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被除夕的煙火吸引了注意力, 熱鬧的砰砰聲中,幾條黑影趁著夜的掩護潛慈寧宮大殿, 如鬼魅般出現, 迅速擰斷了守衛在殿門前的幾名衛的脖子。
軍的尸首很快被拖殿中,為首的一名黑刺客形高大,長眉倒豎, 鷹隼般的目中閃爍著冰冷的。他抬手示意其余的刺客殿后放風, 自己迅速閃大殿,掩上門喚道:“娘娘。”
慈寧宮已沒有了往日的輝煌,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大殿沒有點燈,唯有幾點煙火的紅從窗欞外, 約著涼腳下的方寸之地。片刻,間傳來窸窸窣窣的鐵鏈聲, 一個暗啞年邁的音在黑暗深響起, 像是驚懼至極,厲聲道:“霍騭你不該來這,快走”
“娘娘”霍騭眸一寒,朝著鐵鏈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推開間的門,梁太后披頭散發的坐在床上,僅穿著單薄的素,不加妝扮的面容憔悴無比, 眼窩深陷, 眼尾蔓出細的紋路, 像是蒼老了十歲, 哪里還有平日的威嚴富貴倏地站起,手腳上的鐐銬叮當作響,啞聲道:“這是個陷阱,霍騭你馬上離開”
霍騭僅是一瞬的遲疑,而后更加堅定地朝走去。他拔刀出鞘,寒一閃,便憑蠻力斬斷了梁太后的手腳鐐銬,對道:“我來救你。”
梁太后恨得牙,揪住他的襟狠聲道:“你聽不懂哀家的話這是個陷阱要是連你也落到了沈玹的手里,哀家就真的坐實了謀權篡位之罪”
霍騭將抱下榻,親手給穿上鞋子,說:“娘娘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出賣你。”
“你”
“時間迫,快走。”
霍騭拉住梁太后朝殿外沖去,可還未到門口,卻聽見幾聲咻咻的風響,接著,殿外放風的幾名黑刺客接連發出慘,有人喊道:“大人,我們中了番子的埋伏”
話音剛落,十數支羽箭破窗而,釘霍騭腳下。一批箭雨剛過,另一批箭雨又接踵而至,霍騭避無可避,忙力抄起案幾超前擲去,擋住一部分箭矢,又刀砍斷另一部分,將梁太后護在后道:“跳窗從后門走”
“聽著,霍騭”梁太后將霍騭拉到屏風后暫避,一雙眼渾濁拉滿,“只要你還活著,蕭桓就不敢殺哀家。如今哀家是走不了了,我的畢生心都留在了朝堂之上,不到最后一刻,哀家絕不放手”
“惠”霍騭了的小名,手扳住瘦削的肩,殺氣彌漫的瞳仁中蒙上一層悲哀之,“不要執迷不悟了,我們已經輸了。我可以帶你離開這,過普通人的生活。”
“哀家不愿過普通人的生活”梁太后眼睛通紅,息道,“哀家是翱翔九天的凰,是高高在上的神祗,哀家不能輸,也絕不墮落”
黑暗中,霍騭地盯著,耳邊盡是箭矢破空的呼呼風響。
“好。出去之后,我們再從長計議。”霍騭用糲的,結著痂的手握住,低聲勸解道,“蕭桓不是省油的燈,你一個人留在宮里,斗不過他。”
霍騭帶著梁太后從窗邊翻出,窗后是花圃,沿著小徑走十余步,便是后門。看門的四個衛已被殺了,接應的黑刺客打開了門,對霍騭道:“馬匹已經備好,娘娘快走,我們殿后”
話剛落音,這名刺客呃地一聲悶哼,一截帶的箭矢從他左貫穿,將他倒在地。
“小心,有埋伏”刺客們忙圍一個圈,將霍騭和梁太后圍在中心保護起來。
接著,又是三箭連發,數名刺客慘著撲倒,竟是例無虛發。
“是蔣的弓箭隊番子”梁太后面發白,啞聲道,“我們走不了了。”
“走得了。”霍騭吹了一聲口哨,喚來他那匹訓練有素的坐騎,“娘娘上馬先走”
“那你呢”
“從側門小道出,我的人在那接應快走,不必管我”
見霍騭心意已決,梁太后不再多言,翻上馬,一路狂奔而去。而霍騭則回刀鞘,朝手下示意道:“將弓箭給我,找出蔣藏之,殺了他”
正說著,又是一箭破空而來,霍騭瞧準時機迅速彎弓搭箭,一箭出,與蔣的箭撞擊在一起,雙雙碎裂屑,唯留兩支鐵矢落在地面。
屋脊背面,蔣的箭被擊落,他不聲地貓在暗,旋換了個方向,箭尖直指策馬狂奔的梁太后。
咻
三箭齊發,駿馬中箭,長嘶一聲翻倒,梁太后也隨之墜下馬來,在地上滾了幾圈。
“娘娘”霍騭眸一寒,眼中迸出前所未有的殺氣。
他狂奔向前,一邊躲過蔣的箭矢,一邊飛撲倒梁太后面前,抱起道:“沒事罷”
梁太后面煞白,一只手破了皮,鮮汩汩淌下,不知是斷了骨頭還是臼。咬著牙,額間滿是歲月刻下的痕跡,聲道:“腳不了了。”
梁太后和霍騭都知道,在這種時候,腳不了了意味著什麼
“我背你。”霍騭立即道。
梁太后決然地攥著霍騭的手,厲聲道:“霍騭,你快走哀家決不能讓你落在他們手里快”
“怕是晚了。”
隨著一個沉穩的嗓音傳來,四周火把通明,番子們整齊的腳步聲傳來,迅速向前,將霍騭一行人團團圍住,隨即又自分開兩條道,出了不遠沈玹高大的影。
沈玹剛經歷了一場廝殺,刀刃還未歸鞘,上頭仍有跡,不用想也知道這些粘稠的是出自哪些人的。
“霍指揮使和娘娘不用著急,宮里的雜魚已被本督清理干凈,你們倆,誰也走不了。”沈玹走到火下,眉骨連著眼角的地方濺著兩滴珠,像是兩顆朱砂,卻不顯得,反而平添幾分迫極強的煞氣。
霍騭額角青筋凸起,出幾分猙獰之,緩緩拔刀道:“很好,只是不知道沈提督離開蕭長寧的時候,有沒有把邊的雜魚也一并清理掉呢”
聞言,沈玹面微變。
霍騭哈哈大笑:“那就看看和娘娘之間,誰的命更一些吧”
奉天殿,皇帝和皇后率先離席,宴會已經到了尾聲,赴宴的權戚陸續散去,唯留滿桌杯盤狼藉。
蕭長寧端起填餡藕夾和八珍膾,輕輕放在殿外的白玉雕欄上,朝盤坐在雕欄上值守的林歡道:“還未用膳罷這個給你。”
有好吃的送上門,林歡自然是很開心的,忙用并未傷的右手拈了一塊藕夾塞中,兩頰鼓鼓的,眼睛彎月牙道:“好吃謝謝夫人”
蕭長寧笑了聲,問:“你的手好些了麼”
“好多了。”林歡道,“拿東西吃不問題。”
蕭長寧向階前佇立的兩個宮婢,繼而問道:“那打架呢”
林歡順著的視線去,塞著滿的食含混道:“對付這些小魚小蝦,足夠啦。”
蕭長寧點點頭,隨即也學著林歡的模樣坐在白玉雕欄上,朝階下的兩個宮婢喚道:“冬穗,夏綠,你們過來。”
“殿下有何吩咐”
冬穗很伶俐地小跑過來,夏綠垂著頭跟在后,臨近了才張地喚了聲:“殿下。”
蕭長寧微微側首,著夏綠不甚自在的模樣,良久道:“你也跟了本宮五年了,有些事不必藏著掖著。夏綠,你可否有話要對本宮說嗎”
夏綠肩一抖,將頭埋得更低些,十指扭在一起。
冬穗覺察出了氣氛不太對,聲音低了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夏綠怎麼了”
蕭長寧抬手,示意冬穗不要。沒有給夏綠緩沖的機會,直接開門見山道:“廢太后被幽在慈寧宮的消息,可是你告訴霍騭的”
“殿下,奴婢”夏綠咬著,上的齒痕浮現出蒼白的痕跡。
蕭長寧繼而道:“太后的所在是個,本宮只告訴過你一個人。你前幾日才向本宮套出了這個消息,今日霍騭便來劫
人,巧合得不像是個巧合。”
夏綠眼睛一紅,右手下意識握住了左手的袖子,哽聲道:“殿下,奴婢從未想過要背叛您。”
蕭長寧將的小作收歸眼底,眼底的笑意漸漸淡去。籠著袖子起,繞著夏綠走了一圈,然后忽的攥住了的手腕。
夏綠吃痛,右手一松,一柄出鞘的匕首便從的左袖中跌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啊”一旁的冬穗萬萬沒想到夏綠竟然藏了兇,驚一聲道:“來人”
林歡倏地起,單手掐住夏綠的脖頸,不稍片刻,便張大難以呼吸,漲紅的臉上呈現出痛苦的神。
“林歡,先放手,本宮有話問。”
見蕭長寧神凝重,林歡只好松開手,將夏綠摔在地上。
夏綠跌倒在地,捂著嚨嗆咳不已,清麗的臉上滿是淚痕錯。
除夕的熱鬧消弭,唯有檐下的紅燈籠還不知疲倦地亮著。蕭長寧蹲下,拾起地上的匕首,抬眼看向涕泗橫流狼狽不堪的夏綠,“你帶著匕首來,是想殺本宮”
夏綠捂著嚨,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搖頭。
“本宮一直覺得奇怪,為何太后總是對我的行了如指掌到了東廠,這種被人監視的覺便越發強烈,一開始,本宮以為是沈玹手里的番子在暗中監視,后來才發現不是。那日太后和霍騭宮,虞云青劫持本宮,保護本宮的番子死了十之八九,可你一個弱子竟然毫發無損地活了下來,從那時起,本宮便起疑了。直到前兩天夜里,你悄悄向本宮打聽太后的下落,我便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所以,索將計就計,向夏綠太后下落,再讓沈玹守株待兔,等著霍騭自投羅網。
計謀雖然功了,但被人背叛的滋味并不好。
蕭長寧嗤笑一聲,心中彌漫著幾分悲哀,緩緩道:“現在再說什麼本宮待你不薄的話已是多余,不如直接些問,你是太后的人還是霍騭的人”
夏綠只是哭。
蕭長寧道:“你不說,東廠有的是方法讓你說。”
“殿下”夏綠掙扎著開口,暗啞道,“奴婢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殿下霍大人抓走奴婢的一家老小,還砍下小弟的兩手指作為要挾,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是傻子嗎”蕭長寧的眼中暈著一層薄怒,“霍騭挾持你的家人,你不會向本宮求救,反而投誠霍騭”
“奴婢也不想這樣,可奴婢不能拿全家人的命冒險啊,殿下”夏綠倉皇下跪,狠命地磕著響頭,額頭撞在地磚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哀求道,“您殺了奴婢吧殿下,只要您能救救奴婢的家人,您怎麼樣對奴婢都可以”
蕭長寧蹙起眉,舉起手中的匕首。
夏綠伏在冰冷的地磚上,認命地閉上雙眼。
寒一閃,匕首落地,著夏綠的指釘在地磚上。
蕭長寧起,著渾抖的夏綠道,“本宮理解你的的決定,但不會原諒你。夏綠,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資格向本宮提條件”
聞言,夏綠像是被人去了脊骨般瞬間塌下雙肩,冷汗涔涔,伏在地上失聲痛哭。
“林歡,將帶下去,按你們的規矩辦罷。”吩咐完,蕭長寧又了眉心,看了冬穗一眼。
冬穗已被今晚的變故嚇得面無人,忙擺手道:“夏綠的事,奴婢什麼也不知道奴婢對殿下絕對忠心無二”
“本宮知道。”
夏綠被林歡手下的番子拖走,蕭長寧猶疑了一瞬,終是輕嘆一聲,“的家人,你們若是能救,便救出來罷。”
而慈寧宮外,寂靜森,氣氛劍拔弩張。
“如果霍指揮使指的是那名做夏綠的宮,那大可不必費心。”沈玹于馬背上涼一笑,“指揮使大人不妨猜猜,本督是如何預知你會在今日潛宮來,并提前設下埋伏的”
霍騭眸一冷,將牙齒咬得嘎吱作響。
太后立即明白了一切,恨聲道:“哀家早說過,你中計了,霍騭。沈玹早知道夏綠是細作,這才將計就計,引你埋伏”
“我今日舍命來此,就沒想過要活著出去。”霍騭毫不懼,眼底一片紅,俯蹲下,將梁太后背在肩上,沉聲道,“我拼死,也會送你出去”
“沒用的,霍騭”
有冷的淚漬滴落在他脖子上,梁太后伏在他虬結的背上,聲音因極度痛楚而發著,說:“霍騭,你別恨哀家,哀家會為你報仇的”
說著,出了藏在袖中的一截斷箭。
沈玹最先發現的不對勁,沉聲喝道:“蔣,攔住”
一箭飛出,著梁太后的肩膀掠過,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
梁太后手中的斷箭已貫穿了霍騭的脖頸,霎時間鮮狂濺三尺多高,一一噴在梁太后蒼老疲憊的臉上,將襯得如同深夜里的惡鬼。
霍騭瞪大眼,似乎到死都不相信,自己拼死也要護在后的人竟然親手殺了他
他嚨里發出嗬嗬的氣音,僵地朝后扭了扭,像是要最后看一眼他那狠辣無的蛇蝎婦人可他沒有功,高大健壯的無力地朝一旁撲倒,濺起一地塵埃。
濃稠的鮮汩汩淌出,在霍騭的尸旁匯一汪泊,被夜浸潤深沉的深紫。
一時間,四周靜得可聞落針。
梁太后捂著臼的手臂,掙扎著從地上坐起,臉上濺著姘夫的鮮,赤紅著眼一字一句厲聲道:“霍騭劫持哀家,已被哀家就地正法沈玹,還不將哀家扶回去,將這逆賊碎尸、萬段”
面目可怖,宛如惡鬼,可言辭間未有一悲傷,好像滿手滿沾上的只是普通的鴨。
好一個斷腕求生沈玹握了刀柄,緩緩擰眉,眸中鷙無比。
清理后事花了不時辰,等到沈玹向皇帝匯報完今夜變故,將一切安排妥當時,已是臨近子時。
回府的馬車上,蕭長寧心緒復雜,問道:“太后真把霍騭殺了”
沈玹按膝而坐,凌厲的眉眼中如凝結著冰霜,鬢角垂纓隨著馬車輕輕搖晃,道:“按原計劃,只要抓住霍騭,讓他供出太后是主謀,一切都會結束。現在太后一口咬定自己是霍騭挾持,死無對證,此事就棘手多了,不好明著理。”
蕭長寧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霍騭鐵朝堂十余年,竟然死在了那樣一個狠毒婦人手里,了玩弄權的犧牲品。
蕭長寧哼了一聲,“真是應了一句話,禍害千年。”
“別擔心,太后自有皇上置,畢竟,你那個心機深沉的弟弟也不是好對付之人。”說著,沈玹笑了聲,眉眼間的戾氣消散了不,單手攬住蕭長寧的腰,在耳畔低沉道,“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理。”
馬車晃,兩人挨著,任何一細微的變化都不可能瞞住對方。蕭長寧怔怔地著他,臉騰得一下就紅了。
兩人都抑了太久,等待了太久,這種事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蕭長寧心不在焉地沐浴完,一回到寢房,便被沈玹一把打橫抱起,欺在了床榻上。
他的吻急切而熱烈,侵略極強,修長的五指挲著帶著氣的臉龐,又順著鬢角松散的發間,舌頭長驅直,不斷頂弄的口腔,直到出里細碎的嗚咽為止。
蕭長寧的手無措地揪住他半敞開的襟,迷迷糊糊間,只覺得自己的被剝了個干凈,一隆冬的寒意席卷全。打了個哆嗦,并未凍太久,一比炭火更為炙熱的結實軀覆了上來,驅散了寒冷。
“沈玹”蕭長寧不安地喚他,眸中水漾,對接下來的事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沈玹從中撤出,拇指去角晶瑩的水漬,暗啞道:“為我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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