干凈布條的手掌握住刀柄,沉聲道:“可惜,是等不到了。”
話一落音,只見不遠的南鎮司傳來一聲巨響,火霎時滔天而起,竟如上午時東廠的遭遇一般,被火藥盡數炸毀
“什麼”虞云青大驚,眼中映著火,臉霎時慘白,喃喃道,“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難道虞使以為,襲這種事只有錦衛會做你們炸毀的東廠只是本督心準備的一座空殼子,實則我早已讓吳有福等人撤出,埋伏在了你們的鎮司中。”沈玹朝前一步,袍在風中發出獵獵的聲響,宛如修羅般倨傲道:“南鎮司三百零八人,本督可有殺錯”
三百零八人,一人不全被殺了
虞云青連牙關都在發,劍刃也不住地抖,好幾次險些劃破蕭長寧的皮
蕭長寧額間滲汗,隔空與沈玹換了一個眼神,而后艱難地吞咽一番,下定決心似的抬手,將手掌攀附在虞云青的手臂上,不聲地到他握劍的拇指
而后,扳住他的拇指用力一折
虞云青沒想到竟會這一招,登時發出一聲悶哼,長劍哐當墜地,手臂的鉗制亦松了不
就是現在
蕭長寧回想起當初沈玹教給的防招式,曲肘用力朝后一頂,準確無誤地撞在虞云青肋下三寸的地方
因極度的張和害怕,那一撞幾乎用盡了蕭長寧畢生的力氣虞云青大一聲,只覺得半邊子一麻,撲通跪倒在地,半晌沒能爬起來。
蕭長寧迅速拾起他掉落的長劍,用力朝他脖子劃去,作行云流水,一氣呵虞云青大駭,跌撞且狼狽地朝后一仰,堪堪避開之命一擊。
蕭長寧的劍刃只劃破了他結的一層皮,若是再深半寸,虞云青必死無疑
一擊不中,已失了先機,蕭長寧抖著手,雙手因害怕而力,閉上眼睛喊道:“沈玹”
冬風乍起,雪落無聲,幾道寒閃過,十數名錦衛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抗便倒在了泊中。沈玹眸清冷,踏著他們的泊和溫熱的尸首走來,而后騰而起,拔刀斬向虞云青
霎那間,凌厲的刀刺痛了虞云青的眼,他的瞳仁中倒映著沈玹如驚鴻落下的姿,宛如見到了地獄爬出的修羅
虞云青跌在地上,已失了武,只能下意識抬臂一擋,接著,他覺自己的右臂一涼,有什麼腥熱的噴灑了他一臉。他茫然了半晌,直到一只斷臂在空中翻滾了幾圈,重重落在他面前,他才悚然地反應過來
地上躺著的,竟是他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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